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刁買人心
季老七思慮片刻,「稟報統領梁竡!如此大事若是城裡主將不知卻是不好擺布。」若是不叫梁竡知道那還不出了鬼?日後平陸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卻是不好交差。「至於如何說,便由著二位掂對了,只要不提到為師即可!」
季老七這話可是意味深重了!田野瞧瞧佟九鳴,佟九鳴又瞧瞧田野,二人便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愣著。不提師父?不提師父卻是如何發覺金人細作的?又是如何跟蹤窺視的?又是怎麼發覺那守庫倉的小吏是金人暗樁的?這諸多的問號卻是如何向統領梁竡說出原委?哦!就憑汝吾二人,瞧出了金人細作的破綻,又跟蹤一宿,發現了縣衙里的小吏是金人暗樁?若是再叫去那庫倉的牆外,叫兄弟兩個越過牆頭,豈不是露了馬腳?
季老七卻是瞧出二人的疑慮,便笑著說道:「叫汝別提為師,卻是莫提金人講的平陽那事,餘下的儘管說,不必為難!」
這還差不多!田野師兄弟倆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庫倉小吏卻是莫要驚動,若是驚了便挖不出餘下的金人暗樁了!」季老七不放心的叮囑道。
梁竡在聽了佟九鳴與田野的稟報后,大驚失色,遂依季老七之意,沒有拿住金人細作,放其大搖大擺的出了平陸。那庫倉小吏也查出了姓氏名誰,使人暗中監視。至於如何引那小吏上鉤,梁竡還是來尋季老七討主意。
「金人意在季將仕,那小吏會想盡一切辦法接近與汝。若是季將仕便借勢而為,助吾拿了這伙金人暗樁,卻是兩全其美。」梁竡試探著說,「也省得另尋他人,靡費精神還不一定得手。」
「也好!金人意欲在軍中拉些願降金者,便叫這二位隊將權作卧底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季老七自然不會一個人冒險,借著梁竡的話說道,「既是將計就計,便把戲份做足。」
「一切全憑季將仕做主!」梁竡見季老七應了,大喜過望,連忙答應著。
「軍中也要早做打算,以免金人來襲,撲個正著。」季老七不忘金人細作帶走的平陸布防圖,便叮囑道。
「這個自然,軍中的部署還要另作調度,請季將仕放心!重頭戲還在季將仕這邊,便有勞將仕了。」梁竡對季老七自然是萬分感激,幸虧有這季將仕,否則還不叫金人詭計得逞,自己還蒙在鼓裡?
那庫倉小吏喚作駱凌,原本便是在平陽城裡的金兵細作。漢人在金兵里不在少數,叫將領揀選出來充作諜者細作的更是比比皆是。梁竡接手平陸時大肆招募縣衙的官吏,那駱凌便混跡其中,做了庫倉小吏,這一呆便是半年。金人自然不會叫駱凌一人在此間獨自潛伏,還有一搭檔,叫作高起祥的,隱在市井裡,暗中護佑駱凌。駱凌物色好了獵物,便使高起祥接近,拿住軟肋,恩威兼施,收在手下。半年裡,竟是網羅了十餘個貪圖錢財,好吃懶做的市井無賴,專事窺視平陸軍中的布防。竟是叫其大致的勾勒出了平陸縣境的關隘、渡口的守軍形勢。駱凌小心翼翼的,從未出頭尋這般屬下說話,便隱在暗處掌控這股勢力。竟是除了高起祥,無人知曉還有駱凌這號人物駕馭著平陸的暗樁。
金人的諜者細作,水準不在宋朝之下,也不止珍珠大王一夥,駐紮在孟州的金兵便有自己的一班諜者細作。掌管諜者的是一個毛毛可,喚作斡勒石古,官位不高,實力確實大的沒邊。莫說是在孟州境內遍布細作,便是在黃河南岸也安插了許許多多的諜者細作,以探知宋兵與諸路義兵的動向。平陸雖在黃河以北,因屬陝州便也在其掌控之下。斡勒石古駕馭收降的諸色人等的手腕極高,以性命脅迫,金錢利誘,美色勾引,拿家眷為人質要挾,極盡其所能,直至屈服。再遣往宋境,刺探軍情。大肆收集天災**,物產豐稔與否,糧草調集,軍資集散等兵事、商情。駱凌便是其手下幹將之一。可見平陸在斡勒石古眼中是多麼的緊要。
平陸的緊要不只是其地處黃河沿岸,更不是其為宋兵所佔,而是其嵌在虎威軍大片土地之中,進可攻虎威軍的蒲解之地,退可保黃河沿岸的防禦,使垣曲陷進兩面夾擊的危局之中,以固河陽的防禦。垣曲離河陽更近,卻是虎威軍防禦太嚴,金兵不敢造次,貿然進襲。芮城離的比平陸還要遠,卻是不利於擠壓垣曲。斡勒石古深知,唯有平陸得天獨厚,沙澗渡口與陝州隔河相望,一旦拿下平陸,便是進襲陝州也有了跳板。這樣一來,這黃河兩岸便皆在大金國的手掌里了!
河陽雖在河東之南,也在完顏宗翰的西京元帥府的節制之下,因是南北兩地的要津,往來渡河的必由之路,又是金兵兩次渡河南侵的必由之路,故而對此地十分看重。此番卻是由女真都統茶喝馬的兵將在此駐守,為整個孟州乃至整個黃河以北的橋頭堡。完顏宗翰雖是極力倡導經略河東陝西,但皇上吳乞買兵分兩路的策略又不能違背,故而對河南土地也是覬覦已久,便使都統茶喝馬便把中軍大營安在孟州城裡,令其親自在城裡坐鎮。
駱凌回到家中歇息片刻便出門來尋高起祥,行在市井裡,處處可見季家字型大小,竟是有一家火一家,人來人往,買賣興隆。如今高起祥等人也混在其中,充當短工苦力,為季家貨棧搬運貨物。可見平陸城裡的人手還是短缺,連這二混子也成了香餑餑。這兵荒馬亂的,怎麼生意還這麼好?卻不似戰亂過後才半年的光景。看來這季老七果真有些本事,竟是叫這平陸成了陝州的集市。便是這般膽識也是叫人敬佩,難怪都統竟然甘冒丟了平陸暗樁的風險,也要換得此人去河陽!
駱凌還在遐思之中,猛然聽得背後一聲大吼,卻是炸雷一般,震得兩耳嗡嗡作響。「呔!相公可是來尋高大哥吃酒的?此番可要帶上吾這可憐的人兒,幾日沒錢吃酒,嘴裡快淡出鳥來了!」這大漢駱凌卻是識得,喚作夏皋,幫閑漢子一條,平日里鼻子尖得很,哪裡有酒香氣飄來,便往哪裡鑽。駱凌來尋高起祥最怕的便是見到這夏皋,若是趕到飯口卻是不依不饒的,非叫汝掏錢要來酒喝不可!今日叫其碰見卻是又要破費了,只要不誤了大事便算是燒了高香!
「原來是夏家哥哥,卻是嚇了小老兒一跳。」駱凌滿臉堆笑,拱手一揖,「幾日沒飲酒卻還是那麼的底氣十足,若是有酒便少不了汝的。吾家起祥兄弟現在何處?快與吾喚來說話。」
「呶!在那季家貨棧里忙活著呢!說是季將仕餉午要來查驗貨物,貨棧里正在把方才到的鐵料分揀堆放,好叫東家驗看。」夏皋不屑一顧的笑道,「卻是不給錢的活計,給錢的已是完活了!」說罷從懷裡掏出吊子錢喜滋滋的在手裡擺弄著,好一通顯擺。
「呦嗬!夏家哥哥手裡有了錢不去打酒喝,卻來小老兒這裡討酒,該不是有了渾家,要養家糊口了?」駱凌挪揄的說道,探手便要去奪。
夏皋哪裡肯放手?連忙把錢塞進懷裡,兩手護住。「相公休要胡說,這錢是給俺老娘買面的錢,卻是動不得!」
「哦!老娘來了,卻是何人接來的?路上還好吧?」駱凌關切的問道。
「還好,還好!謝過相公記掛。老家裡也沒什麼人了,只一個姐姐嫁了人,也無法照料老娘,便央求人順路將老娘帶來。好在路途不遠,便在湖城,乘船順水而下,不出一日也到了,卻是免了顛簸之苦。」夏皋難得有人噓寒問暖的問些家裡的事,今日卻是叫駱凌問的有些感激涕零,不厭其煩的嘮叨著。
駱凌忙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與夏皋,「老娘來了,小老兒本該去拜見一番,怎奈今日事多不能前往,暫且拿上這些銀兩置辦些日常家什,也好叫老娘操持家務方便些。改日,小老兒一定前去拜見!」
夏皋卻是毫不推辭,連忙接過銀子納頭便拜,「謝過相公!相公的銀子,夏皋原本不該拿,也是老娘來了,的確缺東少西的要置辦些,便權作支借夏皋的,日後有了銀子,一定如數奉還。」
「哎!這是小老兒孝敬老娘的,卻是與汝何干?便拿了去,莫要再提借與還的,叫人聽了心冷!」駱凌頗不高興的說道。
「相公的大恩大德,俺夏皋記在心裡了。他日若是有用得著夏皋的地方,儘管驅使罷了。若是不盡全力,便對不起相公的恩德!」夏皋再拜了駱凌,方才起身,「哦!相公是來尋高大哥的,俺這就去尋來相見。」說罷便丟下駱凌,進了季家貨棧尋高起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