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個怪物的誕生

現實世界。

東園街上，幾個天樞院的修士離得遠遠的，全神貫注地看著石博遠。

同時，黑暗中也蟄伏著好幾個夜鶯，宛如天羅地網的一幕。

而令人驚奇的是，

現實中的石博遠，乾瘦如柴，皮膚是蠟黃色，眼窩深陷，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患了重病的人，又像是山村老鬼。

「呵...嘿嘿...」

石博遠看著前方那幾個天樞院修士，嘴裡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來啊，你們來殺我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宛如行屍走肉般的寧明等人，向前走去，像是完全不顧及性命。

「該死！」

那幾個天樞院修士只能一步步後退，不敢出手。

眼下，崔宰相的兩個兒子再加上孔都督的兒子，精神都遭受了【鬼覺】的影響。

如果殺了石博遠，萬一崔武他們出不來了，那該怎麼辦？

包括那幾個夜鶯，就算境界高深，但卻也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一時間，這就像是一個殺人犯挾持著數個重要人質，強行逼退了一群警察。

警戒線外，

崔宰相和孔都督等朝廷官員，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緊張到腳指頭都扣緊了。

「我滴兒啊~」

崔宰相都快要哭出來了。

別人都是一個兒子，自己是兩個兒子都出了事啊！

同時，他在心中暗下決定，以後要全力配合大明侯，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風險，

一定要做到：寧殺錯，不放過！

......

「為什麼啊？」

精神世界中，白凈青年外表的石博遠，突然發癲了起來，「是你們把我逼成怪物的啊！我明明...我明明之前還是好好地...為什麼...」

前方，儘管那幾頭猙獰的「怪物」在步步後退。

可局面還是緊張到了一個極限。

四面八方全都是修士，一股股強大的氣息，似乎足以凍結這方天地。

石博遠彷彿已經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他的精神世界，快要崩潰了，腦子裡本就有一道道古怪的神語，如同群魔頌唱...

而就在這時——

一道聲音突然至身後響起，「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唰！唰！唰！

眾人再度猛地扭頭看去。

「這小子是想幹什麼啊？」

孔師兄看著寧明，雙眼瞪大，內心砰砰地跳。

崔武也是滿臉震愕。

誰都看出來了，此刻局面的嚴重性，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重了，生怕那個石博遠發癲。

可誰知，

那個白衣少年卻敢主動開口。

「哥？」

寧媱也抬頭，看了眼自己的哥哥。

卻見，寧明臉色平靜，只是抓著寧媱的手微緊了下，掌心中同樣也有些汗。

「石博遠，怎麼了？」

令人不解的是，石博遠倒是回了句。

「嗯，我叫寧明。」

寧明嘗試著和對方交談，穩定情緒，並分散其注意力，「你是八品境的修士嗎？命星是...」

不等其說完，

石博遠就生冷道，「問這些幹什麼？你們天樞院的弟子，骨子裡不是很乾凈的嗎？不是很厭惡我的嗎？」

果然...

寧明心中早有預料，對方之前與崔武的交談中，其實就很仇視天樞院的修士。

這很正常。

在石博遠的心中，他之所以被大明侯認為有畸變風險，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權沒勢，屬於沒人在意的小人物。

可，

寧明下一句話就令石博遠變了眼神，「我的星星，名叫啟明星，連丁級都不如。其實...我和你一樣，我的風險級別也很高。」

一句話，石博遠瞬間就怔了。

崔武和孔師兄同樣也驚了，完全不明白寧明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也會畸變...不...不對...」

石博遠竟有種找到同音的感覺，連忙轉口道，「我們就算命星很差，但在我們沒做錯事之前，我們是無辜的好人啊，大明侯憑什麼要殺我？」

寧明感同身受地說道，「不錯，所以我也很擔心。或許某一天，我會和你現在這樣。我看著你，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我現在這樣都是被他們害得！」

石博遠突然看向四周那些怪物，「你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從沒殺過人。真的，我爹讓我來神都學東西，可天樞院覺得我命星太差，沒選中我，我沒抱怨什麼，我就一直在一家店裡打工，為什麼會這樣啊...」

他自顧自地說著，其實只是想表達一件事，還是自己是無辜的，錯的是天樞院。

寧明認真地聽著，偶爾還會點頭，附和幾聲。

石博遠看著寧明的眼神變了許多。

這樣的處境下，他說了無數次自己是無辜的，可始終沒人能回應自己。

唯有這樣少年開口了，這令石博遠對寧明的好感上升。

寧明道，「你現在還能好一點嗎？」

寧明並未用到畸變這個辭彙，盡量去避免，讓對方更多的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思考。

石博遠卻慘笑一聲，「我的命星是雨師星，前段時間發現大明侯的人在調查我，我就想儘快學會【鬼覺】，然後離開神都，回老家過日子。」

「可太匆忙了，我吸收到了雨師星中的陰穢能量。然後...然後轉化不了了，我全身現在都充斥著被污染的星辰之力。」

石博遠說著，眼角緩緩流出了淚水，可嘴角卻在上揚，露出了一個病態的笑。

「不，你還是正常的。」寧明卻認真地說道，「你沒有殺我們，因為我們是同類，一個好人是不會殘害同類的。」

唰！

霎然間，石博遠心神一震。

他看著寧明，像是看著一座指引著光明的燈塔。

「平靜下來。」

寧明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是真的淪陷了，那豈不就意味著大明侯是對的？」

「但你還記得嗎？我們是沒有錯的。」

話音落下。

石博遠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自己是沒錯的。

大明侯，那個男人憑什麼認為自己會成為畸變怪物？自己明明什麼錯事都沒幹過啊。

可自己現在真的快要畸變了，為什麼會這樣子？

這樣想著，

石博遠在不知不覺間，居然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這令寧明鬆了口氣。

另一邊，崔錚、崔武、孔師兄幾人全都震驚地看著寧明。

他們簡直難以置信。

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寧明只靜靜地看著石博遠，一言不發。

果然，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石博遠和當初的陳蒹葭類似，處在畸變的邊緣，既然擁有神智，可以交流，那就好說。

尤其...

不同於當時的陳蒹葭一行人，石博遠的內心其實是很痛苦的。他不甘被這樣對待，渴望能回歸正常的生活，渴望他人的理解與同情。

從一開始，石博遠的話就比較多，這是他想要和人聊天的表象。

寧明也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才嘗試以類似和罪犯談判的方式，與對方進行交涉。

好在的是，

石博遠殘存的人性果然發揮了作用。

他此刻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彷彿正在和心底深處的惡魔做著抗爭。

與此同時，四周的街道也產生了虛化，像是快要消散了一樣。

這令寧明全身心都繃緊了起來。

難道說...

石博遠真的要在變成怪物前，選擇當一個好人？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

關鍵時刻，

孔師兄猛地眼神一厲，「幻境鬆動了，機會！」

他施展唯一神通，體表生出了一道道奇異的紋路，好似蠻神降臨，腳掌將地面都踩出了幾個深坑。

「你...！」

寧明大驚失色，難以接受地看著這傢伙。

崔武也驚了。

孔師兄盯著石博遠，眼中殺意四溢，「這頭怪物鬆動了幻境，抓住這個時機，一起出手，殺了它就能逃出升天！」

頓時，崔武才反應過來，體內真元化作江河流轉，四肢百骸全都湧出了澎湃的力量。

很明顯，

他們不會相信快要畸變的石博遠。

只要可以抓住求生的機會，誰又會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其他人？

可是，接下來，

寧明就親眼見證了一頭怪物的誕生。

在孔師兄與崔武齊齊動手的同時，

石博遠轉過了頭，看著寧明，並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我...果然還是怪物啊...」

噗~

話音剛落，孔師兄和崔武一左一右，殺穿了石博遠的身體。

其頭顱直接炸裂開來，淪為漫天血霧，胸膛也被打穿，血肉飛濺了一地。

可下一刻，

孔師兄眼中的喜色還沒消散，整個人就陡地一震。

他堪堪地抬起頭，看向四周。

原本還在鬆動的天地，此刻卻逐漸穩定了下來，如同永恆的監牢。

「不...」

孔師兄的心臟瞬間像是被一隻大手給緊緊握住。

崔武也怒了，「該死！那傢伙是故意在耍我們，他根本就沒打算放我們離開！」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右側的一個房屋突然化作了血色的人頭，正是石博遠的那張臉。

那個巨大的人頭，開口發出了病態的聲音，「放你們離開？嘻嘻嘻，那誰又放我這頭怪物離開呢？」

下一刻，

寧明更是看見夜空中的群星，居然變成了一張張嘴巴，齊齊開合，發出了萬千魔音，

「你們就永遠地待在我的世界中吧。」

......

現實世界中。

看著那頭徹底畸變后的怪物，以及那幾具倒下的「屍體」。

無論是天樞院的修士，還是夜鶯，眼神都僵滯了片刻。

可下一刻，他們的表情就冰冷了起來。

自己再無後慮，終於能放手大膽地殺死這頭怪物。

事態，已經無可逆轉了。

崔宰相和孔都督的兒子，他們被永遠留在了這個怪物的精神世界當中。

悲劇已經註定...

但夜鶯有一點好處是，他們見慣了這種事，此刻的心境波動倒也不大。

「殺。」

一道冰冷到骨子裡的聲音，開啟了行動。

可誰也想不到的是——

夜鶯的領導者，那個號稱是神都執劍人的男子，大明侯此刻的右手卻顫抖了下。

「死了？」

大明侯幾十年來，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接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