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鄭頭要錢,賈張氏動殺心
這個回答,讓張桂花有點奇怪。
語氣太冷淡了。
以前的鄭平安可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我看準是給您抓的葯管用,那葯您還得繼續喝。」張桂花道。
鄭平安搖頭:「不用了,我病都好了,還吃藥做什麼?」
張桂花愣了愣,只得道:「行,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抱起剛才捲起來的舊被褥道:「這些舊的我拿回去,抽空給您拆洗一下。」
鄭平安點頭:「行,你拿回去吧。」
稍稍一頓,他又道:「你以後別老往我家跑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另外,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我?」
聞言,張桂花怔住了。
老鄭頭這又是鬧哪出?
態度冷淡也就罷了,還想要她還錢?
她尷尬笑笑,問道:「叔,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往常不一樣了呢?」
鄭平安心裡冷笑,嘴上說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
「哦。」張桂花應著,心裡猜測鄭平安這話的意思。
想明白了些什麼事呢,看清了我的用心?
她暗暗心驚,嘴上說:「錢的事您再緩我一陣吧,現在朱陽只是個學徒工,工資不高,您也知道...」
「你可以一點一點還,但我的錢不能打了水漂。」鄭平安道。
張桂花笑容僵在臉上:「啊,我,行吧」。
回到家后,她將被褥往牆角的凳子上一放,皺眉思索起來。
鄭平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病好了,人也變了。
居然讓她還錢,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傍晚時分,鄭平安又去街上轉了一圈。
他特意去包子鋪那邊瞧了瞧,期盼著能再碰見許如意。
但終歸是沒有。
回來路上,買了點吃的。
走到大院門口時,見一個小夥子也匆匆往大雜院里趕。
這小夥子身穿一身藍色工作服,平頭。
小眼睛,塌鼻子,和張寡婦有些像。
正是張寡婦的兒子,朱陽。
朱陽看見鄭平安,非常意外。
「鄭爺爺?您病好了?」
鄭平安便點頭:「對啊,好了,你這是剛下班啊?」
「啊,是啊。」朱陽偷偷打量著鄭平安,滿臉不可思議。
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好了呢?
明明昨天聽他媽說老頭子活不了幾天了。
鄭平安沒再和他多說什麼,徑自回了家去。
剛進後院,鄰居方慶中和秦新明就和他打招呼。
鄭平安跟他們頷首而過。
方慶中是個胖胖的男人,今年四十多,是軋鋼廠的工人。
他工資不算低,老婆給人家做傭人也能掙一些錢。
所以兩口子養活三個孩子,日子過得並不難。
而且方家的大兒子方召廷已經二十歲,聽說也在找工作了。
他們一家住在後院的西廂兩間房裡。
在這個年代來說,他家庭條件算不錯。
另一個鄰居,秦新明,是一家三口住一起。
兩口子外加一個十八歲的兒子秦豐收。
除了這兩戶人家,後院還有劉老太和張寡婦。
加上鄭平安,總共住了五戶人。
進屋之後,鄭平安拿出菜板,將新買的豬肝切好。
然後就著買來的饅頭吃。
他會做飯,但看著已經落了一層灰的鍋灶,實在懶得做。
一頓飯就這麼湊合吃了。
另一邊,朱陽回了家去,見他媽正在做飯。
他小聲問道:「媽,老鄭頭怎麼回事,怎麼還起來了呢?」
張桂花翻攪了一下鍋里的菜,扣上鍋蓋。
這才走到兒子跟前,同樣小聲道:「我也不清楚,明明早晨看著都快斷氣了。」
「那怎麼辦?」朱陽問。
今早母子倆已經商量過這事,讓張桂花趕緊找人去寫遺囑還是朱陽出的主意。
張桂花想了想,才說:「老頭子今天很反常,對我態度冷淡,還讓我還錢呢。」
朱陽皺眉:「是不是人快死的時候,會糊塗一陣子?」
「但他看著不太像快死的樣子了呀...」張桂花說。
「聽鄰居說,老頭子是10點多鐘出的家門,到現在,都好幾個鐘頭了,哪有迴光返照這麼久的?」
朱陽才二十歲,見識自然不如他媽多。
但也知道迴光返照不可能那麼久。
他撓著頭:「我也不知道啊,難不成他真的好了?」
張桂花看了一眼鍋蓋咕咕冒出的熱氣,似是下定決心一樣:「明早我再去找他,他要是不走,我送他走!」
朱陽神色一凜,聽懂了母親的意思。
「媽,你想...那可不行,那是犯法的!」
張桂花眼神堅定道:「老頭子沒親沒故的,後事還得是我幫他辦,誰會管他死的有沒有異常?」
母親說的句句在理,但卻不能讓朱陽安心。
這讓他想起了童年一件可怕的事。
那一年他八歲。
有一天母親領了外地口音的男人回家來。
大約那人是老家遭遇了兵荒,跑來避難的。
這邊人生地不熟,不知怎的就被張桂花帶回了家。
那時候朱陽的父親已經不在了,那個男人留宿在了朱家。
朱陽在鄰居家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朱陽見他媽推著個平板車出了門。
車上放著一把鐵杴,還有一個大的布口袋,裡面不知道裝的什麼...
等母親走後,朱陽回家,發現了地上有血跡。
然後他大概就猜到了事情經過。
那件事讓他印象深刻,大受觸動。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沒敢問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看到母親對鄭老頭起了殺心,他有點怕了。
「媽,現在不是解放前那種亂世了,你這樣做是犯法的,會吃槍子!」
張桂花卻不以為然:「你這慫樣子,跟你爸一樣。」
「你都二十了,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老鄭頭以後不接濟咱們的話,咱家這個情況,讓媽拿什麼給你娶媳婦?」
朱陽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
他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到二十歲,也確實不容易。
但這不是她能鋌而走險的理由。
「媽,真不行,老鄭頭都84了,正在坎上,都不一定活過今年,你別太心急。」
「我現在是學徒工,明年能轉正,工資就能高不少;咱實在缺錢的話,可以跟我師傅先借...」
張桂花煩躁地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你別說了,他都讓我還錢了,我再不下手,以前的苦心就都白費了!」
朱陽拉住他媽的胳膊:「媽,這是要命的事,您再好好想想...」
「甭廢話,我已經想好了,一會我去買包耗子葯。」張桂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