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鎧外篇 江都夢(二)

斗鎧外篇 江都夢(二)

()「江都,先秦時便始置縣,原名秣陵。因其地形險峻,東傍鐘山,南枕秦淮,西扼大江,地形險峻,國朝聖祖開國定鼎時便定其為都,遂易名江都。」

耳邊響著蘇墨虞的介紹,孟聚站在碼頭上,遙遙望著那依傍大江邊上的遼闊城池,孟聚目光沉凝而悠遠。他的目光已穿透了千年的歷史,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前生後世。

在他所知道的歷史里,這座名城還有著其他更響亮的名字:建康,建業,金陵……在那千年的歷史里,這座名城曾留下了流傳千古的文明和風流,也記憶了華夏民族的恥辱和痛心。幾經風雨,幾經磨難,千年滄桑之下,留下這座城市的沉澱和底蘊,這座名城的歷史,幾乎濃縮了千年來華夏民族的輝煌和磨難。..

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想起自己在這橫跨千年的時空中的漂泊,孟聚還是不禁暗暗感慨。

看到孟聚神se異樣,蘇墨虞還以為他是被大唐都城的氣魄震撼了。他矜持地說:「孟侍郎,自劉漢末年洛京之亂后,江都一直便為我華夏正朔所在,天下菁華所聚。洛京亂后,北國衣冠南渡,文明風流盡入江南。」

孟聚淡淡一笑:「果然是氣魄不凡,不愧上國氣象。」說著,他已展手做了個歡迎的動作:「蘇大人,請。」

「孟侍郎,請。」..

謙讓了一番,兩人最終還是並肩而行,幾個穿著紅se官袍的大員向他們迎了上來。孟聚已不是剛入官場的初哥了,所謂的官場文化,那是無論在北魏還是南朝那邊都是共通的,看這幾位大員行進的先後順序、態度。孟聚立即就看出來了。眾人是隱隱以中間那位身著紅袍的那位老者為首。

「孟侍郎。那邊中間的,便是兵部正堂方大人。方大人乃吾朝的三朝元老,功勛卓著,威望甚高。連陛下對他都頗為尊重,不可輕忽。」

聽到蘇墨虞在耳邊的輕聲提醒,孟聚微微頜首,他快步迎了上去。朗聲道:「江北遊子孟聚,見過諸位。有勞諸位貴人出迎,孟某如何敢當?有勞諸位,有勞諸位了!」

眾位官員紛紛回禮,孟聚展目所見,都是一片燦爛的笑臉:「歡迎孟大人歸國!」

「大人此番回朝,定能大展身手,鵬程萬里。」

蘇墨虞作為南唐朝廷的特使,也是孟聚回朝的帶路人,自然成了這番場合里的最佳介紹人。他向孟聚介紹諸位在場的大唐官員:兵部尚書方岩、樞密使歐陽旻、禁軍都督徐長興、北府斷事官蕭何我聽到那一個個重量級的名字從蘇墨虞嘴裡報出。孟聚的臉依然在燦爛地笑著,但眸中已有了一絲jing惕。

孟聚曾想過自己投奔南朝後的情景。他曾想過,自己會受到南朝官方的熱烈歡迎,但看著碼頭上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那喧囂的鑼鼓和高聳的歡迎拱門,那鮮紅的地毯這樣的歡迎程度,還是超出了孟聚的預料。兵部、樞密使、禁軍都督和北府的斷事官聯袂來迎,放在北魏那邊的景穆帝時代,這就等於說是白無沙、慕容破、慕容淮等幾位重量級大佬聯合出迎自己,這不能不讓孟聚受寵若驚。

他誠摯地說:「孟某初次歸朝,對國朝尚且寸功未立,承蒙諸位大人如此看重,親自出城迎接,孟某愧不敢當,誠惶誠恐。」

孟聚此言一出,不知為何,面前的幾位大員頓時靜了下來。那位瘦巴巴的兵部尚書方岩乾乾地笑了兩聲:「孟侍郎不必過謙,你深明大義,棄暗投明,毅然率部萬里回歸,這便是有大功於國。這樣的忠義之士,吾等便是出迎也是理所應當的,閣下不必覺得不安。」

官員們都是頻頻頜首附和:「牧公所言甚是,征北將軍不必過謙了。」

孟聚和眾人寒暄了幾句,尤其是對上北府斷事官蕭何我時候,因為久仰其大名,他對其特別留意,多看了兩眼,這位大名鼎鼎的北府斷事官,其實也就是個留小鬍子的中年男罷了,笑得熱情又客氣,絲毫沒有想象中情報頭子的yin沉感。

對這位曾經的上司,孟聚也表現出了特別的客氣:「久聞蕭公大名了。在北國時候,一直聽易先生提起蕭公的名字。當年在北府,承蒙蕭公一直對我多有照拂,孟某一直想當面致謝的,不料直至今ri方能如願。」

蕭何我笑吟吟的:「孟老弟不必客氣,易先生亦是多次向我提起你,我們雖未謀面,卻是神交已久啊。孟老弟比我想象的還要年青啊!今後,我們就要同殿為臣了,倘若老弟不嫌棄的話,你我平輩相交,你喚我的號『遠志』即可,如何?」

孟聚連忙謙虛了兩句,說自己後生小輩,何德何能堪與前輩並肩?但蕭何我一意堅持,看他這麼熱情,孟聚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了,稱道:「遠志兄。」

介紹完幾位重量級的大佬之後,接著便是介紹那些在場的中高級官員了。兵部的一個侍郎和四五個郎官,樞密院的兩個樞密副使、北府各司的參事官們,還有禁軍各旅的旅帥們這樣的介紹寒暄持續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上前被介紹或者自我介紹的各級官員足有上百人,饒是孟聚自詡記憶超群,但這樣一張張陌生的官員面孔,cao著各種各樣的古怪地方口音,這實在是超出了孟聚的記憶極限。

起初,他還勉強記住對方的臉孔和官職,但到了後面,他只能獃滯著臉堆起一臉假笑,麻木地應對幾聲:「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好在幾位高級官員都是人jing,看到孟聚木然的神情就知道是什麼回事了。蘇墨虞乾咳一聲出來幫他解圍:「牧公,諸位大人,孟侍郎得見諸位高賢,心中亦是欣喜。只是他歷經數十天長途跋涉返京,已是身心疲憊。我們是否先把他送回住處歇息洗漱了。待今晚接風洗塵宴上再請侍郎大人與諸位暢談?」

「如此甚好。」方岩沉聲道:「老夫亦是如此想的。孟侍郎。你是我們兵部的屬官,兵部亦已為你準備了住處,老夫這便引你前去。來,孟侍郎。若不嫌棄,你坐老夫的馬車,我們一同過去。」

孟聚還沒來得及表達謝意,樞密使歐陽旻乾咳一聲已經出聲了:「牧公。孟征北是我們樞密院的將軍,如今北伐戰事正如火如荼,樞密院還有重要軍務要與征北將軍商議的。所以,兵部的好意,我們只能在此謝過了,孟征北,你隨我去。」

方岩濃眉一蹙,臉上怒意隱現,在孟聚這個外來戶面前,他也不好發火。只是淡淡說:「歐陽樞密這是犯糊塗了?孟大人的本職是兵部侍郎,征北將軍只是兼銜罷了。很顯然,孟大人的工作還是要以兵部為重的。」

歐陽旻把頭搖得飛快:「牧公有所不知了,孟征北的武勇剽悍,天下皆知。很顯然,孟征北所強,在於武勇,在於衝鋒陷陣,而非運籌帷幄,兵部事務非孟征北所長,樞密院的征戰方略,才是孟征北該關心的。」

兵部尚書方岩和樞密院使歐陽旻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唇槍舌戰著,接著禁軍的徐都督和北府的蕭何我也加入了討論,聽著眾人用那綿軟的江南官話爭辯著,說得又快又急,孟聚只能連猜帶蒙地聽懂一小半。他隱約聽出來,好像是這幾個部門的主官都希望能爭取自己前去,至於什麼原因,他卻是聽不出來了。

孟聚一頭霧水,他求助地望向了一同回來的侍讀學士蘇墨虞,卻見他微蹙眉頭,神情肅穆。孟聚正待說話,但蘇墨虞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待片刻,不要出聲。

眼看著眾人越說越是激烈,聲量越來越高,那位方尚書都開始吹鬍子瞪眼了,其他人也漸漸紅了臉,這時,蘇墨虞才站出來出聲道:「牧公,諸位大人,可否聽下官一句話?」

幾位大人物雖然吵得臉紅耳赤,但理智卻還是保留著的,聽得仁興帝身邊的近臣發話了,大家都說:「蘇大人但說無妨。」

「為迎接孟大人,諸位大人希望能盡到地主之誼,此番熱情,孟大人亦是感受到了。但不巧,陛下已有口諭,吩咐孟大人抵達時便需立即進宮面聖,由陛下來親自款待。所以,對於諸位大人的好意,孟大人只能在此謝過了。」

聽蘇墨虞這麼一說,眾位大臣都是面面相覷。過了一陣,蕭何我先表態了:「既然是陛下有旨意的話,吾等臣子自然是要遵從的。接待之事,我們不妨等孟大人出宮以後再做商議?」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孟聚告辭了眾人,上了蘇墨虞的馬車,在眾人熱情的歡送聲中,車輛緩緩啟動,向著城中駛去。直至上了馬車,離開了那幫熱情的歡迎大臣們,孟聚才覺得稍微輕鬆。

看著車窗外的道路風景,蘇墨虞淡淡地笑著:「孟將軍,今ri初入京城,感覺如何?」

「國朝氣魄宏大,人傑地靈,不愧為天朝上國。只是末將有一事不明,不知是否方便請教學士?」

「將軍盡說無妨。」

「國朝體制,與江北略有不同。在偽朝,凡涉及征戰之事都是統歸兵部主管的。但末將觀之,在國朝這邊,卻是分為兵部與樞密院兩家。末將方才觀之,兵部和樞密院兩家互不統轄,不知他們如何分工合作,職責又是如何劃分呢?」

蘇墨虞笑道:「孟將軍不愧是軍務行家,初來乍到便看出了其中關鍵。正如將軍所言,我朝兵事是兵部和樞密院兩家共同統管的,其中兵部負責兵員徵集、後勤補給、糧秣發放等諸項補給事宜,而樞密院則負責兵馬調動、軍略策劃、戰事指揮等事宜簡單點來說,兵部就是負責供應後勤和兵員,樞密院則負責指揮征戰,兩家合作,共御韃虜。」

孟聚若有所思,他看得出來,南唐的軍事指揮格局,等於是北魏的兵部職方司duli出來,以這個職能重新組建了樞密院這已經隱隱有些接近後世的現代軍事指揮體制了。樞密院就是總參謀部。兵部就是總後勤部。

無論是從權力制衡還是職責分工來說。這樣的體制當然要比北魏那邊兵部一家獨大要好孟聚甚至猜想,北魏那邊倘若不是讓慕容淮掌控了兵部,慕容家的兵變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成功。

「蘇學士,國朝的諸位大臣。好像也太熱情了些?」

蘇墨虞笑了下,他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兵部、樞密院、禁軍和北府四家都是掌管兵事的,在對付北魏的大是大非問題上,各衙門尚能通力合作。但在擴充自家實力這方面,各衙門都是不遺餘力的。

只是南唐開國三百多年,兵部負責後勤補給,樞密院負責戰事指揮,北府負責情報搜集,沈家則負責暝覺師培養,這樣的分工格局已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律了。所有的勢力範圍都被劃分完畢了,各家的職責也分工完畢了,無論誰想擴充自己的實力,都會侵犯其他衙門的利益破壞潛規矩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出頭鳥肯定會遭到各家的群起而攻,誰都不敢冒這個天下之大不韙。

但突然。孟聚從江北過來了。他統掌五州三郡六鎮之地,轄地幾乎有北魏的三分之一了,統兵近十萬。可以想象,這位重量級軍閥一旦入朝,勢必會成為朝中的新貴重臣。

大唐歷史上並非沒有過那種迅速崛起的權臣,但以往那些崛起的臣子們,他們肯定都有著自己的出身淵源、派系,都有自己的靠山和站隊立場,旁人不可能輕易拉攏和動搖。

但孟聚與他們都不同,這位掌握偌大實力的征北將軍橫空出世,在大唐這邊竟是毫無淵源和來歷。在大唐這邊,他沒有座師,也不是門閥出身,沒有門第和派系之別放在朝中的大佬們眼裡,這位實力雄厚政治上卻是一片空白的外來戶,那簡直跟一座會走路的金礦沒啥兩樣。只要掌握了孟聚,就等於掌握了江北偌大的地盤和兵馬,這樣的好事,誰不想?

大佬們都很jing明,知道孟聚初來南唐,舉目無親,兩眼茫茫這種狀態,簡直就跟剛被孵出殼還沒來及認主的雛鳥沒啥兩樣。只要自己掌握了接待的機會,把他接到自己的地盤上,熱情款待,動之以情,這位江北軍閥被拉入自己陣營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只是這種事,蘇墨虞也不願意說破了,免得讓孟聚小覷了南唐的君臣。他笑說:「孟將軍威名遠揚,名震天下,諸位大人都是仰慕已久。今ri得見真人,大家自然要熱情一些了。」

孟聚淡淡一笑,知道這位蘇學士沒說真話,他倒也不急:其實事情緣由,他也猜到一些了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南朝大臣們既然對自己顯出了非同一般的熱情,那肯定是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他們看重的,只要自己留心,那遲早會明白分曉的。

「蘇學士,那我們現在,可是要進宮面聖嗎?」

蘇墨虞嘆口氣,按照原來的計劃,他是打算先把孟聚安排在鴻臚寺的貴賓樓安歇下,讓禮部官員教導他各種禮儀之後才安排孟聚在朝會上正式面聖的。但沒想到在碼頭上各部官員這麼相持不下,為了擺脫困境,他只能搬仁興帝出來解圍了。現在,自己只能是將錯就錯地帶孟聚去立即面聖了。

他問孟聚:「孟將軍,你在偽朝那邊,可曾覲見過偽帝?面聖的諸番禮儀,你可熟悉?」

孟聚一愣了下:「以前景穆帝時代,末將曾隨人參見過偽帝景穆。有人跟末將說過面聖的規矩,末將愚鈍,倒還記得一些。」

蘇墨虞鬆了口氣,他說:「孟將軍學過覲見禮儀,那就太好了。韃虜雖然竊據中原,但他們的禮節朝儀卻是溯自劉漢,與我朝並太大差異。陛下乃寬仁之主,對禮節並無苛刻要求。雖然倉促了些,但孟將軍等下只需記得心口謹慎就好,料來縱有什麼差錯,將軍新來,不熟我朝禮儀,想來陛下也不會見怪於你。」

說話間,馬車已經過了一座集市,只見那邊街道縱橫,商鋪林立。招牌店幌密密麻麻。人流熙攘如chao。人聲鼎沸,好一派熱鬧喧囂的場面。孟聚觀察了下,看著街上走動的行人,衣著都頗為體面。秩序竟然。至於在北魏道邊常見的衣不遮體的流民和饑民,在這邊卻是一個也看不到。

孟聚嘆道:「尚未入城,街面便如此繁華,北方傳言說國朝物產富饒、百民富足。末將一直不信,不料國朝富足、萬民安康,此番情形卻是遠超傳言之上啊。」

聽到孟聚誇獎,蘇墨虞矜持地微笑道:「聖天子愛民,體恤民力,輕徭薄賦,朝中諸位大臣亦是深明天子心意,平爭息訟,捕盜去jian。歷經百年之治,我朝方有如此盛況。如今。江都城有戶超三十萬,人口已過百萬之數。此等繁榮景象,只怕偽朝的洛京亦是難以比擬?」

「正是。慕容家起兵之前,末將曾去過洛京,那時末將便感覺,洛京已有了衰敗氣象。慕容家起兵之後,洛京數經戰亂,人口財富都流失大半,街道建築歷經戰火幾成廢墟,更是不能與大唐蒸蒸ri上的氣勢相比了。」

蘇墨虞點頭,他指著車窗外的集市,沉聲道:「孟將軍,此地就是著名的白下集了。」

「白下集?」孟聚微蹙眉:「蘇學士,恕末將孤陋寡聞,不知此地可有何著名淵源?」

「呵呵,江北那邊或許少聞此事,但在我朝,人人皆知,白下集乃我國朝定基之地。」

蘇墨虞抑揚頓挫地說道:「三百年前,韃虜酋首慕容龍城強渡大江,兵逼江都,闔城人心惶惶。劉漢皇室怯弱如雞,驚惶無措。當此時,聖祖挺身而出,招募兵勇,打造斗鎧,始造王師。便在離此地,聖祖率弱旅一舉擊潰進犯的韃虜強師,一戰而定國朝三百年之基業,北兵從此不敢窺江南。

白下一戰奏捷,江南轟動,萬民歡騰,家家戶戶皆供聖祖長生牌位,聖祖威望之高,一時無雙。劉漢獻帝主動禪讓,吾朝乃立。」

「啊,這就是江都古戰場?」

孟聚詫異,他望著車窗外那熙攘、熱鬧的集市,他怎麼也想象不出,在三百年前那個大雪的午後,就在這片被大雪覆蓋的平原上,來自塞北的異族兵馬與保衛家園的華夏志士在進行殊死的搏殺。這是空前的大戰,兩軍損毀斗鎧都超過了千架以上,血染雪原。戰鬥從午後開始,一直持續到了黃昏,儘管南軍的死傷接近北軍的三倍,但最後,先堅持不下去的卻還是魏軍。被南軍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氣勢壓倒,魏軍失去了鬥志,不得不主動後撤。

想象中那流血漂櫓的戰場,與眼前這一派繁華氣象的街市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孟聚久久注視,心chao澎湃。

孟聚本以為,蘇墨虞會帶著他直接進城入宮覲見,但沒想到,馬車在城門外的官道上繞了個彎,沒進城而是直奔西南而去了。蘇墨虞解釋道:「方才我已經打聽過了,陛下今天不在宮中,他去了城外的秋林苑。」

馬車在官道上跑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中間還在驛站里換了一次馬,來到了一處山林邊。孟聚一眼望去,只見山高林深,樹木繁茂,滿目蒼翠,飛鳥鳴啼,一股山林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在這山林邊上的道路上,有一隊穿著禁軍服飾的士兵把守著,蘇墨虞出示了自己的腰牌,那帶隊的軍官顯然是跟他認識的,一邊查看腰牌一邊寒暄道:「蘇學士,我們有大半年沒見了?聽說你出使北國了,什麼時候返京了?好久不見,陛下怪想念您的,念叨了好幾次。」

「張都統,好久不見。學生也是今天才回來的。陛下可在苑裡嗎?」

「陛下在。」那軍官打量了下孟聚,神se狐疑:「蘇學士,您要覲見陛下,這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您帶來的這位先生卻是有點面生了,他是……」

「哦,且容我介紹,這位便是兵部右侍郎兼征北將軍孟聚孟大人。孟將軍從前一直在北國征戰,這是第一次返京覲見孟將軍,這位便是御前都統張平,你們二位都是武將,不妨多多親近。」

「孟侍郎?」那張都統愣了一下,他蹙起了眉,苦苦思索著:「這名字倒像是哪裡聽過了……啊,你就是北魏那個萬人敵,北疆的孟大都督?」

孟聚微微躬身:「末將正是。見過張兄弟了!」

認出孟聚,張都統顯得十分興奮:「真的是你啊!孟大人,你的事,弟兄們都聽過了,武將里,你是這個,沒說的!」

張都統一翹大拇指,他打量著孟聚,贊道:「大夥都想著,孟大人你這麼大的名頭,殺了那麼多蠻子,樣貌不知該多凶呢,沒想到你的真人長得這麼俊,跟那些讀書的秀才們也沒啥兩樣。你可真不像吃行伍飯的人啊。有空的話,今晚老張不當值,請你喝酒!」

「呵呵,張都統若有興緻,末將一定奉陪……」

說話間,突然叢林后響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又有獵犬鳴叫的聲音,像是有大群人正在接近。眾人一愣,都停了口,卻見從叢林后的山間小道上,走來了一群身穿勁裝的青年,青年都手持長戈、背負弓箭,手上提著野兔、野雞等獵物,有幾個人還合力扛著一頭血淋淋的野豬。

眾位青年如同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男子,那男子和周圍眾人一樣穿著深se勁裝,背負長弓,雙手卻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拿。他個子中等,身形勻稱,眉宇清秀,雙目有神,髮髻梳理得整整齊齊,唇邊並沒有留鬍子,走起路虎行闊步,顯得很有氣勢。

這群打獵歸來的青年一路談笑風生地過來,人未至,歡聲笑語已先傳了過來。孟聚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看到了道旁聚著的幾個人。

那領頭的男子一眼便看到了蘇墨虞,他一愣,立即臉露笑容,歡喜地走過來,邊笑邊嚷道:「墨虞,你可是捨得回來了!你這麼一去就大半年,老子還當你被北邊的姑娘迷住了不捨得回來了呢!」

蘇墨虞從容跪下匍匐:「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微臣奉命出使北國,幸不辱命,終於把孟將軍給帶回來了。」

儘管心中已有些預感了,但蘇墨虞這樣一跪,孟聚腦子「嗡」的一下子炸了:難道眼前這個舉止活躍、言談中不拘禮節的青年男子,就是傳說中五百年一遇的大唐聖君李功偉?

「墨虞,這裡不是宮中,不必那麼拘禮。地上臟,你先起來。」

李功偉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孟聚,他眸中jing光閃爍,雙目有神:「看這氣度……倘若朕沒看錯,這位便是威名傳天下的北疆孟將軍了?」

孟聚作勢要跪倒:「正是微臣!罪臣歸降來晚,還請陛下責罰……」

李功偉搶上一步,攙住了孟聚:「孟將軍,千萬不要如此!你有大功於國,功在社稷,罪從何來?」

他嘆了口氣,目光有些複雜,他誠摯地說:「孟將軍,這番確實委屈你了!若換了朕是你,朕只怕是不肯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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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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