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鋒芒畢露!
那件事情……
電光石火間,無數的記憶洶湧而出,陳少君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大哥。
這一次參加竹林集會,陳少君根本就不是為了來吟詩作對的,而是為了因為皇子之爭陷入牢獄之災的父親和大哥而來。
無相轉生!
這是天地間最神秘的法術,也是失敗率最高的法術,因為它賦予了修練者一次全新的生命。
不是奪舍,而是窺探天地間最玄妙,同時也是最令人敬畏的生命法則。
修鍊者轉世重生,將從胎兒開始,擁有全新的生命。
往事種種,所有記憶,全部都會塵封,只有遇到合適的時機,才會覺醒。
傳說之中,施展無相轉生的人,九死一生,從古至今,從無人成功過,但如果僥倖成功的話,就能夠獲得天地的賜福,大道的庇佑,隨機賜予一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陳少君不知道這種不可思議的神通是什麼,但是他卻知道,這一世他擁有了上輩子最渴望,也最欠缺的東西:
——親情!
陳少君擁有了一個威嚴如山,但卻極為關心自己的父親,也擁有了一個對自己悌愛有加的兄長,所有人都對他關愛有加,無微不致。
"君兒,正字應該這麼寫,一橫一堅,都要剛硬,筆直,就像做人一樣……"
"君子有所取,有所不取,做什麼事情要問心無愧,這是為父給你取名'君'字的原因!你要牢牢記著!"
……
一瞬間,無數的畫面湧上心頭,父親第一次將自己高高舉起,第一次教自己寫字,第一次呵斥自己,第一次一聲不吭在他生病的時候,守在他的床邊三天三夜……
陳少君永遠都不會忘記,當自己醒來時父親崩緊的眼角慢慢鬆開,他的眼底青黑,眼眶中滿是血絲,明明已經非常疲憊,但卻強打精神,輕輕道:
"醒了啊!"
父愛如山,大愛無言。在陳少君的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了那種從未有過的家庭溫暖。從那時起,陳少君就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守護自己的家庭。陳少君只希望時間更慢一點,變得更長一點。
然而三個月前,一場宮廷劇變,卻使得陳少君瞬間走到了家破人亡的邊緣。
四皇子勾結邪教魔神,圖謀造反,他進獻給了皇太子一枚法器,並且利用法器反噬重傷了皇太子,導致他至今昏迷不醒。
大哥陳正澈因為曾幫四皇子押送東西,被人誣陷是四皇子的黨羽,而被關進死牢。
陳少君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然而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涉及到皇位繼承人,此事非同小可,不久之後,父親也被幾位儒首召見,召進了三省聖殿之中。
「刑不上大夫」,儒家犯了大錯的大儒不會關進牢房,而只會進入三省聖殿之中。
陳少君從江伯那裡得知,所有進入三省聖殿的大儒都會被開除儒藉,最後幾乎都因為無法忍這種屈辱而選擇在那裡自盡的時候,簡直如同五雷轟頂。
陳少君到現在都還記得,得知這個消息后,自己站在書房裡,手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掌,鮮血都流出來了卻不自知,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
對於陳少君來說,整個天都崩塌了。
陳少君絕不相信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大哥會是四皇子的黨羽,更不相信,教導自己做人要堂堂正正的父親會牽連其中。
無論如何,父親和大哥都絕不應該是這種下場。
唇亡齒寒!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陳家覆滅,他也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父親,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陳少君雙手攏在袖中,狠狠的握著拳頭,心中暗暗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父親性格剛烈,在京中向來沒什麼朋友,而皇太子的重病則使得整個京師的人都對陳家唯恐避之不及。
陳少君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手無縛雞之力,瑩瑩孑立、孤立無援,整個人幾乎絕望。
迫不得已,陳少君才想到了這次參加竹林詩會。
無論如何,哪怕只有一線希望,陳少君都不會放棄救出自己的父親和大哥。
他本來希望看在大家都是儒林士子的份上,一脈同源的份上,謝川他們多多少少會想辦法借用他們家族的力量,救出自己的父親和大哥,但是事與願違。
不管是謝川還是其他人,都對他極力的排擠,別說是答應,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他,甚至還落井下石,極力的羞辱他。
如果是以前的陳少君,恐怕真的要徹底絕望。但是蘇醒了仙界的記憶,現在的陳少君已經今非昔比,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找到了一條靠自己的力量解救父親和大哥的辦法。
正在陳少君暗忖的時候。
"哼!"
謝川坐在溪流的上首,目光一直注視著陳少君,看到陳少君臉上的神情變化,以及隱藏在他背後的老管家,冥冥中一道靈光閃過腦海,突然冷笑起來:
"陳少君,那詩真的是你做的嗎?"
這句話突如其來,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謝川你什麼意思?"
陳少君眉頭一挑,立即望了過去。
"陳少君,你平時什麼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們文道中人,詩詞作得越好,才氣必然就越高。字生煙霞,能做出這種水平詩詞的大家,絕不可能才區區才氣一升?這麼高水平的詩連我都很難做得出來,陳少君,你抄你父親的詩,拿到這裡來賣弄,真的以為我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謝川目光銳利,神情篤定無比。
"你父親和大哥跟隨四皇子圖謀造反,導致皇太子性命垂危,你還做出這種事情。你們陳家父子真是我們官宦中的敗類,儒道一脈的恥辱!"
"這次竹林集會,你到這裡來什麼目的,其實我們早就一清二楚,不過,你也不用白費功夫了。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整個京師里,誰敢替你們陳家求情,誰就是和我們所有官宦子弟作對!陳少君,你還是乖乖回去替你父兄準備後事吧!"
謝川居高臨下,神情輕蔑無比。
"嗡!"
謝川的話聲一落,人群瞬間一片嘩然。
"啊!我就說他怎麼突然這麼厲害了,居然字生煙霞,原來是抄他父親的!"
"太卑鄙了!枉我剛剛還以為他真的有這種本事。原來是抄的。真是的斯文敗類!"
"無恥之徒,毀盡了我們文子士子的顏面。還是趕快趕他出去吧!"
……
被謝川一提醒,眾人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一個個頓時"恍然大悟"。
"謝公子說的不錯,陳少君,就你這種低劣的品性,還想求我們替你父兄求情,簡直是痴心妄想!"
"我們這裡是絕不會有人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周遠和魯致也站了起來,盯著陳少君,跟著落井下石道。仟韆仦哾
"不錯!不錯,我們是絕不會答應的!"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哼!"
陳少君把所有人的反應都收入眼底,如果是以前,他還真的可能被這些官宦子弟刺激得鮮血上涌,臉皮通紅,但是覺醒了仙界的記憶,以陳少君曾經仙界器君的身份,又哪裡會在乎這種口舌之爭。
他現在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父親而已。
"誰說我要求你們了?"
陳少君的聲音平平淡淡,不高不低,忽然在整個竹林中響起。唰,聲音未落,剎那間,所有人頓時一片驚愕。
眾人之前說了那麼多話,結果陳少君居然說他根本不是來求情的,眾人頓時好像一拳打在了空處,一個個心中難受無比。
"你難道不是來為你父親求請的?"
那名距離陳少君最近的錦衣公子一臉驚訝道。
"我有開過口嗎?"
陳少君立即橫眉掃了過去,只是一眼,那名往常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說的錦衣公子,心中一窒,頓時說不出話來。
陳少君才不過十五歲,比他還小一些,而且還是一身布衣,但是他的眼神卻非常凜冽,有種這個年紀的人根本沒有的威勢,他一下就被鎮住了。
"少爺。"
陳少君身後,茂密的竹林旁,一身青衣的陳府老管家叫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的神色。
"江伯,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陳少君安撫道,神色鎮定自若,老管家嘴唇張了張,頓時說不出話來。
"謝川!"
陳少君目光睥睨,很快扭頭望向了溪流上方的謝川:
「我還真是高看你了,想不到你不過這點胸襟、氣度。比不過我,就說我抄詩,原來謝家也不過如此。另外,皇太子真龍庇佑,福澤綿長,你張口閉口就是皇太子性命垂危,到底是何居心?」
"陳少君,你不要胡說八道!"
聽到這句話,謝川臉色大變。
皇太子的事情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而且極為敏銳,這種話如果傳出去,他謝家恐怕都會被有心人利用,打入亂黨之列,為整個家族都帶來一場無妄之災!
陳少君一下鎮住謝川,也不和他多說,目光一轉,立即望向了其他附和謝川的年輕士子:
"至於你們,鸚鵡學舌也要有點水平。不是我瞧不起你們,就憑你們的水平,別說是詩,就連最簡單的對子你們都對不出來!"
"大膽!"
"陳少君,你也太放肆,太狂了!"
"陳少君,你父親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我們這裡哪個身份不比你高,你居然敢在我們面前這麼狂妄!"
……
一名名年輕的士子被陳少君一席話剌激的群情激憤,一個個拍案怒罵起來。做詩先學做對,做對屬於最簡單的學問。
能參加這次流觴曲水,竹林詩會的,哪個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做出幾首詩的,陳少君居然說他們連最基礎的對子都對不出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哼,戶部侍郎又怎麼了?看不起戶部侍郎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切還沒結束,未來孰強孰弱,誰又說得定?"
陳少君神色傲然,毫無懼色:
"自小刺頭深草里,而今漸覺出蓬蒿,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我們陳家絕不求於人,江伯,我們走!"
陳少君吟完這句話,突然抓過鼠須筆,在宣紙上唰唰寫了幾個字,擲在地上,轉身就走。
溪流兩側,所有人都被陳少君那種鋒芒畢露、銳不可當氣勢鎮住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出手攔截,眼睜睜的看著兩人轉身,消失在竹林外。
而溪流上首,謝川則是死死的盯著陳少君離開的方向,狠狠的捏著拳頭,滿臉的不甘心。
溪流兩畔靜悄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名年輕公子想起陳少君離開前寫了幾個字,心中一動,突然離席走到了陳少君的坐位旁,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揀起了陳少君擲在地上的那張宣紙,只是看了一眼,頓時眼睛一亮:
"你們快看,陳少君還在這裡留下了一個對子!"
"什麼!"
一席話吸引的眾人紛紛離席,聚集到了陳少君的座位旁,無數的目光紛紛聚集到了那張薄薄的宣紙上。
那薄薄的宣紙上竟然又生出了重重煙霞,而且比之之前更加濃密,甚至生出點點金色。
而此時此刻,在眾人所不知的竹林深處,沒有人知道一道銳利的目光,看著這發生的一切,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