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新來的年輕人
緊張的軍事訓練和文化訓練進行了七周,上面才來了派遣連排乾和相應人員到連隊的消息。這段時間裡張文一直為排乾和司號員衛生員的問題愁。難道要自己和老王帶領這一百多號人么?那樣,部隊的定位就只能是地方武裝而非正規部隊。
新來的一共五個人:三位排干褚建新,郭軒,劉濤;司號員李宏和衛生員郭富都在cao場上忙著。劉濤正在校準著連里的槍支,其他人在搬運剛運來的三車糧食。
鄂豫皖的紅軍隊伍里沒有文化人才有的那一套禮貌客套問候或見面問好之類習慣。新來的也像是老熟人,無用的話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也沒有說的習慣,一般都是有啥說啥。另一個習慣是不分大小或者說沒大沒小,上下級之間像平級,沒有職務隔閡也不畏權威。這種來源於草根階層純樸的習慣反而是後來的毛時代良好道德風尚和革命年代軍隊里人際溝通成本極低建立真正凝聚力的基礎。
「營參謀知道我們這裡缺糧?」張文問
「人家曾參謀對你可是了解的很,看你這麼長時間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知道你們在玩命整訓,村裡存的糧食按這個標準哪兒夠?不過我們這幾個人也帶不來多少糧食,三大車也就夠這一百多號人七天左右的餘糧,沒多久還是要靠你們自己」劉濤笑著說。
「連長,戰士們怎麼樣?」褚建新忙完后就趕過來問了一句。
「都在屋子裡午休呢,時間緊迫,這些天來的訓練強度我只能按苦出身也只可以勉強承受的標準來了」
「我是問有多少黨團員,訓練表現怎麼樣?文化和xìng格呢?哪些人比較突出?班組織我想儘管構建起來。戰事恐怕沒多長時間就要開始,我們得儘快熟悉下吧。」
張文笑道:「這個你們就要問指導員老王同志了。我這些rì子是專門負責訓練,思想文化課程都是老王再搞,戰士們恐怕和他最熟。每個人的評價和記錄他都在帳本上寫著呢。我只能告訴你訓練狀況:趙陽、李輝、餘勇志、劉子云、孫克、趙征、郭勇亮、包南,高長河這九個人單從訓練上講足夠班長職務,也都參加過赤衛隊或農民自衛軍。缺點是他們都不是黨團員,我們這個連除了我和老王沒有一個是黨員,加上你們幾個也就六七個黨員,離三分之一標準差的遠。不過我的看法:人心在平時看不出來,預備黨員mínzhǔ評議那一套沒用。火線入黨最有效,戰場上才能見人心。」
「這名字聽起來都挺有文化啊?出身沒問題吧?」
「你們不也一樣?誰不是參加革命後起新名?名字都是老王指導員起的,原來那些土的掉渣。我和曾參謀什麼關係?他會給我少爺兵?」
這時張文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兒,笑道:「唉?我說你這個小同志,你是營參謀?這麼你倒像個上級似的這麼多話?聽著:這幾天交給你們五個人的任務:按王指導員的要求把自我介紹給我如實的寫明白,不許編瞎話。天天和戰士們在一起,三天之內把這一百多個戰士的面孔給我認清,必須能見人叫的上名。下午我還要靠靠你們這幾位紅軍大學出來的『高才生』有幾斤幾兩,明白沒?」
「是,張連長!」
覺得自己現在方言已經沒問題,晚上張文第一次有時間在煤油燈下翻閱著老王這些rì子整理出的政治文化教育工作資料。老王的字兒,至少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自己父母水平那種半連筆字,自前世小學以來語文和寫字就不怎麼樣的他看起來都有些困難,但還可以勉強的看下來:全連包括新來的和自己這一百二十七位官兵中。大概只有自己和老王算是有高中文化水平至少也能熟練掌握初中文化的「高級知識分子」。新來的那幾位骨幹也算是有合格高小文化水平的人,其餘的除了十幾個能認二三百個字湊在一起看報沒問題外。其餘全需要文化惡補,不過這些rì子雖然說要數語雙修,也算勉強用近二百個小時的時間掃盲完畢了。老王的方法是:每個班分三組,每組每人認二百個不同的字,第一個人學小學第一學期的字,第二個學小學第二學期的字,第三個學小學第三學期的字。這樣兒一個小組湊在一起寫信看報就沒問題,最多查查字典問問老王。數學方面的分工是一個專攻簡單加減乘除演算法,一個專攻簡單幾合,一個熟練背口訣。看著最近戰士們交上來的和自己寫字水平一樣的繚草鉛筆字材料不由的一陣親近和懷舊的感覺。大概也只有在這種革命xìng的組織里才不會以貌或以字取人。在最近才交上來的戰士們的身事自述中:平均年齡要比當初報名上來的更小,最小的十三歲,最大的絕大多數也都沒成年,平均年齡十六歲。近六成為貧農出身、近四成為僱農、極個別為長工,中農一個沒有。要不是這幾年來大革命的高chao中享受到了鬥爭的果實。育階段有了基本保障並得到了充足的鍛煉,體質絕不會有現在的水平。這一百多人中喪失雙親的流浪者佔三分之一,其餘也大多是單親家庭----由於戰爭和勞累過度多半是喪父,有相當部分是母親被強佔改嫁或死亡。回憶起前生看多了俊男美女的民國范電視劇又看多了城鎮小資小知識分子群體為主要寫手的民國時期架空歷史yy小說,自己也不是沒有對革命的過程質疑過或懷疑過:是否手段曾經過激了點兒?是否全國多數地方沒有想象中的矛盾?是否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然而冰冷的數字背後是殘酷的現實:二十年代後期到三十年代前期的中國逃難流民破產人口占人口的百分之九,欠債農民占近半------基本上多數貧農和絕大多數僱農沒有不欠債的,而兩宋王安石年代中那種驢打滾已是相當有良心的。在基本無戰亂的保定清皖富農地主階層的口糧消耗是一百八十至一百九十公斤---他們都是那些居住在農村生活不算奢侈的人,貧僱農往往只有一百二十公斤。更多的糧食被毫無意義的囤積起來蟲吃鼠咬浪費掉。更加悲哀的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平民自明朝中後期以來經歷了數百年的苦難已經對這一切習以為常。雖然苦大仇卻不深,他們絕大多數人對富貴之人都是羨慕和嚮往而更多的是敬畏。受長期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封建舊道德約束,到了要造反的地步卻連劫富濟貧的樸素平均主義思想也不是人人都有。這種舊xīzang或現代印度式的和諧難道就是民國范與當代zìyou派們心安理得的歷史淵源么?這個時代底層的苦難到了這種神奇的地步:大多數人民身在地獄而不自知,反到是連中上層那些不算多有良心的「革命黨人」都已經看不下去要背叛階級的地步。就連蔣某人前不久在湖南的演說,也絲毫沒有後來的zìyou派們常見的「共產邪教」之類的口頭禪。他們甚至願意做做也贊同隨著生產力的展**最終將自動實現,地權也會隨著生產力的展自動平均的樣子來安撫民心。
歷史不忍細讀,排除掉那些本意其實並非訴苦挖苦根的身世自述,張文又重點看了看那幾個新來的骨幹的自述和他述資料並回憶著自己的印象。
褚建新:一身似乎永不掉sè嶄新藍布軍裝,面貌年輕端正國字形臉,紅軍大學高才生,shè擊水平十分優秀,上面派下來的校槍員。在這大別山革命根據地怎麼看怎麼不合時宜,這似乎讓張文有些對他的政治可靠xìng有所懷疑,但想了想也放心了.
郭軒:剛剛成年的樣子,充滿陽剛之氣的小伙,給人一總不怒自威的感覺。曾經參加過農民自衛軍和少先隊,有過戰鬥經歷,曾經用鳥槍在戰鬥中擊斃過一名持老套筒的敵人。
劉濤是個愛說笑的高個兒,幽默多言這在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中可是非常罕見的品質。以張文的印象和經驗,這種人戰場上應該和多數東北人一樣不太能靠的住。司號員李宏好象也和他類似,他們都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或許是因為學生出身的緣故?
還有一個郭富,寡言樸實的公鴨桑子廣東人,新來的那幾個骨幹中有人向他打小報告懷疑他是女扮男裝混進軍隊,每次解手都神神秘秘的,還從沒見過他光膀子的時候,哪怕是睡覺,他的解釋卻是隨時準備戰鬥。為此,張文曾和他比試拼刺和格鬥,他的武藝毫不花哨看的出完全是在軍隊里苦練的。又看了看他的手,試了試他的力量,怎麼也不像個女人。張文聽說過解放戰爭時期的解放軍一個戰鬥英雄,他要真是當代花木蘭在戰場中有突出表現,自己也覺得無所謂。
上述這些思想彙報甚至力行的小報告相互監督張文在現代的大學校園裡曾經經受過皮毛。有人覺得這是很反動反很不zìyou很邪惡的東西,但張文卻認為:思想彙報和思想鬥爭是新式軍隊進一步強化不可缺少的手段。只要它不被心懷不軌的人利用成為惡xìng政治鬥爭的手段就是一個有效的方法。很多不善言談的戰士當著上級的面心理話總是很難講出口的。寫周記rì記當作信件向組織定期彙報是個好的上下級溝通方法。為了更有效的實現這一點,看來以後的文化教育還要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