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找不同

說上界。

一日，玉帝招來王書聖，對他說：「下界將來會流行一種找不同的遊戲，作為孩子的益智遊戲還能湊合，chéngrén來玩，就顯得太過低級，上界諸仙來玩，那就更為掉價。」

書聖不明就裡，表態說：「玉帝聖明，我是從來不玩遊戲的，我除了吃飯睡覺尋山玩水拜訪朋友之外，剩下的大把時間都是在家練筆。」

「你的雅好，我很清楚，我現在找你來不為遊戲本身，是想藉機說事。」

書聖躬身道：「請玉帝明示。」

「將來下界神州官民一家，大家除了職務分工不同，其它都是平等的。」玉帝停下來看他一眼，接著道：「我在想：下界凡人都能夠做到的事情，那我們上界仙輩也絕不能落後，也得跟進。所以，我決定先從自身做起。」

書聖忙問：「玉帝找我來，不會只是聊聊這個的吧？」

玉帝點點頭，「此事未公開之前，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書聖感到有點意外，「這麼多仙人，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來自基層，代表下界民聲，又是新旨頒布以來第一批受益者。當然，這些還都在其次，主要是我看好你。」

書聖很感激，趕忙叩拜謝恩。

玉帝待書聖謝恩完畢，接著說：「那下邊時間就交給你了，你來幫我找找看，我與三界之中眾位仙家，都有哪些不同之處。」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書聖所言甚是，我正是此意。」

書聖見玉帝答得誠懇，就信以為真，於是開動腦筋，苦思冥想起來。

他是真心想幫玉帝找不同。

君臣有別，這應該是工作上的事，屬於分工不同，這個不能算。書聖從心裡將它抹去。

玉帝平時吃的、喝的都在他仙之上，諸仙來見，還都給他帶禮物——這些算不算呢？

「待遇不同？」書聖問得小心。

「這個不算！吃喝拿那是工作需要，絕不能算。」玉帝答的乾脆。

「那——不帶頭遵守仙規，這個算嗎？」

玉帝皺眉道：「空口無憑，這個你得舉例說明——」

書聖忙著低頭思索，一時竟忘了觀察玉帝的臉色。

「例子一大把，可以說不勝枚舉。」

「哦？」玉帝yin沉著臉。

「信口拈來。」書聖洋洋得意，「舉多了都是眼淚，隨便舉一個吧。我也不說別人，就說咱倆吧。」

玉帝點頭，「願聞其詳。」

「你有西王母，還有眾仙女，可謂家庭美滿，女兒眾多，日子過的那是有滋有味；我雖然升仙享福，卻又不讓帶家屬、攜子女，即便整日大魚大肉、美酒佳肴，也難免心頭失落。本來——」

說到這裡，抬頭看了一眼玉帝。

玉帝示意他繼續說。

「本來還想找位仙姑續個弦的，結果一查仙規，才知道神仙之間既不能談情說愛，又不能有魚水之歡，更不能互結秦晉。」

玉帝點頭，「是有這麼一個規定。」

「沒有花，哪來果？所以自來天庭后膝下也無子也無女。」最後書聖慨嘆，「漫漫歲月久，何日是盡頭！」

書聖這麼一說，還真讓玉帝難以回答。

難回答乾脆不回答，玉帝轉移話題，套他話說：「哦？看中哪一位仙姑了，說來聽聽？」

書聖沒有上鉤，「玉帝莫問，問了我也不說。」

「這又是為何？」

「不說我倆還能相見，說了可能只有隔河相望的份了。」

「這又是何說？」

「前車之鑒，不能不小心。」

「還有前車？」

書聖點頭，「說來那還是你家的事——天上的織女與人間的牛郎因為互生情愫而走到一起，後來生了兩個娃、生米煮成了熟飯。」說到這裡抬頭看了一眼玉帝，「我們人間瘋傳，說他們好端端的一個家庭，最後讓你給拆散了，不知真假。」

玉帝回道：「確有此事。」

書聖接著說：「這要是在我們那裡，早已經成全了他們。人家是真心相愛，不然牛郎也不會帶著兩個孩子追到銀河邊上。現在夫妻倆只能隔河相望，也是你的授意？」

「不錯，我的指令三界之內還沒誰敢違抗。」玉帝答完，轉而問道：「這件事情，你們下界凡人都持有什麼看法？」

「凡人有什麼看法我就不說了，我來說說鳥，聽說鳥都看不下去了！」書聖說到這裡有點小激動，「這不，下界的喜鵲平日里找吃找喝找棲身之所這麼忙，每年都還自願抽出一天時間來銀河義務搭橋，讓他們一家團圓。」

「聽你的意思，那我豈不是連鳥都不如？」

「這倒不至於，只是做的有點過。」

玉帝聽完恨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這個不省心的女兒丟人都丟到下界神州去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還能撒手不管嗎？」

「管！」書聖點頭。

「我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呀！」望向書聖，「人間還講究個門當戶對呢，對不對？」

「對！」書聖又點頭。

「他牛郎算哪顆蔥啊，一個人間放牛娃就想泡我女兒，這不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我好歹也是三界內總管，天字一號人物，這不誠心讓我威嚴掃地嗎？」

「是！」書聖再點頭。

「他牛郎沒辦任何手續，就偷偷把我女兒肚子搞大了，還有了孩子，按說我該處罰他才對的，但我沒有。我管束自己女兒，把她從人間接回天國，只想斷絕這段畸形婚姻。我這樣做，難到有錯嗎？」

書聖沉默不語。

玉帝見之，轉而嘆道：「明明是他們倆犯的錯、丟的丑，我這樣一弄，倒成全了他們倆，自己反而落得一身不是了。」

書聖再次沉默。

玉帝自嘲道：「我代表昊天，在這件事情上，卻不知天理何在了。」說完竟掩面哭了。

這讓書聖慌了手腳，一時不知所措，直勸道：「玉帝莫哭，為人父母，也確實不易，看來是女兒不爭氣，怨不得你。」

玉帝拿手拭淚，臉帶悲色道：「通過女兒這件事，我現在也想通了，書聖你要是中意哪位仙姑，不妨說與我聽。能成全的，我定當成全。」

書聖抬頭打量玉帝半天，見他的言語不像有假，不禁心中竊喜，支吾半天，才扭捏說道：「何——何仙姑，她喜歡我——我的字，經常來看我——我寫字，她身上香——香噴噴的，每次來時，我都有點意亂情迷的。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歡我——我的字，還是喜歡我——我的人。」

書聖磕磕絆絆、結結巴巴總算說完，然後沖玉帝傻呵一笑，兩腮也隨即現出淡淡紅暈，其神情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玉帝也笑了，「你也是過來之人，你們下界神州中有幾個女人是真心喜歡字畫的？還不是奔人去的么？！」

「那是人間女子的想法，可現在是在天庭，人家是仙姑呀？」

「天上rénjiān，那還不都一個樣？！」

書聖明過頭來，「人間我有發言權，天上你有發言權。你既然這樣說，看來是仙姑有意了。」

玉帝微笑不語，書聖也相視而笑。

笑完，玉帝面露難色，問書聖：「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定下這麼一個看似殘酷的規定？」

書聖搖頭，老實回道：「不知道。」

「你想啊，三界神靈又沒有生老病死，這要是允許他們結婚生子的話，三界仙人的數量勢必有增無減，得不斷蓋房子供口糧，長此以往，三界再大，那也不夠安排的呀！而且，人多亂，龍多旱。真要是那樣的話，指不定有多少麻煩事在前頭等著你呢，到時煩都會把你給煩死。」

書聖一聽，是這麼個理。人間繁衍後代，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是有壽命的，到了點，眼睛一閉不睜，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朝土裡一埋，地方也就騰出來了。

不過，玉帝自己定的規，卻不帶頭遵守，反倒要嚴格要求其他仙人，想到這點，書聖心裡就不舒服。他雖然嘴上沒說，但臉上也能看得出來。

書聖的心思，玉帝早已經猜出仈jiu分，於是對他解釋道：「我制定這一仙規之前，已經與西王母結為夫妻，而且孩子也有了。我是有情有義之仙，哪能做那拋妻棄子的事呢！再者說，除了我，還有托塔天王李靖，還有四海龍王等諸仙神，他們都有家眷子女，他們的情況也都跟我一個樣。」

這下書聖沒得說了，看來自己中意的何仙姑，是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想及此，書聖心中不免一陣失望。

玉帝是何等樣眼神？書聖的內心世界，他自然是瞧的一清二楚，於是賣關子說：「你與何仙姑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這話一說出口，書聖本已暗下去的眼光突然來了神采，忙問玉帝：「此話怎講？」

「天上不行，可以去地上啊！」

「你的意思是下界投胎，轉世為人？」

「聰明，還不是一點點。」玉帝表揚道。

「喔、喔、喔！」書聖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怎麼又不行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下界好多人都夢想成仙，我現在回去了，世人要是知道了，那還不得拿我當傻子罵啊？」

「這有什麼呢，全當是一次旅遊了，又不是不回來了。」

「還能回來啊？」書聖開始面露喜色。

「對呀！」

「那我真得考慮考慮。」書聖開始動心了。

「不妨給你透個風，我過幾天將會安排何仙姑出差。下界將會有新生力量誕生，將會給神州大地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讓她去親歷親歷，作個見證。」

「你的意思——她將要下界轉世為人？」

玉帝沒有明說，轉而表揚書聖道：「跟聰明人對話就是不累，一點就透！」

「那我也別考慮了，趕快安排我轉世投胎吧！」書聖已經急不可耐了。

玉帝點頭，「你是男的，是得先走一步。雖然民間有個『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但小男人搭配大齡女，總是男人心頭揮之不去的yin影。」

既然書聖已經同意了，所以動作很快，第二天玉帝就安排負責轉世的仙官為他辦理轉世投胎手續。

上午辦的手續，到了中午時分，書聖就如願以償了。

看上去速度夠快的。

不過，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樣算下來，好像也快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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