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夢裡清歡(10)
夢裡清歡(10)
天擦黑的時候,風更大了,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住。
晚上臨睡前,用了一個梨子銀耳,倒是受用了。而且,這個味道模模糊糊的,總覺得有些什麼影兒一閃,快的來不及抓住。
課業拿到後院做了,主要怕夜裡從前院回來給見了風。前院沒有暖閣暖和,再者,皇上要求讀書的環境不能耽於安樂。尤其是太暖和的環境容易困,所以,書房的溫度白天還罷了,夜裡放著炭盆,也不見得暖和。
他拿著筆,手下不停,卻吩咐要去裡面鋪床的嬤嬤,「天這麼冷了,夜裡寒,不用歸置兩床。」
桐桐愕然,不由的抬眼看去。就見嬤嬤們都朝她看過來,她的臉一瞬間怕是紅透了。什麼叫做天冷了,夜裡寒,不用歸置兩床?這不是明擺著說:夜裡爺怕冷,叫福晉暖被窩吧!
她瞪圓了眼睛朝正寫字的人看過去,應是有所感,抬頭就跟她對了一眼,然後人家張嘴又補充了一句,「福晉畏寒,爺給福晉暖著。」
桐桐連脖子都紅透了,羞的都不敢看人。
周嬤嬤還要說話,被張嬤嬤拉了一下,到底是閉嘴了。
張嬤嬤只示意幾個丫頭聽福晉吩咐,就給周嬤嬤使眼色一起退出去了。
周嬤嬤朝裡面指了指,「年輕,怕不知道輕重。」
張嬤嬤朝里看了一眼,擺擺手,「先看看,若是知道輕重的則罷了,主子感情好,咱們才好當差。」
然後盯了一晚上,阿哥爺是給人家暖被窩來著,也沒幹別的。
哦!那沒事了,就是暖個被窩而已。
第二天得早起,起來之後,下雨這位爺就不出去了,說他特別怕著涼。
行吧!那您在家歇著吧!
她吃完飯,得收拾好,今兒逢十了,得去給娘娘請安了。
下著雨呢,可那又怎麼樣?誰家的兒媳婦不請安呀!
自家這位爺叮囑,「坐著肩輿過去吧,省下的濕了鞋再冷了腳。」
知道了呢!
可出了門,真不能這麼著。她得跟四嫂一塊走,果然一出,就見四福晉身邊伺候的丫頭正朝這邊來呢,怕是看自己能不能動身。這種請安,兩人是一個婆婆,不好一個前一個后的去。如今兩人一塊去,瞧著親親熱熱的,娘娘瞧見了也歡喜。
跟四福晉並排走著,後面有大力嬤嬤打著大大的油紙傘,四福晉低聲道:「二嫂純孝,這幾年給太後娘娘請安,不曾有一日間斷……」
桐桐便明白了,四福晉這是替娘娘解釋了一句。像是這樣的天氣,本來是可以免了兒媳婦的請安的,改天再過去也是一樣的。可這裡面夾著二福晉的事呢!她那太子妃的冊封一日不下來,她就不能安心。這孝別管幾分真幾分假,她都得一直做下去。
太后若是能免了她的請安,那也就免了。可若是連這個都免了,那二福晉能跟誰請安呢?她是二福晉,可也是太子的嫡福晉,要是太子妃,那她的請安連貴妃也當不起的,宮裡唯有太后而已!若是太后不叫請安了,又怕二福晉多想。
在這事上,二福晉是惶恐,太后是為難。這就叫娘娘們跟著為難,若是免了兒媳婦的請安,豈不顯得太后不慈?
於是,就成了這樣了。
四福晉又道:「大福晉身子不方便,多是肩輿而行。這是二福晉在太後娘娘跟前替大福晉求下的恩典……」
這是說大福晉一個孩子接著一個孩子的生,不是孕婦,就是產婦,確實走著累人。單給產育的大福晉求了,她自己必然是走著來去的。那其他福晉有什麼辦法呢?走著吧!除非有孕。
桐桐明白了,這是四福晉把宮裡的事給自己提點到了。
她挽著四福晉的胳膊,「謝謝四嫂。」以後也得叫人多留心這些消息才是。
四福晉就笑,拍了拍抱著她胳膊的手。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永和宮。才進大殿,就見才五六歲的老十四蹭蹭蹭的跑過來,然後仰著頭看她們。
四福晉明顯僵了僵,然後擠出幾分笑意,「十四弟這是要去哪?叫嬤嬤們跟著吧!」
十四咧嘴一笑,「給四嫂六嫂請安。」
桐桐放開四福晉,給小叔子還禮,「十四弟多禮了。」
十四一臉狡黠的笑,伸出小肉手來,「六嫂,給你個好玩意。」
四福晉趕緊道:「等我跟你六嫂給額娘請安了,就來陪你玩。」
就見這孩子眼珠子咕嚕嚕的,「就給六嫂個見面禮,送了小爺還忙著呢。」
桐桐伸出手來,「那就謝十四弟了。」
四福晉趕緊看後面的太監,「替你們主子拿……」
話還沒說完呢,桐桐的掌心裡被放了一隻大青蟲。
一群人都低了頭,顯然,這小子玩這一手不是第一次了。
這次沒有尖叫,他頓時睜大了眼睛,氣鼓鼓的看他六嫂:「拿來!」不給你了,一點也不好玩。
桐桐就看著那大青蟲,然後給還回去,「十四弟,你這個蟲蟲不好玩。我還抓到過一隻,那是個三隻眼的,可漂亮了。各個都是大眼睛雙眼皮,眼睛撲閃撲閃的,機靈的不得了,聽的懂人話呢!你叫它鑽到哪裡就得鑽到哪裡……」
騙人!
「沒有呀!」她說的一本正經,「不過這東西想得,卻得講個機緣,我也是機緣巧合,見過一次。結果還被它給跑了!」
在哪裡尋的?
「不用尋,你要準備好藥引子,他自會尋你的。可這引子卻難尋,非機緣湊不齊的。」
這天下還有小爺湊不齊的東西?
桐桐就蹲下跟他掰扯,「這得立春那日鑽出來的蚯蚓一兩,要雨水這日的雨水二兩,要驚蟄這日冒出來的各色蟲兒每樣三兩,要春分這日盛開的各色鮮花花蕊四兩,要清明這日的離人淚五兩,要穀雨這日莊稼上的露珠六兩,要立夏當日冒出水面的荷葉尖七兩……」
她說的一本正經,把十四說的一愣一愣的,真有些信了。邊上伺候的卻憋不住,只管笑。這一笑,十四就知道了,一跺腳轉身往大殿里跑去了。
等外面的人進去的時候,他正藏在德妃懷裡偷眼朝這邊看呢。
四福晉先打量娘娘的臉色,見娘娘眼裡含笑,才鬆了一口氣。
桐桐只管笑,跟著四福晉請了安還朝十四眨了眨眼睛。
十四蹭一下氣鼓鼓的把臉扭一邊去了。
德妃心裡嘆氣,老四家的太過謹慎小心,老六家這個好是好,就怕在外面失了分寸。這幾天,老六那邊的消息她都知道。兩口子處的好,這是第一好。第二好就在於,這孩子是實心眼,進宮什麼也不知道,可什麼都不知道,卻扒著老四這邊不撒手,萬事是親哥嫂為先。她當時得了信兒的時候,懸在心裡的石頭一下子就放下了。
叫兩個媳婦坐了。
四福晉就先問了,娘娘這幾日睡的好不好?進的香不香?
問安嘛,就是這樣的。
德妃一一說了,也不問別的,只問這幾日兩個阿哥爺的衣食起居。
四福晉就道,「膳食不曾見少,這兩日也添了衣物。不過是功課多,日日在外院歇著呢。昨晚上天冷了,前院添了炭盆,今兒早上說是夜裡有些口乾,想來今年第一日用炭盆有些不習慣。出門前已經吩咐下去了,叫送一筐子雪梨進來,得閑了吃幾片,想來能好些。」
德妃點點頭,心裡嘆氣,老子這個較真的性子喲!說是用功不可耽於安樂,保持頭腦清醒的法子很多,很不必這般的。可這事|事關阿哥們的學業,后妃說不得!只得叮囑說,「手爐早早的給備上,熏籠放在腳下,裡面燃些陳艾,熏一熏腳上的寒氣。」
是!回去就備著。
說完了老四,德妃又看老六家的這個。
桐桐就趕緊道:「這幾日,夜裡睡的極好,半夜不曾起夜。昨兒進了一碗羊湯魚丸,丸子吃了八個,甚是受用。睡前吃了一個雪梨燉銀耳,早起一切都好,夜裡不見氣喘。這幾天天冷了,衣物給添了。今兒這一落雨,又有些濕冷之氣,晚上想熬些艾草叫泡泡,正好,今兒有太醫請平安脈,回去就問問太醫,這麼著可合適。看看這節氣時令一變,飲食是否也要變一變,什麼飲食不跟湯藥衝突。」
德妃點頭,「那就不留你們了……」怕雨更大了,「也別只顧著他們,自己多顧惜著自己個些。」
是!
這就結束了第一次請安的活動,又是風又是雨的,回家衣裳下擺都濕完了。
「趕緊的,熱水泡澡。」
可熱水不能那麼快。
那不會去炕上嗎?這位爺拉著人就往裡面去,「你這褲子怎麼弄的,怎麼解不開。」
哎呀!羞死了!叫丫頭們幫忙早脫下來了。
而且,這大白天,你在屋裡我也不好意思呀!只得打發他,「叫人給我要些薑湯來,那個就行。」
可算把人打發走了,泡了熱水澡出來,卻不想太醫已經來了。
「先給福晉診脈!」
福晉面色紅白紅白的,有什麼不好嗎?
太醫是個嚴肅的老頭,皺著眉搭脈,「福晉身康體健,大安。」
「淋了些雨!怕著涼了。」
這得分什麼人,就這位福晉的體格,在雨天里跑兩天都沒事。但叫開方子了,怎麼辦?老太醫就說,「薑湯就行。」
「還是開個方子放心!」
桐桐瞪自家爺,沒病吃什麼葯呀!
老大夫倒是知道這種常年吃藥的人對疾病的畏懼,於是寫了個方子遞過去:「水煎服代茶飲。」
桐桐接過來一看,貫眾、板藍根、生甘草,板藍根的劑量最大。
她心裡突然含糊了一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