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傳承

夜晚。

漢金閣燈火通明。

林衍穿過幽靜的長廊，竹林間颯颯作響。

在皎潔的月光下，東海青龍從湖中動了動身子，蝙蝠般的寬大翅膀一展，發出低低的龍吟，它龐大的身體飛上漢金閣的屋脊，在上面棲息著。

碧綠的鱗甲映射著幽青的光澤。

彷彿置身於一個神話的時代。

林衍走進漢金閣，發現賈誼他們竟然在這裡聚餐，依舊是四位議員和戴淳，林衍已經和他們很熟，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客套生疏，直接走到一個空位坐了上去。

「朱喜，去給林衍添份碗筷。」

賈誼對朱喜道。

朱喜點頭道：「好，我去拿。」

他去拿了副碗筷遞給林衍，然後笑著道：「這一頓就算你在家已經吃過了也不要錯過，這可是你戴首長親自下的廚。」

林衍有些驚訝，還有這麼回事？

戴淳親自下廚？

他饒有興趣道：「那我可得品鑒一下首長的手藝，不過我事先說好，我這個人剛正不阿，從來不阿諛奉承，不好吃我可是會坦言直說的。」

戴淳笑罵道：「吃你的吧，你小子吃個飯都能立高調。」

林衍嘿嘿一笑，然後夾了一片回鍋肉，放入口中。

嗯？

有點東西啊！

賈誼哈哈一笑，問道：「林衍，戴師傅的手藝怎麼樣？」

林衍放下筷子，道：「今日才知道，戴首長不僅能文能武，還藏著這麼壓箱底的絕技，實在是真人不露相。」

「就這手藝，說是御廚都是綽綽有餘啊，給我吃都算整浪費了。」

他從來都是剛正不阿，自然得說實話。

賈誼感慨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戴淳他以前剛進部隊時是炊事班出身，一轉眼這麼多年，現在都成了軍區首長了。」

戴淳反駁道：「鄧哥在那時候不也就是軍校教書的嗎，現在還是行星級了呢。」

鄧鈞往日不苟言笑，今天卻抿了口酒，神秘兮兮道：「有件事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們，今天講給你們聽聽。」

戴淳一聽，立馬急了，站起來道：「鄧鈞！你別喝點酒什麼都往外說！」

剛才才叫鄧哥呢。

馬上就翻臉了。

拓跋吉馬上把他拽著坐下來，好奇問道：「什麼事，說給我們聽聽。」

鄧鈞笑道：「那時候戴淳在炊事班裡，大家都叫他『憨墩』，那時候不像現在這樣，還挺胖的，就是因為飯量大才進的炊事班，不過沒想到修鍊天賦還不錯，我才把他從裡面調了出來。」

戴淳急得臉都紅了。

「下次喝酒再也不叫你了，怎麼什麼都能往外說呢？」

滿堂鬨笑。

賈誼特意對林衍解釋了一下，因為戴淳的夫人在家管得比較嚴，他年紀也大了，所以不允許他喝酒，有時候偷喝一點也感覺沒滋沒味的，只好偶爾約著在漢金閣聚會，他親自下廚。

他們喝著酒聊著天，品嘗著過去的滋味。

那些過去的年月在他們的口中彷彿還在昨天。

笑著，也哭著。

他們年紀都不小，都是親身經歷那個絕望和痛苦的年代，從那些血與火中延續下華夏的火種。

說到傷心處。

拓跋吉老淚縱橫：「那時候，南彪就跟我說啊，不能撤，撤了沿岸幾十萬百姓怎麼辦？」

他頭髮花白，在場的人里算他年紀最大，下巴都在輕顫，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打不了啊，真的打不了。」

「就那一頭怪獸，我們損失了七百五十三名戰士，最後才由南彪把它的頭給砍下來。」

「可是那時候他都快不成人形了，強行撐著那最後一口氣，走了之後他的老婆孩子說要看他的遺體，我都沒敢讓她們看，只能說夏天屍體不好處理只能就地火化。」

拓跋吉垂下頭，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那一天，陽光普照。

董南彪的妻子面容憔悴，捧著他的黑白遺照默默垂淚，他的幾個孩子哭得很傷心，耳邊回蕩著他女兒天真的聲音。

「媽媽，爸爸為什麼還沒回來？」

「你和哥哥姐姐為什麼要哭呀？」

她的小手牽著媽媽的衣袖，聲音清脆：「媽媽，不要哭。」

……

不要哭。

那些鐫刻在青史中動人的名字，他們說，要讓人像人一樣活著，讓他們擁有人的權利，人的快樂，人的尊嚴。

為了讓更多的人不要哭。

九死而不悔。

林衍也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他們幾個人像一群酒鬼，一桌子擺滿著空空的酒瓶，大家都是武者，喝點酒沒什麼影響，但是在酒精下，那些平日的堅強也會卸去，那些癒合不了的傷疤終究是忘不掉的。

這些年他們所承受的委屈，所承受的痛苦，從不少他人半分。

與世間千千萬萬人相比，他們意味著強大和權勢，可和這時代的潮流相比，他們也只是一群時常會感到無力的普通人罷了。

賈誼眼睛有點紅，他敲敲桌子道：「今天就喝到這，不能再喝了，明明是高興的日子，怎麼就搞成這樣子？」

幾個人都收拾收拾情緒。

賈誼看向林衍，慨嘆道：「林衍，我們今天真的很高興。」

「你知道嗎？生產線投入生產後，輔酶R3V的產量是以前的二十三倍，玉髓在經過古文明遺迹的醫療儀器加工飽和式產出，一個月可以獲取132份玉髓，而以前，我們連10份都做不到。」

「輔酶R3V的生產線還在繼續擴建，X基因膠囊也在初步投放入市場，我們不僅對定價進行了降價處理，並會實行教育補貼，先讓學生們能夠用上。」

「我們的成本其實還算低廉，我會設立新部門專門負責這件事，保證落定到實處，你天部以後也要對此進行監督。」

林衍道：「好的。」

「還有，人的力量強大，如果心性跟不上，反而會生出亂子，這些事以後都是由天部負責，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顧忌什麼身份年齡，如果現有的法律條例不夠清晰，就督促他們進行改正。」

賈誼鄭重道：「要以社會的安定，人民的利益為重。」

「我明白。」

賈誼笑道：「說起來，你的小女朋友也是能人啊，竟然真的通過八爪獸皇的身體組織研究出了斷肢重生的重要成果。」

「一個生命之水還藏著掖著，搞什麼拍賣，不大量供貨，等他們知道，估計人都傻了。」

林衍展露出笑意，道：「我也沒想到她能做到這一步。」

「真好啊，等過些年，我讓人把你們的事迹寫上教科書，也讓以後那些學生知道，你們兩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在2056年都做了些什麼。」

朱喜臉上帶著期盼和嚮往：「他們一定會很羨慕吧。」

何止！

他們看到溫至安的長相，甚至會嫉妒到質壁分離！

林衍微笑著。

賈誼站起身，道：「好了，該說正事了。」

「林衍，你跟我過來。」

林衍有些疑惑。

在場其他人神態尋常，明顯都是知情的，他們也都站起身，跟著賈誼一起走了過去。

林衍跟隨在後面。

他們來到一個寬敞的房間，賈誼打開燈。

白色的燈光下，房間里放著四個玻璃展櫃。

賈誼看著這些玻璃展櫃中的物品，感慨道：「這些東西都是為你而準備的，但是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交到你手上。」

「想想，在五個月前，你還只是一個戰士而已。」

林衍的神色帶著幾分肅穆。

賈誼打開第一個展櫃，裡面是一套黑色的軍裝，樣式有些接近于軍裝禮服，林衍一眼看到在軍裝上的肩章，是一顆金色星徽。

「我讓人為天部特別設計了一套軍裝，希望在以後，它能夠意味著公義和秩序。」

「這是作為部長你的。」

賈誼沒等林衍說什麼，走過兩步，打開第二個展櫃：「這是成套SS級的作戰服和盾牌，是我們製造出來產品中最好的，同樣是為你量身定做。」

緊接打開了第三個展櫃，裡面是一枚黑色的戒指。

「這就是黑神套裝，你也見過，你只要戴在手上，它就會自動滲透皮膚，吸收部分鮮血，來使它和你的身體無比契合，隨心意變幻形態。」

「它幾乎不會破損，而且能夠削弱九成的衝擊力，能夠保護好你，我們也能更放心。」

「如果需要出任務，你在裡面穿黑神套裝，外面穿SS級作戰服，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危險。」

林衍有點沉默，甚至心裡堵著慌，他覺得這很有可能會是誰從自己身上逼出來的。

華夏很難有這份富餘。

受之有愧。

「還有最後一樣東西。」

賈誼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意，最後那個展柜上披著紅綢，他揭開上面的紅綢。

林衍神色一怔。

這是？

一柄古劍。

通體金黃，豎直插在展櫃的檯子里。

賈誼打開玻璃展櫃，然後輕聲道：「林衍，拔出它。」

林衍走上前，手放在劍柄上，緩緩拔出。

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

這是？

賈誼言笑晏晏：「這是我華夏千古留名之劍。」

「聖道煌煌。」

「軒轅。」

林衍震驚道：「怎麼可能？」

四千七百年前的黃帝時代，所流傳下來的傳說，是否真實存在都是疑問。

更何況就算存在，抹除掉那些神話色彩，也只是一把青銅劍啊！

「我們經過檢測，確實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不過鑄劍的材料很特別，不是普通的銅，但是品相這麼多年過來保存不是很好。」

「本來只是想當作一件古老的文物。」

「卻轉念一想，在鐵鎚擊打間，劍身上留下了時代的烙印，火花迸濺時，同樣是一段璀璨文明的餘暉，最終決定以現代工藝進行重鑄，盡量保留劍的原貌，希望這軒轅劍中留存的人道精神能在你手中依舊大放光彩。」

「那一定是段佳話。」

他語氣和藹：「林衍，我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了，剩下來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了。」

林衍看向他們五個人，他們站在一起，面帶笑意看著自己，目光中是囑託，也是期盼。

繼往而開來。

這是傳承。

道義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