第五百八三節 老熟人
「那種女人不能下地幹活,你還得好吃好喝伺候著,到頭來把你的家底折騰光了,你哭都來不及。」
「我真沒騙你,村子里這種事情多了。那些女人把你家底吃空了,看著你沒錢,隨便找個借口就跑了。反正村裡結婚就那樣,兩個人搬到一起睡一覺,就算是成了夫妻。耐不住窮日子,一心想著跑去外面的女人比比皆是……你以為山裡的女人還像幾十年前那麼純樸?說起來都是外來信息太多給鬧的,她們知道在外面好掙錢,尤其是那些做不正經生意的女人,年節的時候回家,每次都要攛掇著村裡的年輕姑娘,表面上說是「跟著出去賺大錢」,實際上是把人往火坑裡帶。」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這種事情不是個別現象,村委會不管嗎?」
滕新榮反問:「怎麼管?人家又不是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是你自己心甘情願跟著去的。再說了,自古以來那句話怎麼說的……笑貧不笑娼。一門心思奔著錢去,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再說劉德吧……他那天帶著兩個兒子上門,主動邀約陳永祿去松煬鎮上賣菌子,其實就是打著殺人奪財的主意。」
虎平濤之前已經從劉小娥那裡聽說過這事,問:「怎麼,你也覺得劉家父子是故意灌醉陳永祿?」
滕新榮沒有直接回答:「如果你在馬谷河村在待過,知道劉家父子的為人,你就能明白,這些人為了錢,是真正無所不用其極。」
「我估計劉德把女兒嫁給陳永祿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還有后著。陳永祿……他畢竟老了。」
虎平濤神情嚴肅:「為什麼你這麼肯定?有證據嗎?」
「沒有。」滕新榮坦言:「如果有證據的話,劉家父子現在已經在監獄里蹲著了。」
「他們迫切的想要錢啊!尤其是劉小娥那兩個混蛋哥哥。他們要錢的目的是為了討媳婦。簡單來說就是想要女人。」
「早年的時候,為什麼有那麼多拐賣婦女的案子?就是因為山裡的男人又窮又多,想結婚卻找不到老婆。劉德父子就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尤其是劉德,他很清楚,劉小娥生下來就是殘疾,這樣的女人換不回來太多的彩禮。他的兩個兒子想要結婚就得另外找錢。」
「他們那天是故意約著陳永祿喝酒。只要把人灌醉了,陳永祿就只能留在鎮上。劉德跟陳永祿畢竟是親家,知道陳永祿為人節儉。就算非得在外面過夜,陳永祿要麼挑個最便宜的旅店,睡最便宜的大通鋪。要麼就趕夜路回家,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
「結果你也知道了,陳永祿連夜趕回家裡……那天中午下了場雨,山路上全是稀泥巴,陳永祿沒帶手電筒,喝了酒腦子也不清醒。就這狀態,摔下山崖的幾率太大了。」
虎平濤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這是你的推測?還是有證據?」
「沒有證據。」滕新榮回答得很乾脆:「這種無頭案實在太多了。我知道劉德犯法,蓄意殺人,可我沒辦法啊!」
「再說個你不知道的事。陳永祿死了以後,劉小娥悲傷過度,孩子沒了。劉德那個混蛋居然在陳永祿下葬后的第三天,就找了個媒人,又給劉小娥說了一門親事。」
虎平濤在這邊聽著,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丁健也覺得渾身發冷。
「麻痹的簡直毫無人性啊!」滕新榮在電話那端直接罵開了:「你想想,劉小娥孩子沒了,身子骨還虛弱,用村裡老人的話說:她身子都沒弄乾凈,丈夫剛入土,娘家這邊就急吼吼的給她另外找了個男人。」
「這明擺著是想要錢,而且劉小娥那兩個混蛋哥哥急著找媳婦……唉,說起來,這跟以前的計劃生育政策也有點兒關係。再加上村裡重男輕女,麻痹的一個個生了女孩就往地里埋,要不就是直接扔水桶里溺死,類似的事兒我見的太多了。可沒辦法啊!沒人報就沒人管,一個個都只要兒子,活該長大以後找不到老婆。」
虎平濤繼續問:「那後來呢?」
滕新榮道:「劉小娥那時候已經長大了,不再聽著家裡人使喚。再加上她和陳永祿結婚以後,身份證戶口本什麼的都在自己手裡,於是剛聽到娘家那邊的消息,她收拾細軟,連夜跑了。」
「等到劉家得知女兒跑掉的消息,已經是第三天了。劉德帶著人佔了陳永祿的房子,劉小娥走的時候沒辦法處理房產,只能便宜了她娘家人。後來陳永祿的一個親戚眼饞那套房子,就來所上舉報,說劉德謀財害命,當時我帶著人又把案子梳理了一遍。」
「我那時候真心想把劉德送進去,因為他做的這些事情實在讓人看不下去。我跟村委會那邊聯繫了一下,三方面對面的坐下來談。房子擺明了陳永祿的,誰也不準動。既然找不到劉小娥,那就寧願讓房子一直空下去。」
「劉德一聽,當時就炸了。你別說,他還滿嘴理由。說劉小娥是他閨女,所以房子就他老劉家的。村委會這邊一直不鬆口,說什麼也要等找到劉小娥才能決定房子的最終歸屬權。」
「劉家找不到劉小娥,又想要陳永祿的房子,於是就去上訪。來回跑了好幾趟,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無理取鬧。」
虎平濤問:「老滕,聽你的意思,劉小娥逃出來以後,就沒回去過?」
滕新榮嘆了口氣:「她怎麼敢回去啊!劉德現在老了,精力不如以前,可她那兩個哥哥說什麼都不會放過她。你沒去過劉家,那屋子裡真正是家徒四壁,窮得跟什麼似的。可就算是這樣,三個大男人還是懶,不願意下地幹活,莊稼什麼的全都交給劉德老婆伺候。反正一年到頭,只能種點兒口糧。」
虎平濤好奇地問:「劉小娥的兩個哥哥一直沒結婚?」
滕新榮回答:「之前有人給他們說過一個女的。可他們倆男人,一個怎麼夠分。兩人都想要,可家裡只能拿出一份彩禮,為這事兒他們還打了一架。後來對方聽說了劉小娥和陳永祿的事情,親事就沒下文了。」
「這些年政府一直在搞扶貧,我很早就從鎮派出所調到省城。說起來也是巧,前年我這邊分到扶貧任務,對口的剛好就是松煬鎮,於是我找機會去了一趟馬谷河村。」
「劉德跟著村裡人外出打工去了,家裡就剩她老婆,還有兩個懶鬼兒子。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每天就在村裡晃蕩,打麻將,抽水煙,平時什麼事兒都不做。雨季的時候上山撿點兒菌子拿出去賣,換點兒煙錢和酒錢。」
「說起他們,村委會和鎮上的扶貧辦也是頭疼。其實松煬鎮的綜合條件不錯,五年前就通了公路,鄉里也有一系列詳細的扶貧項目。比如養雞、養羊、魚塘之類的……農科院那邊有人定時下鄉提供技術幫助,政府還有無息小額貸款,可劉家那倆兒子就是整天混吃等死。眼看著村裡家家戶戶都各有各的搞頭,村幹部實在沒辦法,每天都輪著去劉家勸說,讓他們自己挑個項目做做。」
「村裡還是很負責的,養雞養羊的項目都給了他們。可半年不到的光景,雞和羊都被他們私底下弄死吃掉了。等村委會這邊知道,上門討說法,那兩個混蛋竟然說:只要政府給他們每人發個老婆,他們就好好乾活。」
「你聽聽這都是什麼話,哪有這種道理?」
虎平濤聽著滕新榮把話說完,這才認真地問:「老滕,你對劉家的情況比我熟悉。從你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曹家五口中毒這事兒,會不會跟劉小娥有關?」
滕新榮反問:「你的意思是,劉小娥有嫌疑?」
虎平濤點了點頭:「她有很強的殺人動機。說實話,剛開始的時候,我對她的懷疑沒那麼深,剛才你說劉小娥是從家裡逃出來的,再加上陳永祿的死與劉家父子有關,我覺得她的嫌疑就更大了。」
滕新榮沒有急於回答:「說說你理由。」
虎平濤坦言:「我是從劉小娥那裡得知她的往事。她說了,雖然剛結婚的時候陳永祿打過她,而且打的很重,可懷孕以後,陳永祿就變了,對她非常好。這事兒可以理解,畢竟陳永祿年紀大了,迫切想要個孩子傳宗接代。劉小娥雖然長得不好看,可這種女人在陳永祿看來反而更令人放心,背著他出軌的可能性很小。」
「不誇張地說,劉小娥的幸福生活是從懷孕開始的。她一門心思跟著陳永祿過日子,偏偏這個時候陳永祿突然死了。這對她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以劉小娥精明,不難猜到是她父親和兩個哥哥在背後搞動作。而且你也說了,如果劉小娥不跑,肯定還要被她父親強迫著再嫁一次。」
「至於劉小娥與曹忠之間究竟是為什麼走到一起,然後結婚,內情還需要了解。但我估計花在這上面的時間不會多,也就這一、兩天的功夫。」
滕新榮問:「你覺得劉小娥與曹忠之間沒有感情?」
虎平濤笑道:「如果有感情的夫妻,就不會打成那樣。我覺得曹忠只是把劉小娥當做生育工具。你想想,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尤其從名字上來看,曹招娣,還有曹攀娣,都是為了給曹忠的小兒子做引子。」
滕新榮也笑了:「村裡很多女孩都叫這名字。」
虎平濤繼續分析:「劉小娥既然能從村裡逃出來,為什麼不能從曹忠身邊逃走?這兩個人當初認識的時候,肯定發生過一些事情。劉小娥性子很倔強,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攢錢做整容手術。而且她對女人的名譽,以及她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為了弄到錢,為了嫁得好,她真是很能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
「當初之所以和曹忠結婚,我估計是為了錢。」
「批發市場里很多人對曹忠的評價不錯,說他忠厚老實。但表面之下,應該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一句話,從劉小娥之前的舉動來看,她已經在瞞著曹忠攢私房錢。做整容手術肯定要避開曹忠,可她又放不下三個孩子。從這方面來看,算是一個合理的作案動機。」
滕新榮不這樣認為:「你說的這些有一定道理。可為什麼劉小娥不直接向曹忠下手?畢竟他才是最大的阻礙。」
剛說到這裡,手機突然沒了聲音。
虎平濤拿起電話,接連「喂」了好幾聲,發現已經斷線。
「老滕那邊怎麼了?」他擺弄著手機,自言自語:「沒信號嗎?」
丁健在旁邊吐槽:「你打了都快一小時了,手機不罷工才怪。」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滕新榮抱歉地說:「跟你聊起來沒注意,手機沒電了。我這邊剛找了個充電器插上。這樣吧……我現在還有事,改天找你單獨聊聊。」
「行,你忙你的。」虎平濤笑著隨口答應,掛斷電話。
被激發起來的思欲此刻很難平靜下來。虎平濤轉向丁健,認真地說:「病房裡有張藝軒守著,要不咱們等會兒再上去?」
丁健明白他的意思:「怎麼,你想聊聊這案子?」
虎平濤笑著點了下頭:「主要是劉小娥……你也說說,你覺得她到底有沒有作案嫌疑?」
丁健認真地說:「我覺得吧,這事兒極有可能是劉小娥一手搞出來的。」
虎平濤奇道:「為什麼?」
「旁觀者清!」丁健認真地說:「我看過你和龐仲華,還有廖燕的談話記錄。其實他們作為鄰居,對曹忠家裡的事情已經很清楚。曹忠與劉小娥的夫妻關係已經非常惡劣,隨時可能反目。」
「你以前說過,男女結婚,不外乎錢、權、感情三種情況。在曹忠與劉小娥之間,權勢因素可以排除。」
「我們先看第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