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天的鈴聲

時間在2005年，寒冬。

「叮呤呤……」

床頭的鬧鐘作對似地打擾了林暮陽的美夢。

今天是星期六，林暮陽還像往常的星期天一樣，將以前定在六點三十分的鬧鐘一把掐止，繼續蒙頭大睡。

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叮呤呤……」

林暮陽雖然已經有些清醒，但好不容易捱到的星期天，他是不肯這麼早就起床的，頭也不抬，又一把把手摁在了鬧鐘上。

「叮呤呤……」

靠，這鬧鐘成心作對？摁了它居然還敢響，林暮陽本來就有點火爆脾氣，遇上這種情況，他的脾氣「騰」地就躥起了兩丈多高，一把抓起鬧鐘扔了出去……

叮呤之聲變成了金屬撞擊地板的嗆啷啷的聲音，這年頭，還沒有什麼東西的質量能好到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后還不帶損壞的程度，那鬧鐘被林暮陽這一摔，剛一接觸到地板，便嗆啷幾聲，摔成了一堆碎片，成了上流水線之前的模樣。那原本套在鐘面上的圓形的金屬圈咕碌碌幾下翻滾之後，滾到了牆角，受到阻擋，不得不停了下來，躺在地上掙扎著跳了幾跳，最後也不得不靜靜地躺在牆角，再無聲息……

「叮呤呤……」

林暮陽終於忍無可忍，唰地把被子一掀坐起身來，剛想對著地上的鬧鐘發火，叮呤之聲又起，林暮陽這才發現，發出響聲的原來是床頭柜上的電話。

真是走了霉運了，大禮拜天的，什麼人這麼早閑著無聊就打電話，吵醒我的美夢？

林暮陽抓起電話，「喂——誰呀？」

很正常的電話對答，不過林暮陽此刻卻是像喝了三桶汽油一樣，如果對方不能說出個必須打電話的理由來，想必他肚子里那團火隨時會燃燒、爆炸。

「我是鄭有。」

對方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但語氣卻顯得有些急。

一聽到鄭有兩字，林暮陽這三桶汽油一下全蒸發了，一點火都不敢再發，

「哦，大哥，是你呀。什麼事啊，這麼早？」

「馬上穿衣服，十分鐘后我來你家門口接你。」

「哦——什麼事呀，這麼……喂，喂——」

「嘟嘟嘟嘟……」對方已經掛上了電話。

林暮陽放下電話，一回手抱起枕頭用臉使勁蹭了十幾下，發泄完了他對這枕頭萬分的留戀之情，這才無奈地站起身來，一件件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麻利地穿好。

這是在北方一個小城，戶外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十幾度，大哥只定下了十分鐘的時間，林暮陽不麻利一點還真是沒法在十分鐘之內穿上那十幾件得以裹身取暖的內外衣。

時間掐算得真准，當林暮陽一隻腳剛邁出院子的大門之時，鄭有開著車也正好停在了他的身旁。他趕緊回身鎖好院門，一頭鑽進汽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這才發現，車後座上已經有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林暮陽對這個女人當然是熟悉的，熟悉得跟自己的親人一樣。

這個女人曾經是他十幾年的同學，年初的時候更是上升了一階，成為了他的二嫂。

她叫燕紅，上學的時候她很漂亮，曾經是小學，中學，一直到大學都是校花一職的代名詞。

現在的她當然也還是很漂亮，只不過——她原本有些廋削的臉龐如今更廋了些，原本爍爍放光的兩隻眸子卻不再明亮，代之的是讓人一見便明的憂鬱和悲傷。

鄭有二話不說，見林暮陽剛坐定身，便一腳油門躥了出去——這時林暮陽還未來得及關好車門。

「哎——大哥，你急什麼呀？我可沒有欠錢不還啊，你也不至於這麼急要小弟的命吧？」林暮陽急得大喊。

所有人都知道林暮陽平時最懂得幽默，動不動說出幾句讓人笑破肚子的話來，於是大家便送給了他一個美稱——開心果。

可是此時的鄭有和燕紅聽到這句林暮陽想引二人發笑的話語之後，竟然一點都不為所動，別說是發笑了，兩人的神情比來之前更緊蹦了起來。

車內的氣氛一下緊張起來，這是林暮陽的感覺。

他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要不然大哥他們不至於如此。

「大哥，你們——怎麼了？」林暮陽看看後座上的燕紅，又看看大哥鄭有，試探地問了一句。

燕紅掏出紙巾輕拭了一下眼睛，制止了剛想奪眶而出的兩滴眼淚。

林暮陽又把不解的眼神轉向了開車的鄭有。

「谷南在省城發現了你二哥。」鄭有沉沉地說道。

「什麼？」乍聽之下，林暮陽甚至有點不敢相信，「二哥？在省城？」

「剛剛我接到了谷南打來的電話，說是在省城一家醫院發現了你二哥，我就馬上通知了你和燕紅了。」

「怎麼是醫院？二哥他沒事吧？」

「我不知道，谷南也沒細說，只說讓我們趕快去一趟，到了省城自然就知道了。」

***

十分鐘后，汽車駛上了通往省城的高速。

鄭有把全部的急切之情全發泄在了那隻踩著油門的右腳之上，此時的速度已經達到了這車的車速上限，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放鬆油門的意思，似乎還嫌這車太次了點，怎麼猛踩油門，這速度就是上不去呢？

嫌車慢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林暮陽，他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不住地催促著鄭有快一點，再快一點……

「大哥，還能再快一點嗎？」

林暮陽又一次催道。

鄭有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兩眼始終盯著前方的道路不敢放鬆，看都不轉頭看他一眼，緩緩地扔出兩句話來，「快是還是能快，不過這兒是高速，不是航線之上，咱們不能飛。」

林暮陽聽出了大哥的意思，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偶然間瞥見了後座上的燕紅又一次擦拭著淚水……

林暮陽此刻心裡是亂急了，他不能再催大哥，那樣很可能會讓他分神，導致一些不能去想的後果。他又不能把眼睛盯在燕紅身上，因為燕紅的每一次拭淚，每一聲咽泣都會讓他的心裡更難受，更煩亂。

一時之間，林暮陽的兩隻眼睛竟沒有了落下來的地方，沒辦法，他只好把視線轉移到了車窗外。

看著那被自己飛速拋在了身後的山峰，小樹，還有公路兩旁的欄杆，林暮陽的思緒不禁又回到了二哥神秘失蹤的那段r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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