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猴子

霍家堡所在山坳地勢獨特，兩側有山巒遮擋寒流，雖做不到四季如春，卻也能常年氣候暖和。

適宜的環境，讓樹木得以肆意生長。

從高處看，巨梧樹暗紅的葉子連成一片，其間夾雜著些許翠綠、暗黃，顏色鮮明又復有層次。

山風刮過，樹葉隨風舞動、如潮起伏。

如此山色，堪稱壯闊絢麗，內里卻偏偏藏著無數兇險邪惡，好似吃人不吐骨頭的凶獸。

林中。

猴子縮著肩，盯著山風前行。

他的嘴唇有些發紫，眼神更是來回閃爍，明明身上裹著好幾件禦寒的衣服，還是習慣性緊了緊。

似乎極其缺乏安全感。

沿著記憶中的路徑左轉、右轉，最後來到三株大樹合攏的位置。

樹下，早有兩人等候。

「怎麼回事？」一人從陰影中走出，面帶不虞看向猴子，聲音沉悶：

「人沒帶過來？」

「報……抱歉。」猴子聞聲輕顫，畏畏縮縮開口：

「他說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再過來，兩位大哥放心，明早我一準把姓周的帶過來。」

「嗯。」樹下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邁步上前，輕拍猴子的肩膀：

「你該明白，如果明天人沒來的話，會是什麼後果。」

此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卻瘦的皮包骨頭，就像一根麻桿，好似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

但猴子見過對方的兇殘狠辣手段，聞言急忙點頭：

「明白，明白！」

「我一定把姓周的帶來！」

「不單單是他。」瘦麻桿搖頭：

「主要是他手裡的源石，一百枚源石不應該放在一個運氣不錯的廢物手裡，你說是吧？」

「放心，待到把人解決，少不了你那一份。」

「是，是。」猴子一臉唯唯諾諾。

「小子。」另外一人站在陰影下，冷聲開口：

「你是自己把那女的送過來的，她不願意做還敢傷老子的客人，那就別怪我們下狠手。」

「你心裡不會在怪我們吧？」

「不敢，不敢。」猴子面色發白。

「虎子，別嚇他，嚇壞了怎麼辦？」瘦麻桿輕輕一笑，把聲音放緩：

「孫承六，你天生就適合干我們這一行，聽說你身邊還有兩個女的，能不能領過來？」

「這……」猴子遲疑了一下：

「那兩個女的我還不熟，沒多少把握，不過要是給我一些時間的話，應該可以拿下。」

「好！」瘦麻桿聲音一提：

「我就欣賞你這份自信，不過今天確實有些晚了，看樣子等下還要下雨，那我們哥倆明天等你消息？」

「兩位大哥放心。」猴子再次保證：

「我一定把人帶來。」

…………

「嗚……嗚……」

山風呼嘯，如哭如泣。

送走兩人後，猴子的表情當即一松，整了整被瘦麻桿扯發皺的衣領，轉身走向來時的路。

剛走幾步，眼前突然一黑，一股巨力迎面衝來，死死箍住他的咽喉，把他頂在樹上。

「孫承六！」

周甲身披蓑衣，牙關緊咬，死死盯著對方，低聲怒吼：

「你想害我！」

「呃……呃……」猴子面色通紅，雙手無力的拍打周甲手臂，額頭青筋更是高高鼓起。

他想說話，但喘不過氣來。

周甲雙眼通紅，恨不得直接掐死對方，但手上動了動，終究還是給他留了一絲喘氣的空間。

「咳咳！」

「咳！」

猴子拚命乾咳大喘，顧不得身體不適，急急擺手道：

「周哥，不是……不是我要害你，要害……要害你的是他們，是他們逼我這麼做的。」

「說！」周甲再次發力，低聲怒道：

「到底怎麼回事？」

他本來只是感覺今天猴子的神態有些奇怪，不像是找到范琳的線索，所以好奇跟來看看。

卻不想，竟然聽到三人合謀要害他！

若非一時衝動跟過來……

那，自己怕是已經落入陷阱！

想到此處，周甲只覺心頭怒火狂涌，殺機難以克制。

「是，是。」猴子面色煞白，身子哆哆嗦嗦：

「那兩人是魚龍會的，專門拐賣女人做那種事，是我……我偶然認識的，他們聽說你手上有一百源石，所以就動了歪心思。」

「周哥，周哥。」

他雙手抱拳，苦苦哀求：

「我真沒想過要得罪您，但那兩人心狠手辣，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他們會殺了我的。」

「范琳，琳琳就是被他們殺的！」

周甲看著他，一聲不吭。

良久方道：

「他們有多厲害？」

「瘦的四品，胖子三品。」猴子開口。

「三品四品？」周甲眼眉一挑。

「確實是。」猴子點頭：

「但，但他們身懷武技、源術，實力要比……要比普通的三四品強很多，而且還有別的手段。」

「五品，也能拿下。」

周甲啞然。

他只覺得自己是五品，看不起三品四品，卻忘了在其他人眼中，自己這個五品也只是個空殼，真實實力未必比三品強。

猴子雖然沒有明說，話里的意思也是他絕非那兩人的對手。

略作沉吟，周甲慢聲開口：「把他們兩個的情況說一下。」

「周哥。」猴子小聲開口：

「我說了，您是不是就放我一馬？」

「說！」周甲聲音一提，單手直接把他頂在樹上，眼中的怒火如有實質。

「我說，我說。」猴子急急大吼：

「瘦子叫黃長松，精通爪功，五根手指頭能抓碎石頭；胖子姓陽，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身懷硬功……」

「他們住在西區，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在東區那邊看廠子，有時候會來西區挑選些貨物……」

眼見周甲動了真怒，他不敢怠慢，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說了個遍，才哆哆嗦嗦停下。

周甲眼神閃動，又問道：

「范琳怎麼死的？」

「琳琳。」猴子身軀一僵，隨即眼含熱淚，音帶哽咽：

「琳琳見我們日子過得艱苦，一時間也找不到生計，所以想著靠自己的身子養家糊口。」

「我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但她一直纏，我……我被纏的沒有辦法，再加上確實沒本事，就帶她去場子里試試。」

「誰知道。」說到這裡，猴子抽了抽鼻子：

「到了那裡她又不願意做了，得罪了魚龍會的人，就被……」

「就被殺了！」

「嗚嗚……」

他低頭痛哭，一邊哭一邊抹淚：

「周哥，咱們從地球來的，就這麼幾位了，我一時糊塗犯了錯，確實不對，但我保證以後肯定改過。」

「您……您就放我一馬，我這輩子都記著您的好！」

周甲看著他，眼神掙扎，手上時緊時松，在殺與不殺之間搖擺。

最終，無奈輕嘆一聲，放開手臂，緩緩轉過身軀。

「多謝周哥，多謝周哥！」猴子狂喜，忙不迭道謝。

周甲背對著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慢聲開口：

「抱歉。」

「什……」

剛剛脫困正自狂喜的猴子還未回神，就見一抹亮光閃過，視線隨之高高飛起，一具熟悉而又陌生的無頭屍體映入眼帘。

下方。

周甲單手持斧，身披蓑衣，低頭不語。

許久，他整了整衣服，朝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