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姐弟
彷彿是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裡的自己被什麼可怕的東西一直追趕著,她一直拚命地往前逃,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她以為自己還會一直這麼逃下去的時候,夢卻突然的結束了。
這不是個噩夢。
安南秀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努力回想起之前生的一切,突如其來的襲擊,驚慌中她獨自騎著青青逃命,隨後被追上,再後來,自己應該是被人救了。
安南秀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出神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將視線匯聚在眼前所看到的畫面上。那是一片只會出現在最晴朗的夏季夜晚里的、被滿天星光所點綴著的浩瀚星空,閃爍著的銀白sè的星光宛如流淌在無邊平原上的河流一般,盡顯其神秘與美麗的姿態。在這樣的夜空下,無論是多麼躁動的、不安的、悲傷的、絕望的心緒都會在這溫柔的撫慰下沉澱下來吧?
安南秀怔怔地望著頭頂星空出神,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麼,許久之後又再度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或許是過了一小會兒,又或許過了很久,再次睜開眼睛的安南秀沒有再看到那片美麗神秘的星空,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大片生長著星星點點淺藍sè花朵的青sè草地,陽光從床邊的小窗照亮了整個房間,許多開著白sè小花的柔軟藤蔓從草地上垂下,帷帳一般圍繞在床邊。安南秀掀開身上的薄毯,打算從床上爬起來,但是她的身體並沒有如她所願。虛弱、疲憊、飢餓的感覺同時從全身各個角落翻湧而起,她不得不再次躺回床上。
想起來了,之前逃命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吃過東西呢。
安南秀認命地躺著,同時開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當然,要不是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草地上,安南秀也許要懷疑做到底是不是一個房間了。除了還算正常的、能夠讓人一看就知道的一張床和一個衣櫃之外,整個房間里東西都帶上了房間主人明顯區別於常人的奇特風格。完全沒有任何正常的裝飾品,房間里爬滿了翠綠sè的藤蔓和各種顏sè的花枝,從窗檯到門框,從天花板到牆壁,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爬上那些光滑乾淨得像鏡子一樣的牆面上的。或許它們本來就是從牆裡長出來的也不一定,因為看上去整個房間就像是在某棵大樹內部挖出來的一樣,除了木質的地板,木質的牆壁和門窗,甚至房間里的傢具都是木頭做的。一張樣式怪異的大床,看起來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塊木頭,倒是木頭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而且不知道是什麼木頭做的,並不像一般木頭那般硬邦邦的,再鋪上一層柔軟的床墊,躺在上面也很舒服。床上並沒有多餘的東西,只是一張淡藍sè的薄毯,一個綿軟的大枕頭,都散著女子身上私密的香氣。床頭是一張小小的梳妝台,大抵也就是些鏡子梳子一類的梳妝用物,樣式簡單樸素,而且沒有妝粉一類女孩子經常使用的化妝品。與那張大床一同佔據了大半個房間的是一張圓形的像是直接從一根大樹樁上削砍出來的大書桌,環繞在圓形書桌旁邊的——也許是為了方便主人拿書才這麼擺放的四個弧形立式書架。當然,要不是看到那上面擺放著一本本厚重的硬皮書,安南秀可能還看不出來那是四個書架。牆邊擺放的衣櫃估計是整個房間里最容易認出來的傢具了,第一個衣櫃里裙裝一件一件整理好掛成一排又一排,第二個則是女孩子外出時常常穿戴的寬大斗篷、可以遮住臉部的白紗巾,還有一排冬天時穿的漂亮的潔白的絨毛大衣,然後是柔軟舒適的睡裙和內衣,在接下來則是居家穿著的軟布鞋和外出時穿的軟皮靴,最後則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還有幾個疊在一起的小箱子。一排衣櫃看下來,就算安南秀是一個女孩子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以前的她倒是從來沒有注意到原來女孩子的衣物會有這麼多,雖然她的國王叔叔對她不怎麼樣,但是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女僕還是安排了足夠多,一般整理衣物這種事都是女僕們的工作,她只要跟自己的貼身女僕說今天想穿哪一件,自然就會有專門的女僕幫她找來。所以她的房間里那個小小的衣櫃也只是擺放了幾件有紀念意義的禮服,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出席生rì宴會時穿過的、母親留下的那件成婚時穿的、母親為自己挑選的net禮的禮服。不過不同於自己以前那些雍容華貴的禮服,這些衣物大都偏向素凈淡雅的個人風格,僅僅點綴著少量必要的簡單裝飾,而且沒有任何貴重的寶石或者金銀飾品。安南秀倒是想象不出穿上這些衣服的那個女子帶著怎樣的一種氣質。安南秀這時候穿的是一件嶄新的睡裙,儘管對於穿別的女孩子的衣物有著天生的抵觸情緒,不過那件簡簡單單的純白sè睡裙穿在身上卻也十分柔軟舒適。大概是也幫自己清潔過身體了吧,安南秀靜靜嗅著薄毯上睡衣上散的淡淡香氣,心裡自然而然地湧上一些羞恥的情緒。這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母親以外的人看到自己的身體吧,而且現在還躺在她的床上,穿著她的衣服,蓋著她的毯子。
她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安南秀想著這個問題。
總會見到的吧。
安南秀一邊打量著其他東西一邊想象著房間主人的模樣,從房間里異常簡潔乾淨的擺設,以及那些大多隨心所yù生長開放卻又顯得十分安靜溫和的藤蔓和花朵來看,應該就是那個女子的房間吧,安南秀又想起了昨晚聽到的那個聲音。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從房外走進來,清晨明亮的陽光劃過她的肩頭,那銀白sè的一頭長在陽光中閃著迷人的光芒,她的一面側臉映著金sè的陽光,臉上似乎總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大概每個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會被這親切柔和的笑意所感染吧。那一身樣式簡單的月白sè長裙穿在她身上顯得尤為貼切,那是一種安南秀從未見過的清新淡雅、天然純潔的氣質,她的目光安靜而柔和,純潔的天藍sè眼眸中里似乎有種讓人感到安寧的光芒,即使是最喪心病狂的兇徒在她的注視下也會安安靜靜地收起邪念。她長得極美,但卻不是那種會讓人感到讚歎或者嫉妒的美,善妒的惡婦也會讚賞這種並不傷人的美麗,而醜陋的、平凡的女人也不會在她面前感到受傷。
她是誰?
安南秀側著臉看著她慢慢走過來,最終坐在床邊,開口說道:
「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再說話吧。」
銀女子手上拿著一碗清湯,看樣子是早已經放溫了的,將安南秀扶著坐了起來,隨後便拿了一個小木勺動作輕柔地喂她。安南秀完全沒有一絲力氣來表達自己的意願,只能像個嬰兒一樣任她擺布了。一小口小口地咽下清淡開胃的肉湯,身體變得暖和又舒適,一碗肉湯並沒有多少,不一會兒就喝完了。
「還想喝嗎?嘉樹煮了很多的。」
女子提起「嘉樹」這個名字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只是剛剛吃了一點東西卻感到更加飢餓的安南秀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只是忍著身體忠實的反應對她點點頭。女子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端了一碗肉湯回來。
「你身上的傷我已經幫你治好了,不過你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所以要在床上休息幾天呢。」
女子一邊餵食一邊輕柔的說著話,安南秀嘴裡含著肉湯沒辦法說話,只能點頭「嗯」了一聲。
「不過不用擔心什麼的,那些人嘉樹已經把他們趕走了,不會再有那種事了。你這兩天就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休息吧。」
又喝完一碗肉湯之後,安南秀已經感覺到一絲困意,女子也沒有多說話,收拾了一下之後便離開了,走之前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房間里的光線緩緩暗了下來,不久之後安南秀便又靜靜地入睡了。
而在森林裡,昨晚遇到安南秀的地方,葉嘉樹一個人蹲在昨晚被他殺掉的其中一人的屍體旁翻找些什麼東西。事實上要做這種工作的話,昨晚就應該做完了的,只是當時心情經受了一些激蕩,而且獲救的少女情況並不樂觀,所以才拖到了今天早上。
不過如此倒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葉嘉樹已經從這些人的屍體上察覺到了一絲yīn謀的氣息。所以在檢查完屍體之後他倒是不急著離去,而是拿著一根大約手掌長短的細圓棍翻來覆去的看。這是他從那個看上去是頭領的中年武士身上翻找出來的,除此之外還有些細碎的東西,葉嘉樹看過之後就知道這個看上去像是個落魄的流浪武士的中年人另有一層身份,所以拿到這個有些古怪的東西之後,他便有了一個主意。
看上去像是拿來信號的小東西。
葉嘉樹在圓棍一端扯出一條細小的引線,隨手喚出一點火焰便把那東西點燃了,之後砰地一聲,一朵明亮亮的焰火在空中炸了開來。
「這幫廢物!」
走在最前面的年輕男子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焰火,手中的馬鞭很不爽地抽下去,被抽了一鞭子的坐騎惡聲惡氣地嘶鳴一聲,旋即往前方焰火的方向疾奔而去。他本是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一身的華貴服飾彰顯出其不凡身世,但此時表情yīn沉,一頭在陽光中宛如流金的短都擋不住梢下那雙眼裡的一抹癲狂之sè。再配上他坐下那頭xìng情相貌都十分兇惡的驚雷獸,儼然是一個橫行無忌的紈絝形象。跟在他身後的眾人隨即跟上,只是多rì相處下來對這位小爺的xìng情也稍稍了解了,神sè多半小心翼翼,生怕因為些許小錯惱了小爺,到時候惹來莫名遷怒。
昨天差不多追了整個白天,雖然夜裡短暫地休息了一陣,但身體和心理上的疲倦總是有的,再加上昨夜陪著這位不怎麼好伺候的小爺又鬧了一陣,殺了幾個不長眼的旅人,即使是鐵打的jīng銳也累得夠嗆了。
這隻隊伍雖然只有二十多人,而且看起來人疲馬乏,但在這隨意開拓出來的林間小路上急奔起來,卻仍是帶著往rì里積累下的鐵血蕭殺氣息。除去領頭的年輕男子看上去像是外出遊玩的紈絝子弟外,其餘一干隨從皆是jīng干強悍之人,全身裝備齊全,手中的刀劍毫不掩飾的散著森森寒意,若是這些地方上的悍匪看到了也只有望而退卻的份兒了。
只是這士氣有些顯得不那麼高昂。
本來是挺簡單的任務,他們也是抱著陪小爺出門玩樂的心情出的。他們並沒有把安南國邊境上的那場伏擊多放在心上,事實上他們確實也很順利,殺了人,劫了貨,偽裝成悍匪洗劫過的慘烈景象,一切都很順利。知道他們遇上了那匹馬!那匹該死的、跑的飛快的風角馬!
秀公主騎著風角馬逃跑了,本就是沖著她來的小爺當然很不爽,所以便帶著他們追了上去。一路上他們追著那隻風角馬追了一整個白天居然還是沒追上,從安南國邊境上都追到這都不知道名字的偏僻之地了,卻還是連馬屁都沒追上,後來居然還讓他們趕上了一場來勢洶洶的狂風暴雨。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們也只好停下來休整,把追捕的任務交給帝國安排在此處的內線去處理。原本心想著他們追了一天,那個小女孩和她的風角馬也該累得不行了吧,再加上她一個柔弱嬌貴的公主從未出過遠門,遇到這種事肯定會倉皇失措,隨便找幾個人也能找到她了。所以在將任務派給內線之後,他們就決定找了個地方休整一夜,也許不到天亮就能抓到人了吧。
只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一夜過去了,連個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等得十分不耐煩的那位小爺心情十分糟糕,大家也知道小爺心情不好了自然要泄的,所以這一晚休息得並不輕鬆。好在天亮之後終於看到信號的焰火了,這下他們也不用太擔心小爺遷怒了,抓到人之後自然會有大把多的方法讓小爺開心的,而他們也終於可以把那匹在心裡詛咒了一萬遍的風角馬抓來好好抽上一頓鞭子,當然前提是小爺的心情大好。一時間整支隊伍的士氣竟多多少少振奮了一些。
騎在相貌兇惡的驚雷獸身上,昭旭不由得心裡想著那個原本會成為他的皇嫂的女孩,雖然只是見到了她倉皇逃命時的一個側臉,但他的心似乎已經被那分清純動人的美麗勾走了。原本只是打算出來逛一圈玩玩,找找樂子,順便看看原本會成為他的二皇嫂的女子到底什麼模樣而已,不過現在確實是有點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了。dìdū的人都知道他和自己的二哥不和,所以好不容易這次能得到這麼一個機會跟二哥作對,雖然那個女孩註定不能嫁給二哥,但是那畢竟是二哥的女人啊,想想就讓人心情愉悅。一時間昭旭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將那個女孩子帶回dìdū之後,二哥臉上那jīng彩的表情。
主人一心打著皇嫂的注意,他座下的驚雷獸自然也不會乖巧到哪兒去,本來驚雷獸這種坐騎相貌就十分兇惡,長牙闊嘴,頭大頸短,四肢粗壯,一身倒豎的毛黑不黑白不白,看起來就不是純種貨,而且這面目猙獰的怪獸還有一項讓人無語的天賦,它一年四季都在情,而且從來不挑剔交配對象,基本上只要體型差不多大就敢上。所以敢養這些怪獸的人還真的需要不小的勇氣。當然,作為天生雷系天賦的驚雷獸,作為坐騎自然也有許多優點,與它們的博愛一樣有名的大概就是它們暴躁的脾氣了,反正在它們眼裡,只要是公的一律咬死,只要是母的,一律推倒。之前一直追不上那隻風角馬也讓它備受刺激,更何況那隻風角馬是只母的…所以它的急切一點都不比主人的差一點點。
狂的驚雷獸一路橫衝直撞,很快就來到了焰火升起的地方,只是情況漸漸的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沒有風角馬,也沒有小女孩,兩具屍體倒在地上,兩匹無主的駿馬悠閑地啃食著旁邊灌木上生長的漿果,只是被突然衝過來的驚雷獸嚇了嚇,一下子都軟倒在地上,真可憐,它們都是母馬。除此之外,便只有站在原地向他們看來的那個銀少年了。
手裡拿著放過焰火的圓棍,葉嘉樹抬頭望向他衝來的一干人馬,眉頭微皺。領頭的華服青年一直衝到他面前才勒住韁繩,驚雷獸那猙獰的腦袋卻已伸到了葉嘉樹面前。昭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面前的少年,雖然他的臉上被白sè的繃帶擋去了一部分,但從那銀sè的短下露出來的一小部分看來,眼前的少年算得上是他見過的長得最俊美的男人之一了,更何況他還比自己年輕幾歲。可惜了,他遇到了自己。
「你是怎麼現這兩個人的?」
昭旭強忍著內心深處幾yù噴薄而出的憤怒和嫉妒,勉強地保持著皇族應有的平和優雅、卻也帶著一份倨傲的笑容。身後跟著一同過來的隨從見到此間場景卻都明白了,這位小爺恐怕又要出離的憤怒了,於是大家都趁著將葉嘉樹團團圍困起來的機會,偷偷地往外面跑遠了一點,這時候自然是能跑多遠是多遠,甚至連癱軟在地的那兩匹母馬都被算在了包圍圈裡。
但是被圍在中間的少年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葉嘉樹閉上眼睛感受著,眼前的男子心裡有一股讓他想要立刻殺死這個人的惡意,往常也會清晰地感受到這些惡意,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那麼強烈,強烈得讓人窒息,他甚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中。但是,他還要問一些問題。
「你們在找一個女孩子。」
冷漠的聲音從睜開眼的少年口中落下,那少年又抬頭看了昭旭一眼,那目光里簡直是在像看一個死人一樣。
「那麼,是你救了她?」
既然對方已經表示出不打算合作的態度,昭旭也沒必要裝善良。
「把她交出來,或許本皇子還會饒你一命。」
當然,要看本皇子心情好不好了。
對於這種仗勢欺人、勒令威脅之一類的戲碼,昭旭自然是隨手拈來。騎在高大的驚雷獸身上的昭旭yīn沉著臉,手中的馬鞭輕輕在手掌中拍打,一干隨從也是刀劍在手,隨時等候著他的命令。身為東昭帝國的第三皇子,他自然是十分自負的,而且他也有理由如此自負。在他看來,自己身上流淌的,是帝國皇族用去了數千年時間優勝劣汰之後流傳下的屬於最強大最優秀的先祖的血脈,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自然是最強大最優秀的。但是眼前這個比他更年輕的少年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比他更加俊美!而且還敢在他面前如此無禮!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心中翻湧的憤怒之後,昭旭放下了手中的馬鞭,冷笑道:
「或者,你是想當一回英雄了?想要救美?」
「那麼就讓本皇子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昭旭獰笑著揮了揮手,早已在一旁等候命令的隨從齊齊湧上,刀光劍影間,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那少年剁成碎片。只是那被圍在中間的少年卻不為所動,這讓原本打算看出好戲的昭旭略顯失望,沒能看到對方嚇得跪地求饒的一幕顯然滿足不了他,或許該讓他們下手慢點才行。但是一想到還要去找那個小女孩,昭旭就沒了這份欣賞的心情。
「殺了他。」
淡淡地說了最後一句,昭旭已經將這個少年拋在腦後,他扯了扯韁繩,打算讓驚雷獸後退一些免得捲入戰鬥中。雖然身為一個強大的神術師,他自然是不懼怕這些,但與人打打殺殺這種粗俗不堪的事怎麼配得上他尊貴的身份。
但是一向服服帖帖的驚雷獸卻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只是獃獃立在原地不動彈。昭旭疑惑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坐騎,但剎那間,讓他幾乎窒息的元素浪chao迎面撲來,隨後他聽到了那兩個短短的卻讓他心驚膽戰的詞語。
「黑炎。」
「焚世。」
天sè忽然暗了下來,天空也如昭旭的心情一般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烏雲如chao汐一般淹沒了整個天空,而黑sè的天空之下,漆黑的火焰凄厲地哀嚎著從少年的身上竄出,轉眼間便化作一個數十米高的火焰巨人。巨人全身**,身軀比正常人類更為強健魁梧,全身上下遍布一道道醜陋**的恐怖疤痕。巨人剛一出現便憤怒地低頭沖著地上驚慌四散的人群狂吼一聲,飽含毀滅氣息的漆黑火焰便從他那比驚雷獸更加猙獰的大嘴中噴涌而出。僥倖逃開巨人剛出現時蔓延開來的火焰的小部分人頓時被這詭異燃燒的黑炎噴了個正著,甚至連死前的哀嚎都沒能喊出口便化作一縷飛灰,黑炎卻繼續蔓延著,彷彿活了過來的某種生物一般盤踞在樹上、石頭上、武器上安靜地燃燒著。
然而在這瘋狂肆虐的黑炎之間,卻還有兩個與周圍熊熊燃燒的黑炎完全隔絕開的小小的圈子。葉嘉樹一臉漠然地站在黑sè巨人身前,黑炎在他身旁如溫順的小獸一般,那隻藍sè的右眼中倒映著黑sè的火焰,平靜注視著他對面被金sè光圈所保護著的金男子。
「吼嗷嗷!」
黑炎巨人舉起兩隻巨大的拳頭狠狠砸在那小小的金sè光圈上,大地都在這凶蠻的一擊之下震撼不已,然而那看起來並不牢固的金sè光圈卻還是穩穩地抵擋著四周黑炎的侵蝕,甚至巨人拳頭上炸開的火焰都被它完全彈開。
「轟!」
又是一聲巨響,一擊不中的火焰巨人憤怒地再次砸向光圈,這次光圈閃了一閃,卻還是穩穩地抵擋住了。
但是此時昭旭的心裡卻沒有一絲安全感。
「焚世的黑炎」,夜靈帝國最高階的暗系神術之一,那麼施放出這一強大神術的少年是什麼身份自然是十分明了的了。比他還年輕幾歲,卻已經能夠掌握階神術的奧秘,這樣的人物在夜靈帝國中的地位可不是他這種半吊子神術師、並不受寵的皇子所能比擬的。眼前這光圈能抵擋住這黑炎,卻不知還能抵擋住幾次這樣的階神術。一想到這裡,昭旭的心一片冰涼,已然是落入了黑暗的冰窟之中。
「尊敬的……神術師大人,你我……帝國與……夜靈國互為……互為兄弟之邦……共同……敬奉雙子之神……我乃是東昭……東昭第三皇子……」
但是葉嘉樹並沒有打算聽他結結巴巴地講完廢話的意思,懸空浮在幾乎癱瘓在地的驚雷獸額前,他緩緩伸出了纏滿白sè繃帶的右手按在仍在頑強抵抗的光圈之上。潔白細膩的繃帶一圈圈從他手上解開,如凌風舞動的絲帶在他身側婉轉飛揚,似有靈xìng一般纏綿不離。繃帶下**的手掌按在昭旭身前的光圈上,此時的他已經被這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張著嘴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一個可怕的詞語從心底浮起,接著像一雙鐵爪一般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下一刻,金sè的光圈迸然碎裂,頭頂的黑暗頓時將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