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弈無形棋手
少主沒了，那還了得。李氏家族找了好幾年，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後來聽人說少主和護衛都死了，包括他的父親，死因不明……
李家主對周揚還不錯，見他天賦甚佳，十一歲時便把他送到紫元宗修練，由師叔鍾鵬飛負責教導。
在紫元宗他也沒幾個朋友，師兄弟們彼此面和心不和，不是勾心鬥角就是爭風吃醋，只有年紀稍長的鐵虎師兄比較照顧他。
閑暇時，他和鐵虎也常到李家，找兒時的夥伴李同和李杏兒玩耍，他的童年時光除了想念父母外，卻也很快樂。
數年前，李氏家族得罪了一個大門派的弟子，族內慘遭清洗，家族內的修者有的被殺，有的被賣為奴隸，只剩老弱婦孺，好好的一個修鍊家族便這樣毀了，李同和李杏兒也下落不明。
那時，周揚還求過鍾師叔救救李家，可連紫元宗都得罪不起的大門派，哪是一個外門執事管的了的。
入宗時的周揚雖小，但當時就已立下血誓，此生必要找出殺害父親和殘害李家的真兇，將之千刀萬剮，以報深仇。
此時想到父母，周揚情不自禁的摸向頸下的玉佩，心中一痛，再也不能入定。
又是五天，胳膊好的差不多了，腿也恢復了不少，受損經脈也在快速修復。
有幾次，樹洞外聲音震天，應該是巨型妖獸路過的聲音，嚇的他大氣不敢出。好在妖獸沒注意到這裡，幾日來倒也平安。
等外面沒了聲音，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始生火烤肉，頭幾次吃狼肉時沒覺得，不過近幾日他越來越覺得狼肉味太大，是真不好吃。
洞里的山泉到是很不錯，清涼甘甜，喝下去周身舒泰。這一次他準備把狼肉用水沖一衝，或許異味會輕些。
周揚把幾條狼肉放在有山泉滴落的山石上，弄了個火把點著，抬頭在洞壁上找尋固定火把的位置。不經意之間，他發現正前方岩壁上有些隱約的圖形。
凝神細看之下，這些圖形有些熟悉，似是一副棋盤，棋盤上已落下數十顆棋子。
周揚舉著火把後退一步，將火把左右一掃，他的眼晴一亮，果然是黑白子！不但如此，岩壁之下還有一個棋罐，裡面盛放的是黑子。
屠燕城李家家主既是修者，也是好弈者，其弈技在屠燕城內首屈一指，無出其右者。
受李家主的影響，周揚小時候耳濡目染，也極好圍棋對弈，而且在此道上天賦極佳。
他三歲入門，五歲便可與成年人對弈，七歲尋常棋手遇之皆敗。到了十歲，李家主與之對弈也不能言勝。
后入得紫元宗，師叔鍾鵬飛也是好弈者，其技居然還在李家主之上，遍尋屠燕、安平兩城皆無敵手。
周揚拜入鍾鵬飛門下，除在修鍊上受其指點外，弈技上也會點撥一二，並共同參悟一些上古棋譜，故而他的弈技也是突飛猛進，罕有敵手。
十三歲時，周揚與鍾師叔已然能夠打成平手。十四歲時，周揚可讓鍾師叔一子，在此情況下鍾師叔最多能與之戰平。
曾有一散修雲遊至此，與周揚手談三局，兩負一勝，后連連稱奇，視為天才。
可惜的是，周揚的修鍊速度遠遠不極棋道，為此，鍾鵬飛曾嚴令周揚棄弈而專司修鍊，周揚也聽從了師叔建議。
無奈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定例少的可憐，靈石又太不好賺，若不是師叔接濟，修鍊速度比現在還慢。
其實修界好弈者並不太多，因為對弈太費功夫，又極耗心神，哪個修者不是惜時如命，潛心修鍊，對弈手談被視為茶餘飯後無聊解悶之事，斷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然而周揚卻已養成了習慣，在無靈石可用，修鍊也沒有進展之時，除上山采些靈草靈藥，獵殺些低級妖獸外，餘下的時間周揚便繼續鑽研起弈道來。
弈道雖不能助其修鍊，但對他的心境卻有極大的幫助，相對於同齡人，周揚成熟的多，心志也堅韌的多。
如今周揚見洞壁之上有黑白子，也是來了興趣，便凝神觀看起來。
一柱香過後，他的眉頭大皺，陷入沉思之中。
看來此局極為難破。
岩壁上是一副弈棋殘局，黑先，但處劣勢。此殘局乃是考教後人如何反敗為勝，戰勝白棋。
周揚雖想出了數十種走法，但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黑棋輸定了。
他鑽研的各類棋譜中竟然沒有一種和岩壁上的殘局相仿，儘管他的腦中有無數定式和變化，但仍是一籌莫展，無從下手。
周揚鑽研此道十數載，越是難局越要揣摩，豈肯投子認輸。
閉目沉思了足足一個時辰，待無數種變化被他否定之後，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了弈棋十三經中的一段話：
「夫弈者，緒多則勢分，勢分則難救。投棋勿逼，逼則使彼實而我虛。虛則易攻，實則難破。臨時變通，宜勿執一。《傳》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
這段話的意思是頭緒太多，沒有統一協調行棋，子力分散而且互相沒有聯繫，所以不容易解救。沒有機會的時候，不要輕易進攻，否則會導致對方子力穩定，而我方防守不穩。臨場應學會變通，切莫固執的一味求得進攻。
不能進攻，那隻能變通了。尋常的變通之法他已想了無數種，均行不通，必須改變現有的思維，超脫原有的定式才有一線生機。
以眼前的殘局來看，只進攻意味著失敗，僅退守則最後黑子明顯不夠，仍是敗局。
棋局如戰局，戰局瞬息萬變，並不拘泥於定式，所以必須臨場變通，只有求變才有取勝的可能。
具體如何變通，那得根據對弈之人的悟性和棋力來看。
想到此處，周揚腦中靈光一現，猛的睜開雙眸，毫不猶豫的伸手探入棋罐內抓起一個黑子落於壁上。
他的黑子剛落，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枚白子也落在棋盤之中，正是應對黑子的走法。
周揚沒管白子的來歷，沉吟片刻，執子再落，而白子亦落，如此你來我往，周揚與看不見的對手大戰起來。
初時還能互相拼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到越來越吃力，每一步都要思考很久，不知不覺間額頭已然見汗。
這便是棋道境界上的差距。
弈者有九品，從高到低一曰入神。二曰會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鬥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仟韆仦哾
這九品也是弈者的九個境界，一個比一個深奧難測，一品入神乃是最高境界。
以周揚的實力，勉強進入五品用智境界。智者，知也。入神之境饒三先，未能通幽，戰則用智以到其功。
此境界便是能被入神境棋手讓三子，而通幽境是被讓兩子，所以未達通幽境，對奕之時只能用智。
有的棋手善攻，有的棋手善守，還有的棋手善磨，但無論哪種，都會有長有短，拿捏其短，便可勝之。
達到用智之境，可揚長避短，攻守兼備，讓人無機可尋。當然，用智之上還有四個境界，不用說入神、會照，便是對上通幽之境的棋手，周揚盡全力也無半點勝算。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隨著不斷落子，岩壁頂端正緩緩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思考間，火把燃盡熄滅。周揚不得不從沉思中轉醒，重新製作了火把引燃。
可總是在手裡握著也不是個事，而岩壁表面比較光滑，並沒有合適的地方放置火把。於是他便向上看去，欲尋找放置火把的支撐點。
接近洞頂的岩壁凹凸不平，坑坑窪窪，周揚將把火再往上舉了舉，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卻不再是坑坑窪窪，倒像是文字。
他仔細辨認，的確是文字，而且還是上古文字！
好在周揚跟隨鍾師叔修習過古文，也能將之認個七七八八，正對著他的幾個字是「入鼎四龍之火。」
這是啥意思？什麼叫四龍之火？
他的心中便有些激動，難道這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功法不成！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又向上看去，從上方的岩壁到洞頂全是文字，密密麻麻覆蓋了半個石洞。
雖然有些古字周揚不認識，但大意卻是看懂了，他心中一陣狂喜，這並非是什麼上古功法，而是練丹之術！古練丹術！
周揚暫時將對弈之事放到一邊，也沒有再向上看，而是回到樹洞，將火把放好，在洞口探出頭去看了看，確信沒有危險，然後從洞口爬出，在樹林中找到大量的枯樹技、樹皮、枯草等丟入樹洞，開始做火把。
不久之後，他將幾十個做好的火把放到一邊，拎起一個在狼肉肥油的部分蹭了蹭，用火點著，便急不可耐的回到石洞，舉著火把站在山石上仰頭觀看起來。
搜尋了許久，終於找到了開篇處。洞中所刻名為「丹術要訣」，不知是哪個時代的練丹大師所留，不過此位大師應該也是弈道高手，那殘局必是他的傑作。
周揚越看越激動，越看越心驚。然而看著看著，古字卻突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