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養老辦事處

這次的考試是市組織部和人事處共同發起的，有很濃的內定意味，那個第一名叫做蔣濤的極有可能就是內定的人選。

宣太明很不服氣，但是面試后，他徹底服氣了。

考慮到宣太明這位考生異常深厚的知識底蘊，面試小組出了一個智商水平極高的問題。

「你相信這個世界有科幻嗎？」

宣太明被一個神雷劈中了，換在一月前，你按著他，他都要搖頭，開玩笑，哪有科幻？當我是科幻腦殘粉？可是如今他腦袋裡就有一個科幻呢。

驚愕的張了張嘴，宣太明覺得要昧著良心說服自己，說世界上沒有科幻，何等的睜眼說瞎話？他能站在這裡，完全是科幻的原因。

「尼瑪啊，都說是科幻了，科幻科幻，科員科長的夢幻，還問信不信！」

宣太明當然不能信了，信就完了，再等一年考公務員吧。

小儀把一篇三四千字的稿子組織出來了，宣太明神定氣閑，語氣勻速的念了出來。

三個面試組的面試官大眼瞪小眼，該生的知識底蘊相當強大！語言組織能力相當強！

但是再強大，在內定面前，也是紙老虎。

一位面試官發話了：「請您舉幾個世界上沒有科幻的例子。」

宣太明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違心說假話真難受啊！你要我舉出一個科幻的例子，現成的就有。

好在有小儀，引經據典，博古通今……額，通上世紀八十年代，再早的時期有毛的科幻。

宣太明昧著良心，滔滔不絕的說了十來道例子，比如啥巨人島，麥地怪圈等等，其中不乏冷僻的，驚掉了三個面試官的眼珠子。

「該生……該生知識功底非常紮實，理論水平很高，咱們隊伍需要這樣有底蘊的年輕人，我看省里下來的幾位選調生都未必有該生高。」一位面試官發話，不是所有面試官都被買通，畢竟咱們組織還是純潔的。

暗中內定的面試官不幹了，你高了，蔣濤就矮了，一樣的話可以分兩樣說嘛。

「我不同意，該生為什麼對科幻這麼了解？因為他本身就相信科幻，黨和組織需要的是純潔的同志，這種不純潔的，不能隨便加入我們隊伍，我們是黨和組織選出來的，一定要嚴格把關。」這位面試官也不怕別人聽見，**裸的紅口白牙說瞎話。

第三位面試官發話，點了點下巴：「不是還有幾位么，這位延後再議吧。」

延後就延後，看看其他人怎麼樣吧。

其他人都還不錯，偏偏蔣濤不知道是胸有成竹，還是覺得內定啥都不怕，面試得慘不忍睹，內定他的面試官腦袋疼得拍個不停。

內定面試官提了個簡單問題「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對這句話是怎麼看的。

蔣濤蔣公子很不含糊的大手一揮，發話道：「這告訴我們，身在隊伍組織，以後在河邊走，最好先把鞋脫了。」

這下好了，內定面試官再想神棍幾句也被這句給嗆回去了，盯著桌子上的礦泉水足足五分鐘愣是沒說一個字。分明是唯物主義辯證的題，給你說成這凄慘模樣。

所以，宣太明當之無愧的面試第一，綜合筆試成績，合格的就應該是宣太明了。

但眉山縣招商局領導不滿了，表示，不是蔣濤局裡就不缺人。

面試組又氣又惱，怪得了誰？還不是蔣濤不爭氣？但人家不收人，他們只得委屈宣太明了。

「宣太明啊，你的水平，我們考試組都很欣賞，但是這個崗位對你來說高了點。」

宣太明臉一苦，計算機終究敵不過硬關係。

「但是呢，有個類似的崗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試試。」

宣太明肯定願意嘛，只要能進官場，啥都好說，不願意就再等一年吧。

宣太明這麼識抬舉，面試官也很欣慰。

「東山市洪武區永安鄉街道辦有個招商辦公室，正在招人，組織覺得你比較適合他們的要求，決定推薦你過去，年輕人嘛，在基層多鍛煉鍛煉，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局裡了。」

當然，還有一句話是他沒說的，也許永遠都呆在那了，洪武區街道辦的招商辦公室是養老辦公室，進去容易出來難，那可是東山出了名的活死人坑，跟黨委黨史辦差不了多少。

宣太明大喜過望，前文說了，宣太明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人類悲觀史總結出一條人xìng結論，容易滿足的人類，總是悲劇的可憐蟲。

宣太明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人生從此不光明了。

東山市3轄區，58街道辦，最差的就屬永安鄉街道辦，屬於郊區的郊區，勉強算是市轄區，也就蹭點邊緣，跟鄉鎮差不多。

好吧，咱是來歷練當官的，不是享受的。

但是幹了兩天，宣太明就不幹了。兩天就掃掃地，抹一抹桌子，沒事喝杯茶，養老倒是不錯，可咱小命眼看著一天天溜走，哪裡能安心養老？

「小儀，你覺得這樣的官路有看頭？能拱倒方微雪副省長這顆大白菜？」宣太明苦著臉發話。

「主人，路線受影響，與預計不符，需要重新調整。」小儀說道，按照小儀的路線，宣太明是進眉山縣招商局的，現在卻成了養老部門的一員，路線已經出現偏離。

「那你說怎麼辦？我現在可全指望你了。」宣太明緊張道。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出去闖一闖，招商引資，從養老部門爬出去。」小儀調整出路線。

「說了等於白說，我也想出去招商引資呢，可哪裡去找？再說，這裡的主任好不好說話？」宣太明擔憂道。

「主人放心，根據小儀分析的數據，陳主任胸無大志，卻不是小心眼，主人找他談一談，會有用，招商引資方面，小儀也會幫助人搜集和分析資料。」小儀說道。

「那我試試吧！」宣太明遲疑道。

所以，宣太明找到了招商辦公室主任，一個四十齣頭的中年人，一天到晚死氣沉沉，別看這個是街道辦下屬的辦公室主任，卻是鐵打鐵的高配，正正經經的副科長。奈何站錯了隊，發落邊疆，當了一個正股級職位的辦公室主任。

「陳主任，我想做思想彙報。」宣太明吸了口氣，敲門進來了。

陳朝年吧嗒吧嗒吸著煙，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細細打量了宣太明一陣，這個新來的同志幹勁很足，一天掃地也能掃十遍不累，不過新人嘛，都是這樣，過幾天就老了。

「宣太明吧，說吧，什麼事？」陳朝年身上看不出一點活力，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陳主任，經過幾天的思想鬥爭，我覺得出去拉廠找企業更適合我。」

陳朝年彈了彈煙頭，無力的發話：「不錯，有思想覺悟。」

「那主任我換換工作xìng質，明天出去？」宣太明沒想到這麼好說話，還真像小儀說得那樣，這個人並不是古板的人，容許下面的人去找業務，而不是一味苛求留在辦公室做後勤。

陳朝年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嗯，去吧，每天把咱辦公室打掃一遍就成，咱們招商辦公室就我、副主任和你三人了，少了誰都不成。」在宣太明來之前一個星期，唯一的業務員直接撂擔子不幹了，這公務員當得沒前途。所以，整個永安鄉招商辦就三人，兩個官一個兵。

宣太明忙不迭的點頭。

「年輕人啊，說心高氣傲好呢，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好。」陳朝年嘆了口氣「能拉到廠找到企業，我會在這裡坐著？永安鄉太偏了，偏到工廠都不願意來。」

宣太明搗鼓了一下文件，了解一下關於招商引資的政策以及獎勵說明，第二天就信心十足的出門了。

但是上哪找企業和工廠呢？

小儀這個導航儀很好的幫助宣太明解決了第一步，她可以連接本地的網路，篩選信息，一大溜的招商引資信息就出現了。

這裡有三個招商引資的消息吸引宣太明注意，一個是飛揚造紙廠有意投產，在招商網上發布意向說明，但誰都沒搭理。開玩笑，造紙廠誰會給你批？嫌環境污染重的帽子不夠重啊？

第二個是個大項目，擬投資十個億億興建泰民代工廠，泰民在全國都非常有名，以代工聞名，給包括戴爾、華為、諾基亞等一系列電子產品代工，這次來東山市就是來考察的。

不過盯著這個項目的人太多了，不說別人，市招商局那幫人就盯得死死的，絕對不會讓下面招商辦搶了去。市招商局雖然是他們的上級單位，但也只是行政上級，業務上他們之間還是有競爭的。但是那幫人眼界高的很，幾十萬不到一百萬的小項目直接漏掉給下面的招商辦，哪天心情好還能順便配合你一下。

宣太明前兩個看得暗暗搖頭，第三個則眼前微微一亮。

這是一個製造電子儀器的廠，主要製造滑鼠和鍵盤，說是電子，其實也就半搭邊，滑鼠鍵盤的電路板都幾十年的玩意兒，山寨公司也能自行研製電路板。這個奔馬儀器公司擬投產一百五十萬，興建工廠。

「還真是螞蟻腿大的項目。」宣太明悻悻道，一百五十萬能幹什麼？蓋一個小作坊還差不多，專門買地就能劃撥走你好十幾萬萬。永安鄉的地，一年一畝5000的底，看地段往上漲。30年一個合同，那也得十五萬，要是地段稍微好點，那更高了，割掉你三十萬都不是問題。

「算了，就這個吧。」宣太明無奈一攤手，驅車趕往奔馬公司負責人所在地，他們一幫人自己租了個民房，等著有意向的招商辦找他們。

說實話，需要等著招商辦找的人往往有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