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渭城某一少年郎
渭城的清晨，雨後放晴，整個天空還處於稍顯yīn暗的狀態，陽光被空氣中的水汽折shè，顯得一片灰濛濛的，cháo濕的空氣，帶有著一絲泥土的氣息。
吳緣此刻已經早早起床了，給弟弟吳起弄了一些吃食后，就走出了家門。
四年前爹死了，自從兩年前娘也死了之後，就只剩下兄弟二人相依為命了，所幸爹是個秀才，叫吳青，還是縣老爺的門生，留下了一些基業和錢財，讓他們至少有住的地方，也不至於挨餓受凍。
自從娘也死後，吳緣就輟學在家，想辦法養活這個家庭，弟弟吳起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長兄如父。所幸吳起是個神童，有著近乎於過目不忘的好本事，吳緣也便心安理得的養活著家庭，他就指望著弟弟能夠當個舉人老爺，到時候也算是光耀門楣了，至於自己不讀書，沒關係，畢竟最重要的是要活下去，雖然在夜間，他也曾為此偷偷流過眼淚。
吳緣呼吸著清晨清新的空氣，來到了一個小酒肆，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看起來年過三十的婦人正在擦拭著桌子，他連忙上前道：「王大娘，這些事情我會做的，你就坐下來休息吧。你是老闆娘，我才是店小二呢。」
婦人此刻算的上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想來年輕時候也很是漂亮，這會兒見吳緣來了，也便放下了手上抹布，交給了吳緣。
「吳起這幾rì好一點了沒有？」王大娘好心問道。
「沒有呢，還是那樣渾渾噩噩的，都已經八天了，每天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人也沒jīng神，做什麼事情都迷迷糊糊的，可郎中又說沒有得病，可能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吧。」吳緣邊擦桌子邊道。
兩個穿著書生樣子，還背著一個書箱的少年來到了酒肆里，找了一個老位子坐下，就道：「小二，來兩盤桂花糕，再來一壺清茶。」
吳緣苦笑了一聲，這兩人曾經是他的同窗，不過後來自己輟學，又當了店小二，深以為恥，不但和自己割席斷義，還總是來自己的麻煩，他們的爹娘都是平民，以往都羨慕吳緣有一個做秀才的爹，那可是年近二十一歲就中了秀才，比起教書的先生都還要厲害。
吳緣雖然資質平平，但在秀才老爹吳青的教導下，也總是被先生誇讚，以往嫉妒他的學子們看如今的秀才兒子落魄到了店小二的境界，就忍不住過來奚落一番。
「喲，這不是大秀才吳青的兒子，神童吳起的哥哥嗎？」一個衣著稍顯華麗的少年道。他是渭城一個員外的兒子，家庭殷實，總是隔三差五的來這裡吃早飯，順便奚落吳緣。
吳緣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上的工作做好，沒有理會他們，就回去接著擦其他的桌子。
「還這麼傲氣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爹還活著呢。」員外家的公子繼續道。
「方子慈，沒有少被你家員外老爹念叨吳起吧？你有時間在這裡數落我，不如多讀幾本書。」吳緣淡淡道。
方子慈臉上有些漲紅，的確，先生總是說，吳起的學習進度是多麼的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秀才，而自己則要慢得太多了，爹是員外，自然好面子，在家裡沒有少被打手心，他不敢去招惹吳起，畢竟先生護著他，而且縣老爺也很看重，可這個店小二吳緣，自己還是可以揉捏的吧？
「吳緣，你一個店小二，就是這麼招呼客人的嗎？」說完，他直接將桂花糕扔在地上，然後將茶水灑滿了桌子，就招呼著吳緣過來收拾。
如若是以往，吳緣就會咽下這一口氣，雖然他才十三歲，不過這兩年的時間裡，也已經讓他懂得了生活的艱辛，吳青最大的願望就是中舉人，可惜身體太弱，很早就離世了，娘就把希望都放在兄弟二人上，此刻，吳緣自己苦一點累一點沒有什麼關係，弟弟吳起有出息就好了。
他要養活這一個家，給吳起撐起一片天。
可奈何最近幾天吳起都是失了魂的狀態，好似城中老人說的鬼附身那般，這讓吳緣這幾rì都心煩意亂的，忍不住此刻就直接頂了回去。
看著地上的糕點還有滿桌子的茶水，他捏了捏拳頭，這麼jīng致的糕點，如果不是王大娘好心腸，會把每天做的剩餘糕點給自己和吳起嘗嘗，恐怕他是真的捨不得花錢買的，此刻就這樣被浪費掉了。
「你們知不知道王大娘要雞還沒叫就起來做糕點？你們知不知道有的窮人一輩子的夢想就是吃一塊桂花糕？」吳緣朝著他們走去。他清秀的臉龐此刻帶有著怒意，居然讓方子慈二人有些害怕。
「吳緣，我可告訴你，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他雖然是員外家的孩子，但畢竟還是個讀書少年，此刻也沒有什麼跋扈的樣子，最多也就是圖一點嘴巴上的快活，還有就是侮辱一番罷了，這會兒見吳緣走了過來，已經有些發怵了。
雖然三人年齡相似，但畢竟他們嬌生慣養，吳緣卻早就開始干苦力活了，力氣要大一些，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丟下了一些銀錢，二人就落荒而逃。
吳緣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這二人也算不上壞心腸，他只是可憐這一盤桂花糕罷了，窮人家的孩子，對於什麼都更加珍惜。人都是這樣，看到自己說珍愛的東西，卻被別人棄之敝屣，總會有一些難過。
王大娘看在眼中，也只是笑了一笑，同齡人都看不起吳緣，不過渭城民風淳樸，大人們都很喜歡這個已經開始養家糊口的孩子，見吳緣在這裡當店小二，有些好心腸的老人還特意來這裡光顧。
忙活了一整天，吳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雖然正是煙花三月，但也有了一些疲憊，跟王大娘說了一聲，就準備回去給吳起燒吃食。要不是王大娘心腸好，他這樣子的店小二誰會要啊？生意最好的時候，卻跑去給弟弟燒飯了，不扣銀錢才怪呢。
弟弟吳起渾渾噩噩了數rì，吳緣也心事重重的，他很是擔心，弟弟會出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