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各自的路

寧明沉默了少傾，想了很多。

「都現在了，你也不信我？」老道人看寧明的眼神有些複雜。

他知道，對方是從黑暗宇宙出來的，就和自己那個徒兒一樣。

即便自己付出的再多，他們還是打心底里覺得自己和他們是兩類人。

寧明突然開口，「我修鍊的是禁忌道。」

老道人瞬間一僵。

「萬事萬物都能上升到道的層面，黑暗禁忌也一樣，它曾主動呼喚過我，而我回應了。」寧明說道。

老道人一時半會兒仍沒有反應過來。

禁忌道？

黑暗禁忌就是扭曲一切的災厄，堪稱是無解的破壞，對方怎麼會走的是這樣一條路？

此事一旦泄露出去，此子在諸天的危險係數又將無限地拔升。

「難怪...萬道齊臨，天地鎮壓，不讓你成道。」許久后，老道人長嘆了一口氣。

寧明無言。

雙方一時都沉默著。

老道人本還想為寧明安排如何引道入體，但現在，禁忌之道真的能和肉身相融嗎？那會發生什麼可怖的事？

「你想過以後沒有？」忽然，老道人問出了一個更加關鍵的問題。

「以後？」

「不錯，現實中的黑暗禁忌能腐蝕萬物，你的大道同樣可能會破壞一切法與理。等你到了仙尊，等你成為無敵於一世的那個人時，諸天萬界恐怕將迎來徹底的崩塌。」

老道人嚴肅地直視著寧明。

頓時，寧明張了張嘴，「徹底的崩塌...可我...」

「你想過以後沒有？」老道人重複這個問題，「在淪為黑暗廢墟的諸天萬界，只剩下你一個人，可後面呢？」

「前輩你說的太過了吧。」

寧明受到了一些觸動，並沒有直接回答。

老道人說道，「我原以為你和我那徒兒一樣，如今才知道，你比他更加極端。」

「你手中的武器太可怕了，它甚至是會反噬你自己的。沒人能掌握得了這把名為禁忌的不詳之劍。」

「在你身上，我看不到毀滅后的重建，只看得到毀滅后的無止境破壞。」

對此，

寧明先是沉默了會兒，然後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前輩你所說，大道不過只是修士手中的武器，我不會讓它反噬我自己的。」

「你也覺得人能凌駕於大道之上？」突然，老道人開口說出了一句無比重要的話。

寧明頓時不解，「什麼意思？」

老道人喝了口茶，臉上表情有些看不透，「你也知道，黑暗禁忌是誕生於十三重境的無解之物。而掌握一條大道，成為不朽的道主，這對於天地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前輩你的意思是...」寧明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內心一跳。

老道人一字一句地說道，「當某一個人凌駕於法理之上，無解的災難就將降臨。而黑暗禁忌就可能是這種災難的具現化。」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像是在四周的虛空中引起了天雷。

寧明心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老道人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常常在想，上蒼是否真的具有意識。不然的話，從古至今，十三重境的道主有超過一掌之數，他們個個都達到了真正的不朽、無敵之境，可為何全都沒能逃脫得了被終結的宿命。」

言罷，老道人又喝了杯茶，搖搖頭。

旁邊，寧明咽了下口水。

老道人是雙道果位的這個時代的驚才絕艷之人，站的位置絕對夠高，說的這番話也具有重大的含義。

寧明也品出了一些，震撼到了極點。

道主境代表的是什麼？

是一個人，是一條大道！那絕對是比日月更能亘古長存的不朽之境，他們俯瞰著過去與未來，看著歲月長河中翻湧起一朵朵浪花...

這樣的存在為什麼總會被終結掉？他們本應該就已經超脫出了命運才對。

「話題扯遠了。」

就在這時，老道人沒有接著這件事深入談下去，而是說道，「寧夜，你和混元仙尊那批人其實很相似。你真的自信能掌握你的大道，而不引發出一系列的問題？」

「我很年輕，我更願意相信，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寧明立馬掃清所有迷惘，鏗鏘地回答道。

老道人沉默了很久。

這句話，某人當初也說過一句差不多的，儘管做出了開天闢地之壯舉，但最後...

「唉。」

老道人一聲輕嘆。

收起種種思緒，

對方現在還很年輕，路是一步步走的。至於重建什麼的，還是先想想怎麼翻過天機宮、混元仙尊這些一座座高山了來吧。

「去修行吧，我也要去為你準備一些東西了。」

老道人說完，就久久未語，始終望著蒼穹，像是要透過天空而望穿什麼。

「什麼東西？」寧明有些好奇與興奮。

「磨礪。讓你變得更強，強到能夠承載禁忌道入體。」老道人面無表情。

寧明內心一悸。

自己一直都很有自信，無論是什麼挑戰都覺得可以度過去，但接下來的一關卻真的完全沒有準。

大道十一重天，道源境。

在見識了這麼久的黑暗禁忌的無解性，接下來，自己將與禁忌道融合，其中的難度、可怕超越了所有...

......

數日後。

憑藉著三生花，寧明前面所受的道傷終於癒合了。

那件黑衣重新顯化而出，如一片深邃的夜色，擁有扭曲場域的逆天作用。

忌神也「重活」了過來，發出熟悉的聲音，「這是哪兒？」

「那個老道人的洞府，他徒弟和我一樣，是從某個黑暗宇宙中出來的。」寧明簡短地答道。

他此刻盤坐在殘戮魔尊的畫像之下，神魂像是在被烈日灼烤。

寧明整個人散發出漆黑的道光，精神力被磨礪得更加堅韌，臉上的痛苦比起最開始要好了許多。

持續時間也變久了，

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只能堅持四十幾息，到現在，自己已經能堅持上百息了。

寧明感覺，自己的神魂就像是從一個少年成長到了壯年，好處太大了。

結束打坐過後，

寧明起身，痛飲一大口清泉，然後走到山谷的一處，靜靜站立著，合上雙眼。

嘭！嘭！嘭...

突然，不見寧明有何舉動，四面八方的山壁乍起電閃雷鳴的動靜，無數碎石濺射，然後又在空中發生二次爆炸，直接化成了石灰。

「你最近是幹了什麼？精神力怎麼又變強了這麼多？」忌神驚訝。

毫不誇張的說，寧明現在僅憑一個念想，就足以能搬起一座大山！

「鍛煉神魂，為踏入道源境做準備。」寧明睜開雙眼，淡淡回道，「我的實力還是有些不濟，等道源境的時候再出去做一些事好點。」

只要自己能夠突破到道源境，擁有了禁忌道體...寧明覺得，除非仙尊現世，否則就算是證道境的大能輕易也別想拿捏住自己。

就在這時——

老道人從虛空中踏出，表情莫名有些凝重。

「怎麼了？」寧明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似乎是有些事發生。

「沒什麼。」老道人並未回答，而是說道，「跟我來。」

老道人將寧明帶出山谷，來到了一個廣袤的平原上，然後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物品。

那物品從高空墜落，不斷變得龐大，到了最後，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寧明有些動容了。

這座大山通體像是鋼鐵打造而成的一樣，泛著烏光，偶爾還會閃爍奇異的光澤，彷彿凝聚了日月星辰之力而成。

「你的神魂這段時間進展很大，接下來可以嘗試形神合一了，精神與肉身融合。」

老道人踏立在虛空中，淡淡道，「從今天開始，背著這座山，一百個下蹲運動。」

「背著這座山，一百個下蹲運動？」

寧明很詫異。

因為，自己都強到了一個手指就能崩碎一顆星辰的地步，別說是下蹲運動，就算是背著這座山在空中來個七百二十度大迴旋都行。

「怎麼？覺得一百個少了？」老道人的眼神有些怪異。

寧明感到了一些不對勁。

他先走過去，動用靈力，隔空嘗試抬起這座大山，臉色驟然間大變。

「我去！這玩意兒是什麼？」

寧明臉都憋紅了，第一次還沒抬起來，肉身開始綻光，血氣澎湃過後，這才勉強抬動。

「日月學院的一個鎮教重寶，我借來了一段時間。此物據說內部有一大團絕靈石，你越是動用靈力，重量也就越大。」老道人淡淡一語。

「意思就是...只能靠肉身了唄...可還是不應該...這樣啊...」

寧明背著大山，說話都在大喘氣，人生第一次這般狼狽。

「當然。」老道人說道，「所以我主動往裡面注入了許多的靈力。」

「你...！！」

寧明表情瞬間就僵了。

「開始做下蹲吧，一百個，我在旁邊給你數著。」老道人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

這人當過師傅后，就會喜歡上教人。

而在以前，自己的徒弟那就和親生兒子一樣，可心疼了，這小子不一樣，和牛馬一樣，隨便往死里操練。

轟！！！

寧明剛一蹲下，整片平原就塌陷出了一個天坑，數以百里的地面就和豆腐一樣脆弱，可見到底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老道人趕緊出手，一拍大地，諾大的金色法陣浮現，護住了大地。

「放心練，有我在，不用擔心其他。」老道人說道，「另外快點做完，免得讓外人發現了這裡的動靜。」

大山下。

寧明就和被如來佛鎮壓的孫猴子一樣，憋得滿頭都冒出了青筋，眼睛都紅了，黑髮也被血氣所侵染。

不過，在這樣的重壓之下，寧明必須調動一切力量，肉身、精神、大道三者像是在相互融合。

「喝啊！！！」

寧明長嘯，血發亂舞，眸光似電光激射，在這一刻，比蠻荒天下的那些大妖還要可怕。

「快點成長吧...」

遠處，老道人臉上的笑意忽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擔憂，「那幾座黑暗宇宙，恐怕就要迎來大危機了啊。也不知道我那徒兒此次會不會出現。」

......

......

天外天。

三清宮中，一道道人身佇立著，身姿各異，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副玄奧的道圖，是大道異象的顯化。

為首的依舊是李宰道這位三清宮的副宮主。

「黑暗禁忌依舊無解，極光天下的污染始終無法得到控制，九靈目前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一道白光繚繞的人身開口。

另一位偉岸的身姿，發出了隆隆的道音，「還是按照首席所說，把東郡州及附近十三個大州給挖起來，扔進第三號黑暗宇宙。」

一時無話。

不同於上一次的無色界，

這一次是得要把諸天的一部分疆域給捨棄掉，影響有多大，天機宮肯定是會在歷史上留下一筆污名。

沒人看得見，李宰道的手輕顫了下。

師尊還在閉關...

自己代理天機宮的時期出了這樣子的事，誰來了都難頂。

不過，這已經拖不下去了，必須得壯士斷腕了。

「可。」

最終，李宰道代天機宮發出了一個字。

唰！唰！唰...

霎然間，那幾道人身就逐一消失了大半，他們都是天機宮的仙尊級宮主，真身這會兒全都在極光天下。

只有一個九靈是真身在場。

「還有一件事。」突然，九靈冰冷地開口，「我在下界時期與首席有過交談，我們的意思都是，寧夜不會是偶然。」

李宰道瞬間就清楚了對方的意思，沉默無言。

「其背後的家鄉宇宙，恐怕還有一些『正常』的活物。」九靈道，「他們對於諸天只有仇恨，而他們體內也絕對存在有污染源...對於我等來說，死亡就是他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歸宿。」

李宰道皺眉，「你是想殺光他們？光是封鎖...不夠了嗎？」

「若是以前，封鎖就足以，我們不必作惡，但現在是寧夜主動干出了這樣的事！」

九靈冷漠地說道，「他們要激進，那下場就只有一個——戰爭！」

聞言，李宰道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給出了答覆，

「可。」

......

與此同時。

這裡是一片黑暗混沌的虛空。

「找到了。」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下一刻，

混元仙尊等人降臨在了黑暗中的一條古路上，他們齊齊望向前方，漫無止境，不知是要通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