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時光飛逝，沒有人知道天喜最後去了哪裡，他們去的地方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小胖寄過去幾封信，但回信很少，就算是有，那裡面的字也是少的可憐。

退伍回家半年多了，小胖漸漸的習慣了社會上的一切氣息，他很少炫耀自己當過兵，不僅僅是因為他待在了炊事班，做了炊事員，主要原因是「窮」！那個時候是真的窮！少的可憐的津貼，回來后又因為是農村的而被丟在了角落裡，半年來無人問津，唯一有問他的，是問他願不願意做安保人員。

聽到天喜的噩耗，是在那個七月的一天下午，小胖除了力氣外，沒人接收他，於是他便選擇了走街串巷的灌煤氣，雖然累點，但起碼是憑自己力氣吃飯的營生。

這天下午，他早早的收了攤，經過巷口的時候，他看了慌不擇路的天喜他爹，他喊了他一聲，但天喜他爹完全沒有聽見，魂不守舍的樣子，急匆匆的趕了出去，他身後站著兩個陌生的人，臉上也是帶著一絲無奈和沉默。

「大哥，俺叔他這是咋了？」小胖用搭在脖子上的破了洞的毛巾抹了一把汗問道。

那倆人看了看小胖，其中一人談了一口氣說道：「好像是他家小子快不行了。」

「啥意思？！！」小胖直接從車座子上竄了下來，很是一驚的問道，「俺兄弟咋了？！你們說實話來！」

「具體的，俺倆也不知道，俺倆只是個傳話的，是部隊那邊傳來的信兒，好像是受傷了還是咋地，反正挺嚴重的，不過聽說法，他家小子真要是沒了，那能算是個英雄烈士！」其中一人說道。

「放屁！俺家兄弟是神一般的存在！說別的俺信！說他那個啥了！放特娘的屁！不可能！」小胖很是激動的聲音有些大，話音未落，但聲調還是開始顫抖了，眼睛很是酸痛.......

天喜家裡每天都有人來，大多數人是街坊鄰里的，應該是聽說了一些事情，來寬慰天喜他娘的，小胖每次都是走到門口，又退了回去，他不敢進去，他不知道進去后怎麼開口，不知道進去后一想起那個讓他掛在嘴邊的傢伙，他自己會不會失態，會不會瘋狂，會不會跟個娘們一樣嚎啕大哭，他不敢冒險........

差不多一個月過去了，天喜他爹回來了，小胖遇見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但看到天喜他爹的樣子，心裡更是五味雜瓶，天喜他爹有說有笑，那樣子讓小胖看了心裡更加的難受，一個人要有怎樣的承受能力才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回到家裡，小胖從自來水的水龍頭裡習慣性的接了一瓢水，直接喝了起來，小胖他爹從屋裡夾著蜂窩煤球出來瞅見了，很是無語的說道：「你個兔崽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暖壺裡有水，你咋就是不聽呢？非得這樣喝嗎？不怕拉肚子？」

「爹！俺以前就這樣喝，沒事！」小胖說道。

「以前那個是以前，現在呢？！這兩年你沒見就在這周圍起了三四個廠子，晚上都是些啥味你自己聞不到啊？那個鍍什麼東西的廠子，裡面那麼一口井直接往裡面排水，你說，這地底下的水能跟以前一樣乾淨嗎？」小胖他爹很是無奈的說道。

「不是說解決了嗎？」小胖放下手裡的瓢說道。

「解決？啥解決了？不就是操作操作，活動活動，解決啥了？晚上那個味你敢開窗睡？還是那邊的灣里的水能從紅色變回清的？」

小胖沒有再說什麼，畢竟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多說什麼的。

傍晚時候，小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是陌生，陌生的讓他有些害怕，心裡莫名的多了很多的孤獨感。曾經那些熟悉的人，在他回來后都消失了，確切的說都找不到了，筒子他們去了南方，不少人都說南方機遇多，汪華也消失在了視野中，聽說是去上了大學，大豐留在了部隊，好像是在緝毒的前線，聽說是有些危險。

人或許就是如此，走著走著就各自不知不覺的走散了，沒有人知道原因，沒有人能給出一個解釋，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最後一次見到濤子是在看守所。濤子做了個倒賣海鮮的小買賣，原本是掙錢的，但有些規矩他是不懂的，尤其是在被同行針對后，畢竟他為了能早些賣出貨，採取了薄利多銷的方法，用他的話來解釋就是：海鮮，圖的就是一個新鮮。因此他每天早早的就去碼頭那邊上貨，跑回來后薄利多銷，但就是他這一舉動，直接讓不少人心懷不悅了，畢竟他的價錢要遠低於他們，這直接影響了他們的生意，於是他們這些人偷偷的湊在了一起，開啟了各種擠兌模式，甚至是裝作顧客，故意去挑事兒，有時候會掀了濤子的攤子。濤子不是粗暴的人，也曾多次打電話求助過，但都是不了了之，也正因為如此，那群人越來越囂張了。

直到最後這次，他們五個人在酗酒後直接將濤子的攤子掀了后，又將他暴打一頓，濤子再一次的求助了，他們都被帶走了，因為濤子在被打的時候還手了，於是他們屬於打架鬥毆，濤子擦著臉上已經乾涸的血跡，摸了摸頭上帶血的頭髮，苦笑了一下......

那天的雨很大，他喝醉了坐在家門口，沒敢進去，他害怕面對自己的父母，尤其在父親病重的時候，他害怕他們看到他的囧樣，雨水淋透了他的身子，最終他沒有進家，而是繼續去上貨，繼續去原來的位置擺攤，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心充滿了平靜，就像大雨過後的平靜，沒有風，沒有陽光，有的只有空中足夠壓死人的黑雲。

當那些人再次來挑釁的時候，當他們再一次將濤子打倒在地上的時候，地上的泥水夾雜著海水的腥臭氣息，徹底熄滅了濤子心裡最後一絲光亮，那一刻他徹底的瘋狂了，在絕望中徹底的瘋狂了.......

就在小胖回到家裡的第二天，他被判決了，小胖到了法院門口，那死者的家屬在那裡嚎啕大哭，要討一個公道，圍觀的人中有人嘆息著說道：「多大的仇啊，非得殺人放火！」「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下手真狠！」

小胖聽的有些刺耳，句句扎心，是啊，他們有人沒了，所以濤子是惡人，他們瞬間成了「弱者」，瞬間成了「無辜的人」。

路口處，一個逆行闖紅燈的電動車橫在那裡，圍觀了一群人，肇事的車主苦笑著嘆了口氣，無奈的賠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