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看不見的愛人（1）
溫時淳在陌生房間中醒來時，不著一物的白皙肌膚上只覆著一層絲滑透明的薄紗。
身後敞開的長窗被黑夜的冷風吹響。
意識與記憶連接上，試圖起身的人動作僵了一下。
隨後，冰冷的目光審視地環繞一圈。
昏暗古典的卧室內，只有一盞夜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
記憶斷裂在了他正在執行的一項任務上。
任務由華國最高級直接下發到他們情報七局。
由他接手，調查幾起失蹤案件。
現在這個情況——
自己這是在調查途中被綁架了？
窗邊卧榻上的白髮青年眉頭微皺。
什麼人乾的？
什麼目的？對方想得到什麼？
細思間，他的視線落在了床邊的那個立柜上。
少有人質會是他現在這種狀況。
這事有點詭異，處處是疑點。
溫時淳撐起上身。
幾秒后。
背著月色的人踩在了室內溫實的地毯上。
真是可惡，居然連一件衣物都沒給他留。
撿起那層滑落在沙發上的薄紗披上后，修長的身影向著立櫃走去。
昏暗的卧室牆壁上，深棕色的擺鐘時針正指向古羅馬數字九。
鐘擺來回撥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清晰入耳。
嘀嗒——
嘀嗒——
嘀嗒——
拿起擺放在立柜上的相框。
映入那雙冰藍眼眸的是一張他與另一個男子的合影。
短暫的怔愣中，溫時淳看著手中這張親密無間的照片。
好看的眉頭幾乎皺成一團。
相片里的陌生男人十分英俊，理應挺拔的身姿卻自然而然地傾向他，像是在快門閃爍的前一刻，環住了裡面的自己。
透著一股荒謬的柔和與溫情。
目光停留在男人堅毅的輪廓上。
抓著相框邊緣的手不自覺地用上了勁，他試圖回憶這個人是誰，但一無所獲。
不舒服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有些抗拒，又想要深入——
就在這時。
耳邊響起了一道恭維中帶著諂媚的聲音：
【尊貴的第十區代理人您好，檢測到您的主人當前無法到場，請問是否替代主人出席此次議會】
聲音憑空出現時，高度警惕的大腦猛地回過神來。
踩在地毯上的人一瞬間繃緊了全身。
那道聲音像是環繞在他周身響起，他一時間找不到它的來源。
它太近了，近得就像在他耳邊——或者腦中。
什麼東西？什麼主人？
這個地方不太對勁。
這裡的一切都有些不對勁。
溫時淳清楚地意識到了有什麼事情正在脫離軌道。
握著相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得立刻離開。
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
【系統】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像是忽然間嵌入了他的大腦中。
這讓人心中警鈴大響，但身體仍未輕舉妄動。
系統冰冷又疏遠的聲音通知著它的宿主【下一場遊戲即將開始】。
並詢問溫時淳，這一次是想以第十區【代理人】的身份——還是第十區【玩家】身份進入副本。
……
【遊戲】
【玩家】
【副本】
在聽到這幾個詞時，溫時淳如同一個在黑暗中終於抓住了一絲線索的沉溺者。
他想到了上級交給他的任務。
和他正在調查的案件。
加速的心跳逐漸恢復到正常頻率。
難道——
那是真的？
那些人在失蹤前提到過的『遊戲』、『進入另一個世界』、『恐怖副本』——
是真的？
這一刻，站立在床邊的人忽然冷靜了下來。
而系統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在這靜謐的空間中，它的話語更加簡潔了。
語調也更加強硬：
【代理人還是玩家？】
像在逼人做出選擇。
即使知道眼前一切或許正與他調查的事件相關，溫時淳對此刻的情況實在所知甚少。
「之前那個議會是什麼——？你們聲音不一樣。」
他開口問道。
不確定這行得通嗎。
【你想去嗎。】
系統的聲音響起。
第三次聽到這個聲音，依舊很不適應，溫時淳皺眉，不過——
大腦里多出來的東西好像真能跟自己對話。
他想到了之前另一道聲音。
那聲諂媚的【主人】可真是讓人心升不快。
「可以不去？」溫時淳反問。
比起那個，他更在意對方口中的『遊戲』和『副本』。
直覺告訴他，想要了解現狀，那就進入遊戲。
系統回答得很快：【可以。】
【如果確認，我將幫你回絕。】
……
灰白霧氣散盡后，一輛漆黑列車停靠在站台邊。
站台上響起的喧嘩聲幾乎是同這輛列車一道出現，前一刻還在陌生古堡中的溫時淳，此刻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圍，而他的正前方，車門已經開啟，敞開的車門左上角印著大寫的英文字母「g」，溫時淳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純白卡片，上面浮現著座位號「g76」，發車時間「二十一點一刻」。
在車門開啟后，原本等候在這個站台上的人已經陸續踏上了列車。
之前在古堡中聽到的那個冰冷聲音也再次出現：「上車。」
耳邊的這道聲音，隱隱透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站台明亮的燈光下，溫時淳墨色睫毛輕顫，就在他準備邁步時，疏離的聲音又響起了：
「把你的胸針取下來。」
不近人情的機械音。
溫時淳垂眸，水天相間的冰藍眸子，此刻看上去十分無害。
低垂的藍眸映出了他胸前的寶石。
閃爍著光芒的藍色寶石襯著主人的眸色，寶石上側三道銀色羽翼，與它相連的白銀細鏈自然垂下，尾針掛於翻領一側。
溫時淳注視了它一瞬，隨後聽取了那道在此之前自稱是自己遊戲系統的聲音建議。
他將寶石胸針取了下來，放入西服口袋中。
之後不再停留，修長的身影踏上列車，進入了g號車廂。
車廂里已經坐著一些乘客了，他們零零散散地分佈著，在新人上來時，這些人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了那道頎長的身影上，新來者的銀白髮絲在車廂明亮的白光下分外奪目，映入他們眼中的是一張極為出眾的五官。
不少人因來人的相貌屏吸一瞬，但很快，他們警惕地收回了視線。
溫時淳順著過道的指示燈，走到這節車廂的末尾，終於看見了那亮著g76的位置，是最後一排左側的靠窗位。
他在車票指示的位置上坐下，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窗外的站台上。
站台莊嚴冷色的牆壁上顯示著「國王區」，而在那頂獨特的王冠徽章之前，第十區幾個字覆蓋著一層幽暗的微光。
g76座位上的人就這樣看著窗外，直到列車在重新升起的霧氣中啟程，沒一會，溫時淳的視野再度清晰起來，雖然是夜晚，但陌生城市中明亮的光線映入列車上的人眼中。
這輛列車在城市間高速行使，穿越怪異的虛影。
幾分鐘后，車廂內響起一道提示音【本次列車已離開第十區「國王區」，即將進入第五區「慾望區」，沿途停靠……
本次列車終點站為二區「死亡區」。】
播報聲音靜止時，一些新的信息出現。
g號車廂內很安靜，每個人都謹慎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溫時淳收回目光。
他剛剛是從那間卧室中直接轉移到了站台上，還憑空穿戴好了衣物——
這情況到底還是有些嚇人。
更別提他腦袋裡還裝了個未知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
他拿起手中的白色卡片，卡片的一面浮現著此次副本的座位信息，另一面則印著一朵金色玫瑰。
腦袋裡的東西在他把玩卡片時主動開口道了：【這是每一位玩家的初始卡片，你的初始卡片是「玫瑰」。】
難得它主動解釋，溫時淳安靜地聽著這道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繼續說著：
【玩家不斷通關遊戲副本，存活後有一定幾率升級卡片。】
【卡片另一面是玩家的個人信息，以及玩家每次參與遊戲前需前往搭乘的列車信息。】
【卡片與玩家綁定，除非玩家死亡，卡片不會消失或丟失。】
【除此以外，玩家可以召喚個人面板，進行操作。】
說到這裡時，系統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現在可以查看自己的初始卡片技能。】
……
溫時淳點了點頭：【明白了。】
而在看見卡片上浮現出的技能信息后，原本淡漠的青年在一瞬的怔愣后，他正了正身形，似乎有些明白對方在提到「技能」時停頓的原因了。
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這樣想著連同目光都變得有些複雜。
溫時淳手中，白色卡片上正浮現著：
【耀眼迷人的金色玫瑰】
【擁有此卡片的您具有天生吸引力，令人心生好感，誘其搶奪。】
短暫的沉默后。
溫時淳：「……」
不太對勁。
車廂盡頭，白髮青年那雙迷人的藍色眼眸中似乎閃過了一絲困惑。
這技能……是個什麼玩意兒？
坐在列車尾部的青年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感。
系統剛剛還提到了卡片能升級。
溫時淳的表情嚴肅起來：【升級后的卡片技能應該不會是在這初始技能上加強效果吧？】
在他問完后，過了好幾秒鐘。
系統才回答道：【難講。】
溫時淳：「……」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系統接道了：【初始卡片根據玩家自身基數生成。】
言下之意，這怪不得別人哦。
彷彿感知到了系統隱隱的嘲諷，溫時淳動了動眼皮，客氣道了：【我……哪裡像玫瑰了？】
脆弱的玫瑰。
只供玩賞，華而不實。
雖然不理解這個遊戲是怎麼提取基數的。
但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他不止少了一個初始技能，還被套上了開局debuff。
溫時淳想到自己正在調查的案件，已有數人在提及「遊戲」后失蹤，現在看來，那些人恐怕都進入了這個地方。
而之前系統提到玩家通關副本存活后可以升級卡片，以及回到現實世界。
那麼失蹤的那些人……
冰藍色的眸中閃過冷色。
系統卻在這時出聲道了：【遊戲判定相對準確和公平。】
溫時淳試圖抓了抓重點：【相對？】
系統聞聲一頓，最後沉吟道了：【其實——】
【你長得挺像玫瑰的。】
實話。
猝不及防的玫瑰啞口無言：「……」
行吧。
對自己長相十分有數的人抿了抿薄唇。
不再與系統爭論技能這事，溫時淳的視線落在了卡片的另一面上，在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后，卡片另一面浮現的內容新增了：
「即將進行副本：死囚監獄」
「副本發起區域：二區」
「初步評估難度：b級」
「參與玩家人數：7」
溫時淳在腦中過濾著已知信息，職業使然，剛剛在路過整節車廂的途中，他記下了所有乘客的位置和他們的外貌信息，加上他自己，不多不少剛好七人。
看起來這節車廂里的人就是一同進行這場遊戲的臨時隊友了。
視線再次落在窗外，他們還在第五區。這個區域與之前莊嚴冷肅的第十區完全不同，窗外的城市在夜晚紫藍色的光芒下產生了奇妙的感官衝突。
也就在這時，這節車廂里響起了一則突兀的播報：
【列車臨時停靠第五區，g號車廂副本內容變更：「即將進行副本：看不見的愛人」，「副本發起區域：五區」，「初步評估難度：b級」，「參與玩家人數：7」】
播報結束時，溫時淳聽到車廂前方響起了一串——
「靠。」
「你嗎。」
「停在五區了？」
「哈，這運氣。」
「完蛋了。」
……
原本還算鎮靜的其他乘客忽然罵了起來。
車廂末尾的溫時淳：「……」
實際上還是個新人的他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感覺不妙就對了。
雖然面上不動聲色。
修長的手指卻悄悄地捏了捏手中的卡片。
有點兒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