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A-230385
女人仔細地為小女孩武瞾抹去淚痕，不知道的，甚至會以為她就是這小女孩的親人。
【夏姬】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這是一個成熟的女性。
溫柔。
溫柔得就像是概念之中美好的母親形象。
「你如果沒有家裡人了，要跟著我嗎。」女人問道。
小女孩下意識地點點頭，不知道為何，面前的女人總能夠給她一種舒服的感覺——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超出了她的認知——直到很久很久，她才會懂得這種感覺名為歸宿感。
小女孩只是本能地覺得，牽著這女人的手與牽著自己母親的手一樣……
最終，小女孩緩緩點頭。
女人似是滿意的，這才看向了【夏姬】，輕聲道：「我要帶走她了，可以嗎。」
「我與她並非從屬關係。」【夏姬】搖搖頭道：「您要做什麼，不必詢問我。我只是一個名機關傀儡人偶而已。」
女人微微一笑，「很少有你這樣精緻的傀儡。」
「多謝誇獎。」
「你放心吧。」女人低頭看著小女孩武瞾，「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請便。」【夏姬】淡然說道——事實上，它本身也正在思考著應該如何處理這名小女孩——在主人走出臨光樓之前。
或許應該將武瞾交給太湖殿的員工，但眼前的女人既然打算收留小女孩，對【夏姬】來說算是解決了一個麻煩。
至於女人是好人壞人，會對小女孩如何，這並不是她應該去關心的事情——它無權過問人族的事情，除非有主人的吩咐。
……很快，女人便讓人將小女孩帶上了飛車之中。
女人最後看向了【夏姬】，笑了笑道：「如果這件事情會讓你為難，你可以不將這件事情向你的主人坦白。」
【夏姬】皺了皺眉道，「作為傀儡，不應該對主人有所隱瞞。」
「隱瞞。」女人低聲笑道：「是為了更好地隱藏自己，即便只是傀儡，也應該學會為自己打算……在你不曾遇見一個很好的主人之前。」
【夏姬】似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真是精緻。」女人再次讚歎…更為的強烈，「可以告訴我，你的製作者是誰嗎？」
「抱歉，我無法對你透露這些。」【夏姬】微微搖頭。
女人也沒有繼續探究，只是微微側目，便見身後一名氣度深沉無比的男性僕人，此時快步走來。
它是級別很高得的人偶，身體里有著許多複雜而又精密的預警體系——此時【夏姬】幾乎第一時間啟動了體內一切的防衛。
因為女人的男性僕人，遠比人工太湖中那隻雌性的人魚線要危險……兩者幾乎不是一個量級。
「這個給你。」女人此時笑了笑道。
便見那男性僕人此時將一枚精緻的水晶項鏈送出。
【夏姬】再次露出疑惑之色。
「武瞾跟著我，就算是我的人了。」女人微微一笑：「她母親既然喪命，救命之恩就算我頭上好了。」
「不必了。」【夏姬】搖搖頭。
但見女人此時卻從僕人手中將項鏈拎起，走近到了【夏姬】的身前，伸手幫它將水晶項鏈帶上。
此時【夏姬】沒有動彈，一來是那男性僕人可怕的氣息，二來……是因為它的身體，彷彿正在接納著女人的好意。
它感到怪異，說不出的怪異。
「你看。」女人又笑了笑道，「這個項鏈正好可以擋住你胸前的刻印，這可不算違法。」
【夏姬】皺了皺眉頭。
「你會喜歡它的。」
「你是什麼人？」
女人隨意道：「如果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我再告訴你。」
……
……
那是檔次還可以的豪車，但在太湖殿之中並不起眼，屬於混入車群之中很快就會被忽略的那種。
直到飛車從目光之中完全消失，【夏姬】才皺了皺眉頭，隨後將脖子上的項鏈給解除了下來。
它打量了一眼，便沒有任何的遲疑，將手中的項鏈掛在了路旁的枝椏之上——以後會喜歡它？
但不會有以後。
傀儡人偶是不應該收受除主人之外的禮物。
日光之下，水晶的多面切面閃閃生輝……而倒影的，則是【夏姬】離去的背影。
……
雲捲雲舒，項鏈始終因為光線的不同，而散發著宛如星芒般的微光頭——好久，好久，直到一名太湖殿內負責清掃工作的傀儡打掃經過。
木訥的男性清掃傀儡似被什麼所吸引般，抬起頭來，注視良久，才突然伸手，打算將樹枝上的東西給取下。
不料就在此時，有一隻手掌，在它之前更早一些，竟是將那掛在了樹枝上的吊墜項鏈給拿了下來。
男性清掃傀儡下意識扭動了目光。
一名黑色頭髮的青年，還有一位金髮的女子……而是還是很美的女子。
只見黑髮青年此時將吊墜放在掌心之中打量。
男性清潔傀儡則是默默地低下了頭去，並且後退了幾步。
它需要與人類保持著距離，不得冒犯，這是出廠的設定…傀儡，更加不應該與人類相爭。
「這是你的東西？」
黑髮的青年好奇似的問道，同時打量。
聽到對方的問話之後，男性清潔傀儡才緩緩抬起頭來，「這不是我的，它本來就掛在路上，或許是別的客人所遺落的東西，我打算交去客服部那邊。」
「你不想要嗎。」黑髮青年再次問道。
傀儡本能地回應道：「這並非我的東西，私藏人類主人的物件是重罪。」
「你甚至都不知道它原本屬於誰的，怎能稱呼主人。」青年搖搖頭。
「人類都是我的主人。」傀儡正式道：「當然，我目前正服務太湖殿，所以會優先聽從太湖殿員工的吩咐。」
黑髮青年眨了眨眼睛，「那麼如果是太湖殿的客人呢，你聽誰的。」
「那就優先客人的。」傀儡並不猶豫。
「你有名字嗎。」
傀儡飛快地道：「我是JDC10T強家政型傀儡人偶，編號A230385。」
「A230385。」黑髮青年輕聲念道。
「是！」便見傀儡此時直接立正了身體，「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這似乎就是它的本能了…自主性方面，比【夏姬】要差了不止一個量級……青年，洛老闆此時笑了笑道：「不用緊張，我不打算吩咐你做什麼，只是比較好奇你的名字而已。」
「好奇？」傀儡似難以理解。
洛老闆道：「這命名的方式，不像是聯盟的風格。」
A230385道：「編號是出廠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關於風格的問題，您或許可以去諮詢【平天】集團的客服部門，或許他們能夠給到您答案。」
「你是【平天】集團的產品？」洛老闆頗有些意外。
便見A230385此時身處了手臂，並且拉開了衣袖——手臂上，果真印有了【平天】集團的logo。
具體應該是……【平天】軍工。
洛老闆想了想道：「像你這種類型的人偶，有很多嗎。」
A230385道：「【卯晨·影】系列的強家政型傀儡人偶的銷量一直很好，因為我們的故障率很低，並且還有免費的十年檢修服務，當天下單，最快次日就能夠送達，另外……」
「好啦。」洛老闆莞爾一笑，「牛大廣怕不是在你們的底層邏輯裡面加了推銷功能。」
A230385的眼睛眨了眨，「客人，您怎麼會知道底層邏輯？我所遇見的僱主，都不清楚這個概念的。」
「多看書就好了。」洛老闆擺了擺手，同時將手中的項鏈拋向了A230385，「這個你拿著吧。」
「怎能！」
「就當作是小費了。」洛老闆淡然一笑道：「你也不用交給太湖殿的人，這東西對人類沒什麼作用，估計也不會有人來認領的。與其讓它淪落在倉庫之中吃灰，倒不如讓你拿著。因為……它能夠讓你做夢。」
「夢？」
洛老闆沒有繼續回答，牽著女僕小姐的手便離開了。
「客人，客人？」
看見的，只有客人遠遠地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夢……」
A230385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晶相連，木訥的雙眼仍舊木訥……只是，傀儡人偶怎麼可能會擁有夢境。
A230385沉默許多，隨手便將項鏈收入了工具包之中。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A230385尋聲看去，只見一名身材微胖的女子，此時沉著臉走來……是臨光樓的內事主管之一。
「大人，我剛才……」
「我不要聽借口！」那微胖女人此時直接冷哼道：「不是說你們這款傀儡是同類型最好的嗎？再讓莪抓到你一次偷懶，我就將你報廢！現在，馬上給我去清掃3號的停車坪……下午六點之前沒有清理完畢，你今日就別想充能了！」
「大人，如果今日不進行充能，我明日將無法為您服務。」
「那是你的事情！」微胖女人此時眉頭一挑，卻是一甩手，只見一道長鞭瞬間甩出，抽打在了A230385的身上，將它直接抽翻在地上，「哼，頂嘴？區區一個傀儡而已！給我站起身體來！」
「好的，大人。」
A230385緩緩爬起。
「幹活！」
微胖女人揮手喝道。
「好的，大人。」A230385撿起了四周散落的工具…撿起工具包的瞬間，A230385似遲疑了一下，最終默默地將工具包掛在身上。
它在女人不耐煩的目光之下，向3號的停車坪走去。
但微胖女人此時依然罵罵咧咧……但下一刻，女人臉上便露出了近乎討好般的笑容，只因為此時天上飛落了兩道人影。
是太湖殿的執事大人。
她這個臨光樓的內事管理之一，差了起碼有三四個級別。
其中一名執事行色匆匆，御劍不落，直接道：「太湖中走失了一名失控的雌性人魚仙，你可有見過？」
女人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大人，我一路過來，都不曾見過……」
「全區緝捕，一旦有所發現，立馬彙報。」
「我知道了，執事大人……」
女人話不曾說完，那兩位太湖殿執事便已經御劍飛走……女人此時才緩緩地吁了口氣，嘀咕道：「走丟了異種，只怕又要有人倒霉了。」
雖然只是中下層管理，負責的也只是一些打雜的日常，平日少不免要受上面的氣，但天塌下來上面頂……比起動不動就可能丟了小命的高位，自然是這種無聊時候可以鞭笞傀儡的崗位比較爽。
「接下來，應該去監督那個的工作好呢？」微胖女人眯起了眼，舔了舔嘴唇，這是她每日工作最快樂的事情。
一道黑影似乎從停車坪的綠化隔斷帶中一閃而過。
女人皺了皺眉頭，凝視片刻，見毫無動靜，便搖了搖頭……她已經想好去什麼地方進行【監工】了。
……
……
【夏姬】正微微低頭地站在了飛車的一旁等待著……當洛老闆與女僕小姐走來的時候，【夏姬】便直接將車門打開，繼續等待。
「這附近的風景好嗎。」
「人工太湖動用了聯盟最好的五名設計師共同創作。」【夏姬】直接回答道：「符合絕大多數人類的審美。」
「我是問你。」洛老闆淡然一笑道：「好嗎。」
【夏姬】沉默了半響，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我也無法感受。」
「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不久之前，景區那邊走丟了一名失控的異種。」【夏姬】想了想道：「目前景區已經封封閉。」
「就這些了嗎。」
「是的。」
就在此時，【夏姬】忽然一揮手，雙指併攏，一道劍罡迸射而出，凝而不散……它轉身，全神戒備。
只見一名黑衣男子自一輛飛車之中走出，便徑直走來……已經闖入了【夏姬】的安全距離。
「不愧是【雲中寮】打造的傑作之一。」那黑衣男子淡然說道：「但我沒有一絲的殺意，是否太敏感了。」
【夏姬】淡然道：「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車中等待，當我家主人出現之後，視線就沒有離開過。請說明來意，否則我將當作是惡性事件來處理。」
「我只是好奇。」黑衣男子此時卻看向了女僕小姐，「很好奇這位小姐的身邊，竟然會有同伴……好了，放下你的戒備，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只是來傳話而已。」
女僕小姐此時道：「你是曹城主的人？」
「實不相瞞，在下曹化。」黑衣男子正色道：「得知小姐外出【瓊華閣】……老爺便特意讓我到太湖殿來。不知道小姐是否賞臉……我家老爺有事相邀。」
「我先上車等你。」洛老闆低聲說了一句，便徑直地上了車。
女僕小姐淡然道：「很多謝曹城主的邀請，只是今日多有不便，就不去了。勞煩這位先生回去告之城主大人，等什麼時候他能將欠賬還清，我們再談別的事情。」
「還請小姐不要讓我為難。」曹化嘆了口氣，「這並不會阻礙你多久的時間。」
——記住，一定要將人給【請來】。
——必要時候，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咱家倒是要看看，將劍意賣與我之後，這個女人還有什麼依仗……
——還有，別把【夏姬】弄壞了。
「事實上。」女僕小姐面無表情道：「你從出現開始，就已經在妨礙我的時間了。」
「小姐，雨化田已經離開臨光樓了。」曹化淡然道：「自從劍意交易過後，你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這麼多天了，我家老爺都沒有找過你嗎。」
女僕小姐沉默不語。
「白鋼之城，雨化田與我家老爺的關係並沒有你想象之中的好。」曹化嘆了口氣道：「你要明白，白鋼之城真正的主人，是我家老爺才對，不要不識抬舉……你，更不應該和雨化田走得太近。」
「最後那句話……」女僕小姐忽然微微一笑，「請不要亂說。」
曹化怔了怔，一瞬間，只感覺心臟彷彿被什麼握住了般，一股窒息般的感覺，讓他渾身發軟，來自死亡的恐懼，竟是讓他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
「【夏姬】，可以開車了。」女僕小姐淡然道。
她回到了洛老闆的身邊，雙眸平靜無波的說道。
【夏姬】下意識地看向了車外，不遠處來自城主家中的曹化，此時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低著頭。
「是。」【夏姬】沒有遲疑，飛車啟動，很快便駛出了臨光樓的停車坪。
……
也許是過去太久的時間了。
又一名黑衣男子此時迅速走來——來到曹化的身邊……他皺了皺眉頭，伸手碰了碰曹化的肩。
「發生了什麼事情？」
觸碰的瞬間，便見曹化的身體猛然爆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氣息……但氣息爆發得快，也消失的快。
便見曹化此時直接撲到了在地上……沒死。
「散、散功？！」後來的黑衣男子頓時大驚失色。
堂堂一個七階中段大能修士，就這樣廢了！
後來的黑衣男子咽了口口水，便迅速地將曹化給扶了起來，只見曹化此時虛弱無聲，雙眼失神，嘴唇動了幾下之後，便徹底地昏死了過去。
「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回去見老爺！」
……
……
……
……
夜幕。
一眾外出作業的傀儡開始回歸，結束了一日的工作之後，它們最需要的就是回到靈石樁中進行補給。
傀儡之間也是會交流的……不是簡單的交流，而是共享相互之間所經歷的事情。
這是為了群體之間，能夠更好地應對與僱主之間發生了各種矛盾。
「A230385，你為什麼拒絕了我的交流請求？」
「我的數據好像有些問題，正在啟用自檢模式，對不起，A230403。」
A230403是一名女性的傀儡，它此時點點頭，「A230385，我想邀請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使用靈石樁，可以嗎？我想和你做深度的交流。」
「對不起，A230403，我已經和A230399約好，今晚一同使用靈石樁了。」
「真是可惜。」A230403點點頭，「僱主給我派發了新的工作服，我打算讓你看看的。你的審美很好，或許能夠給我一些好的建議，我究竟應不應該穿黑色的絲襪。」
A230385道：「我們的造物主，偉大的牛大廣先驅曾經說過【黑色絲襪是永恆的正義！】，希望這句話能夠帶給你啟示。」
A230403點點頭，「這句話我知道的，我會好好考慮的！A230385，很期待下次和你一起使用靈石樁，聽A230346說，你聯動補能的技術很好，我很想要試一試你的技術。」
「好的，A230403。」A230385點點頭，便見它悄悄地抓緊了一些工具包，然後提升了步速。
就在此時，前方回歸的傀儡小部分停了下來。
只見空中有一名御劍的修士急速飛落……前方路上，大批的家政型傀儡正圍在了一起。
「A230385，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女性傀儡此時飛快說道。
……當A230385與女性傀儡到來，從傀儡群之中擠出之時，看見的赫然是一具已經被撕裂，像是被什麼野獸撕咬過的屍體。
一具…微胖女性的屍體。
女性傀儡此時模擬著驚訝的口吻說道：「這是，臨光樓的內事主管大人。」
A230385卻微微張了張口，不知道為何，看見這具屍體的瞬間，有一種奇異的數據，正在衝擊著它的邏輯。
它很快就感受到了這股奇異的數據代表著什麼。
名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