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9章:塵歸塵,土歸土
他轉頭看向李瑞雪,那眼神是絕望,又是一種希望。
我知道他也很不舍離開他女兒,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
短暫的沉默后,他語氣越來越虛弱的對李瑞雪說道:「瑞雪,你聽話,爸爸跟你說過了,爸爸不能再繼續陪你了……你以後跟著陳叔叔,好不好?」
李瑞雪已經哭得淚眼朦朧了,她哽咽道:「爸爸,我不想讓你離開,爸爸我們去治好行不行?」
「瑞雪聽話!爸爸這病治不好了,你聽話。」
「嗯,瑞雪聽話。」李瑞雪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我在旁邊都忍不住鼻頭一酸,有種揪心的情緒在心口蔓延著。
這時,他又轉頭對我說道:「陳老闆,還有件事情拜託你。」
「你說。」
「我去世后,不要辦什麼葬禮,我們也沒有什麼親戚,我的骨灰也不用找什麼墓地,別浪費那錢……錢留著給瑞雪上學,我的骨灰可以灑進長江里。」
「嗯,還有嗎?」
「沒有了。」
「爸爸……」李瑞雪又哭著大喊了一聲。
她爸爸又看向她,流出了眼淚,虛弱的說道:「瑞雪,以後……要聽陳叔叔的話……」
他的話音未落,就閉上了眼睛,那冰冷的手也從我的手上滑落了下去。
我心裡猛地一顫,自然明白他已經走了。
因為我經歷過,我的母親也是這樣從我面前離開的。
我試圖喊了他兩聲,又伸手在他脖子上試探了一下脈搏,脈搏已經停止了,呼吸也沒有了……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對旁邊的李瑞雪說道:「瑞雪,給你爸爸跪下吧!」
李瑞雪也很聰明,我這麼一說,她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立刻跪在了地上,抱著她爸爸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
能理解,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而已,又只有她爸爸一個親人,我真的能理解。仟韆仦哾
當初我母親離開我的時候,我也哭得很狼狽。
只有經歷過至親的人去世才知道,那一瞬間是很痛苦的,很快就會沒有任何感覺,變得麻木。
待到一切平靜,某個下午,清風拂過窗帘的聲音,洗衣機轟隆隆的聲音,廚房水壺冒著熱氣的聲音,陽光鋪進陽台的樣子……
張口叫人卻一愣……
這一切都在提醒你,那個人走了巨大的空虛與孤獨。
但總會釋懷的,也許是以後,也許是明天,但永遠不會是今天。
人生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那不確定的人生,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
在李瑞雪的哭泣聲中,我聽見了不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近,好似就停在了附近。
我奔出堂屋,來到外面院子一看,果然來了一輛救護車。
有醫護人員從車上下來,向我這邊走過來后,一名醫生向我問道:「是你們打的急救電話吧?病人情況怎麼樣?」
「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那名醫生很是詫異的問。
我點了點頭,以為他們就會離開了,可是那名醫生還是來到了堂屋裡,用專業的儀器對李瑞雪的父親進行了生命體征檢測。
最後醫生取下聽診器,站起身來,嘆口氣說道:「人已經走了,節哀!」
「麻煩了醫生。」我道。
「不麻煩。」
送走了醫護人員,我又回到堂屋裡,李瑞雪依舊還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大哭著。
這種時候,我也無法去安慰她,哭出來會好點,就怕她哭不出來,憋在心裡,那樣是會生病的。
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李瑞雪才停止了哭泣,轉頭沙啞著嗓音向我問道:「陳叔叔,我改怎麼辦?」
「沒事,我來給你處理後事,你不用擔心。」
她又面向我,依舊跪在地上,對我說道:「謝謝你了,陳叔叔。」
「不用謝我,你快起來。」
將她扶起來后,我摸了摸她的頭,又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水,輕柔的說道:「瑞雪,別害怕,你爸爸只是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你要堅強知道嗎?」
她點著頭,但是眼淚還是悄無聲息的流了出來。
看著她真的很心疼,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那麼單薄,這可已經入秋了。
還有她穿的鞋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撿來的,明顯不符她的腳碼。
我幫她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對她說道:「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幫你爸爸整理一下。」
「嗯,謝謝陳叔叔。」
等她出去后,我才又蹲在涼椅前,稍微幫她爸爸整理了一下遺容。
我不害怕,因為我經歷過了,並且我即將也會走到這一步,到時候也會有人替我做這些事情。
這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談不上害怕。
整理好遺容后,我打電話通知了殯儀館。
等待了半個多小時后,殯儀館的車終於來了,我們又一起將她爸爸送到車上,又一起前往了殯儀館里。
完成一些手續后,就等待著火化了。
我讓李瑞雪最後去看了她爸爸一眼,她也不怕,畢竟這是她最親的人。
她又哭了,但是她依舊很堅強,她或許知道,得儘快讓她爸爸入土為安。
在殯儀館大廳里,等待著火化時,我向李瑞雪問道:「瑞雪,你爸爸說不用舉辦葬禮,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李瑞雪搖搖頭說:「我們家沒有親戚,我爸爸說不舉辦就不舉辦吧。」
「嗯,那你爸爸的骨灰,我想的是還是給他找一個目的,至少以後你能去看看他。」
「陳叔叔,墓地貴嗎?」
我苦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不貴,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處理就好。」
「謝謝你了,陳叔叔。」
「不要再說謝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李瑞雪突然沉默。
我又向她問道:「你是不願意跟著我們嗎?」
李瑞雪又連忙搖頭說道:「不是的,我怕……怕給你和阿姨還有妹妹他們添麻煩。」
我鼻頭忽然一酸,然後將她擁進了懷中,說道:「不會的,我和阿姨,還有妹妹都很想你,昨天妹妹還在問我呢……她說,瑞雪姐姐怎麼不來咱們家了呀?」
李瑞雪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雖然這個笑容很苦澀很僵硬,但她總會釋懷的。
沉默了片刻后,她又對我說道:「陳叔叔,我以後會聽話的。」
「嗯,」我笑了笑道,「那就別叔叔了,叫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