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篇(13)
在孔舒的記憶中,一班的後門總是徘徊著幾個女生。
有的看上去眼熟,是常客,有的則看著面生,是新人。
但她們的目的大多一致。
那便是申向衍。
要麼是為了看一眼申向衍,想在他的面前混個臉熟。
要麼是為了送什麼東西,或是約好放學一起走。
最誇張的一次,是在晚自習的時候。
有一個女生買了滿滿一大袋雪糕,從後門遞給了最後一排的同學,然後一個傳一個,傳到了申向衍的手裡。
幾十根雪糕,申向衍一個人自然是吃不了,於是分給了全班同學。
孔舒自然也有。
她分到了一個紅棗味的奶油雪糕。
她對棗類過敏。
如果她吃了,用不了半個鐘頭,嘴巴必腫成大嘴猴,直接無痛成為歐美最流行的厚嘴唇美女。
這個雪糕她無福消受,也不願消受。
如果可以,她想在拿到雪糕的第一刻就把它狠狠扔進垃圾桶,並雄赳赳氣昂昂地喊話:「別的女生送給申向衍的,我孔舒不稀罕吃!」
可她本著尊重農民伯伯的勞動成果,珍惜一切糧食的精神,默默把雪糕送給了自己當時的同桌杜嫻。
杜嫻萬分感動地收下了雪糕,結果剛撕開包裝,就被預謀已久的王擇豫衝過來,一口咬沒了半根。
兩人繞著教室一周你追我趕,杜嫻氣勢洶洶,恨不得與王擇豫同歸於盡。
王擇豫也因此獲得了一個稱號。
雪糕殺手。
話說回來,申向衍身邊出現過許多女生,可讓孔舒感到不安的,就只有一個陳話書。
陳話書是高三上學期轉到一班的插班生。
轉來的第一天,便因為長相甜美,在沂川中學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轟動,再加上陳話書說起話來溫聲細語,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
連孔舒都忍不住為之心肝一顫。
她特意留意了坐在教室後排的申向衍。
申向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望著講台上做著自我介紹的陳話書,不知在想什麼。
不管在想什麼,孔舒都高興不起來。
在陳話書剛剛轉來的時候,孔舒只覺得是班上又多了一個漂亮女生,好事一樁。
直到某一天,她頻繁地從陳話書的嘴裡聽見申向衍的名字。
「申向衍呢?你們有誰看見申向衍了嗎?」
「申向衍!我這題不會,你教教我!」
「申向衍,下節體育課,我想玩一玩你的籃球!」
「申向衍……」
從那時候起,孔舒每每聽見陳話書喊申向衍的名字,總不由得眉頭皺起,平生煩躁。
她明知道自己和申向衍不會有任何結果。
卻總在擔心申向衍和別人有什麼結果……
「我一直不見你們回來,以為出了什麼事,就出來找找你們。」
陳話書的聲音打斷了孔舒的回憶。
她默默朝一旁挪了挪,給陳話書空開了一個位置。
識時務者為俊傑。
反正申向衍對她已經是萬分討厭,她做什麼也沒用。
索性當一回女菩薩,給自己積德。
只願下次死的乾脆點。
可申向衍並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跟著她一起挪了挪,把她剛剛讓出來的空位又占上了。
她動,他也動。
孔舒無奈,索性不動了。
蒼天有眼,這可不是她沒讓,是某人腦子轉不過來彎,不中用啊。
「你們兩個在這兒幹嘛呢?」陳話書看向孔舒,笑吟吟地問。
孔舒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剛才我們在二樓站著,有隻鳥撞在了二樓玻璃上……」
「啊!」
陳話書注意到了申向衍手上的臟泥巴,發出了一聲不低的驚呼,
她直接無視了孔舒,關切問道,「申向衍,你手上這是怎麼了?」
孔舒涌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看來陳話書壓根就不想聽她說話,那正好,她也懶得多費口舌。
於是,孔舒單手叉上腰,歪頭看起了風景,不去看身邊兩人的互動。
「沒怎麼,就是沾了點泥而已。」
申向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扭頭看向孔舒,問道,「孔舒,現在幾點了?」
「我幫你看一下!」
陳話書立馬拿起了手機,解開了密碼,把手機舉到了申向衍的面前。
可申向衍的視線卻落在孔舒叉腰的手上,他伸出了手,徑直握上她的手腕,抬了起來,湊到眼前,看著手腕上的表。
一旁,陳話書愣住,笑容僵在了臉上,手放下也不是,舉著也不是。
「兩點二十了。」申向衍輕聲說道。
孔舒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什麼情況?
為什麼不去看陳話書的手機,非要看她的手錶?
哎,那手手手……又碰上了……
孔舒眨了下眼睛,咽了咽口水,穩住了自己的心跳。
不過就是碰了下手腕而已。
她已經不是幾個小時之前的她了,她現在可以坦然面對申向衍的觸碰……
心臟還在以正常的頻率跳動,既沒錯拍,也沒加速,很好。
「我說的沒錯,麻雀根本不是什麼預示,你這不是活的好好的?」
申向衍說著,鬆開了她的手腕,側臉看向她,唇角上揚,頗為自信。
那雙向來沒什麼波瀾的桃花眼中,也含上了幾分淺淡的笑意,好看極了。
「你們在說什麼啊?」
陳話書尷尬地放下了手,對申向衍的話十分迷惑。
這話只有孔舒才能聽懂。
與循環相關的所有,無形之中成為了孔舒和申向衍之間的秘密,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互相明白。
她和申向衍……有專屬的秘密了?
砰砰!
驀地,孔舒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
完了。
她又心動了。
孔舒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心中惶惶不安。
這次……她又會以怎樣的方式死亡?
結果,剛邁不到兩步,正上方一根粗壯的樹杈猛然斷裂,徑直墜落,砸中了孔舒的腦袋。
當即,孔舒便兩眼一抹黑,沒了意識。
孔舒九卒。
……
嘩——
猛烈的大雨落在頭頂的遮雨棚上,密集的雨點聲令耳朵嗡嗡作響。
孔舒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模糊的視線也漸漸清晰。
她怔怔地望著面前水霧瀰漫,大腦宕機了幾秒。
緊接著,她倒吸一口涼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死了。
積德果然有用,死的就是乾脆。
乾脆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麼死的!
「孔舒,你還好吧?」
身後,申向衍的聲音響起,夾雜著一絲微弱的顫音。
孔舒回頭看向申向衍,他站在自行車旁邊,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她有些迷茫,問道:「我剛才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