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秩序與混沌

短短一息時間，

寧明就清楚了自身的處境。

是的。

自己被控制了起來，鎖在石床上，四肢都被刻著銘文的玄鐵鎖鏈禁錮住，無法動彈。

「那人長什麼樣子？」

旁邊，大明侯像是並不在意寧明的感受，而是直接開口詢問今晚這件事。

寧明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不知道，我當時不敢看他長什麼樣子，怕引起對方的殺心。」

「可他還是對你動了手。」

大明侯深深地看著被鎖在石床上的寧明。

寧明眼移開視線，不想和大明侯對視，「我...不清楚。」

大明侯道，「不清楚什麼？不清楚自己是什麼狀態？」

寧明沉默不語。

看著這個被綁在石床上的少年，大明侯眼神冰冷，心如鐵石，「接下來，我問，你答。不許說不知道。」

「好。」

寧明並沒有怨言。

這很正常，今晚這件事太過重大，大明侯必須對整座神都負責。

寧明只深吸了口氣，心境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大明侯問道，「對方是怎麼和你遭遇的？」

「當時，我和林笑笑守著東南處的院門，那傢伙突然出現，我害怕他直接殺人滅口，便裝作誤把他當做了夜鶯的成員...」

「他的穿著和夜鶯很像？」

「嗯，一身黑袍，並且，他的手上也戴著一枚戒指。不過，那戒指上刻著一個梟字。」

話音落下。

大明侯眉頭一皺，「梟？」

傳說中，梟是一種惡鳥，反噬世間萬物。

偏偏，夜鶯又是一種在夜間鳴唱動人聲音的鳥，象徵著美好。

這果真是死敵來了！

「有意思。」大明侯眼神冰冷了起來。

世上那麼多的代名詞，對方卻故意選中了「梟」，明擺著就是沖自己來的。

另外，對方似乎還擁有能刺激修士畸變的手段！

也唯有這樣的能力，對方才有資格自稱「梟」，成為夜鶯的天敵。

「對方是一個人？」

大明侯又開口問道。

寧明搖頭，「不知道，對方沒有透露多餘的信息。我只知道，他姓薛，並且還不知真假。」

話說，自己當時就用了個假名字。

也不知道後面孔昭會不會倒霉遭殃...

不過，誰讓孔昭喜歡搶功勞，把自己乾的事說成是他自己的呢？

另一邊。

大明侯沉吟了片刻，隨後道，「梟應該是一個組織。」

寧明不解，「為什麼？」

「你可知，今晚為什麼要對夜南天突然發起行動？」

大明侯自問自答道，「夜南天的仕途很異常，這些年，他的對手，要麼失蹤，要麼發生各種意外，甚至還有不少會畸變。」

聞言，寧明一驚。

大明侯很快就透露出了一個重大消息，「前面，我本來還沒多想。但最近，神都的畸變事件增多，我也就順著想到了夜南天，又恰好發現夜南天最近的動作有些奇怪...」

「這世上，有人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可以刺激他人發生畸變。」

此言一出。

寧明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大明侯這是何等恐怖的一個人？連朝廷上的夜南天都看得明明白白。

而自己，上次的天甲金棺一事，雖然大明侯沒再提起，但絕對也還記得清清楚楚。

大明侯是一個十分相信直覺的男人，他懷疑什麼，就一定會將其解決！

好在的是，

大明侯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又道，「另外，對方既然能在朝廷上安插一個吏部侍郎。那麼，除了夜南天以外，或許還有其他的官員受到了影響。」

這番話，令寧明看到了神都即將發生的一場大風暴。

以至於，他一時間都忘了自身的處境。

夜鶯？夜梟？

一個象徵著秩序，一個代表著混沌。

時代的大幕已經拉開，自己又該在其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其實...

大明侯才是這個舞台上的主角，位於風暴的正中央。

皇帝那邊已經對大明侯動了念頭，想要換一個人坐這位置；夜梟又像是狩獵夜鶯的天敵...

再加上，這片天地已經足夠糟糕。

真是內憂外患啊。

大明侯在心中嘆了口氣，隨後看向寧明，並伸出了手。

寧明立馬緊張了起來。

下一刻，

大明侯的手掌就貼在了寧明的胸口處，彷彿隨時都可取走其性命。

但，讓寧明沒想到的是，一股溫和的真元像是溫泉般，從大明侯的手掌緩緩流入了自己的胸中。

「你居然自震心脈，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

大明侯的動作很柔和，但語氣卻很嚴厲，「就算是中三品的修士，心脈一旦被震斷，那也死定了。」

寧明愣住了。

溫和的真元緩緩包圍了自己的胸膛，一時間居然有些暖洋洋的感覺。

心臟上，破損的口子正在逐漸癒合，重新鼓動，煥發出強盛的精氣。

待到這時，寧明才發現了自己傷的有多重。

真的是差一點就丟了性命，半隻腳都懸在了鬼門關前。

看著面前的玄色蟒服中年人，寧明忽然問道，「大人...你不怕我畸變嗎...」

大明侯淡淡地說道，「若你真的發生了畸變，那我自然會殺了你。怎麼？有問題？」

寧明不說話了。

要知道，夜鶯的職責是什麼？

解決畸變怪物？不！那已經晚了。

夜鶯是消除一切潛在的風險！

可眼下，哪怕自己在外人眼中已經有了極高的風險，隨時都有可能成為怪物，但大明侯卻彷彿違背了這一原則...

與此同時。

大明侯收回了手，道，「你今晚先在這裡休息，等明天再看。」

忽然間，寧明不知想到了什麼，問道，「上官英大人，我父母到底是何人？他們與你有著怎樣的關係？」

唰！

大明侯正欲離開，可在聽見這話時，動作陡地就停了下來。

「若你能在四院大比上引起聖上的注意，到時候，我便告訴你實情。」

下一刻，大明侯背對著寧明，語氣聽不出任何意味，「另外，接下來，我會通知甄姬。後面你的行動取消一段時間，暫時可以不用來夜鶯。」

聞言，

寧明嘴唇囁嚅，最終道，「多謝大人照顧了。」

「這個世界殘酷而冰冷，人們只能相互照顧，攜手共進，才能在黑夜中尋覓到光明。」

大明侯說完，便邁步離開，消失在了寧明的視野中。

這句話，寧明很喜歡。

在許多人眼中，大明侯殘忍地給每個人劃分出了風險級別，夜鶯殺害了很多無辜。

譬如石博遠，一生都沒害過任何一人，可卻突然有一天，夜鶯出現在了他的世界。大明侯覺得他會在後面變成怪物，所以要提前將他殺掉...

這種行為，在許多人眼裡，該死！

但，大明侯也是在以這種方式照顧著神都中的每一個人，守護著來之不易的、脆弱的秩序。

或許這個制度並不健康，但仔細想想，比起其他地方，神都多麼安定繁華？

可眼下，

一個名為「梟」的組織卻想摧毀這一切。

「夜梟，黑夜中的惡鳥；夜鶯，希望與美好的象徵...」

寧明躺在石床上，腦子裡有著雜草般的念頭，最終索性搖頭，就此作罷。

「關我屁事？還是天樞院比較適合我。這個世界的夜晚水太深了，我又把握不住。」

......

......

另一邊。

大明侯剛離開那處封閉的房間，旁邊的陰影中，居然突然伸出了一隻手，將一封奏摺遞到了大明侯面前。

「皇帝送來的，那個太監還想進來，讓你親身迎接聖旨，被他們給攆走了。」

同時，黑暗中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句話就說明了大明侯的地位，就像是古代那些在外打仗的大將軍一樣，連聖旨都敢不行禮接下。

大明侯像是習以為常，只點點頭，「嗯。」

然後，

他打開了那封奏摺，眉頭一皺。

奏摺上只有一句簡單的話：為什麼要對夜南天動手？

與此同時。

神都，一條洶湧的大河，漆黑的河水，像是污穢世間的骨髓。

甄姬與其他的夜鶯成員佇立在岸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對方還是逃掉了，遁進這條河流，並且還擁有隱蔽氣息的手段...

如此一來，那就實在沒辦法了。

另外，甄姬的右臂還受了傷，被斬破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口子，血肉都泛著妖異紅芒，傷勢難以癒合。

「這次的對手不可小覷啊。」

旁邊，一個夜鶯的成員，開口說道。

能讓四品境巔峰的甄姬受傷，對方甚至有可能是上三品的存在！

這一層次的修士，天下之大，寥寥無幾。

甄姬一言不發，她只看著漆黑的河面，美眸冰冷。

而讓人感覺不寒而慄的是....

就在甄姬身後的不遠處。

那個一身黑袍的薛姓青年，好似幽靈般，正無聲無息地看著這幾隻夜鶯。

誰才是真正的獵物？

「走了。」

忽然間，旁邊的陰影中響起了一道靈動女聲。

「我還想找機會殺了那個女人呢。」

薛姓青年盯著甄姬的背影，雙眼微眯。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後面會有機會的。」

聞言，

薛姓青年這才後退一步，像是掉入墨汁的一滴水，隱沒在了夜色當中。

是的...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