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掌心約誓
&nb>群山環繞間,幽鳥啼聲近,源泉響溜清。
幽澗寥落滴水,滿載相思的情愫,終在靜謐的澗水中留下了殘影,還不忘寄託一段凄涼的輓歌。
此時,天際邊,一位身著紫色長袍的男子正朝著這個方向御劍疾馳而來,風雲涌動,紫袍劇烈翻滾,髮絲凌亂,他卻沒有一絲要去整理的跡象。
此人年約二十,凌亂的頭髮下隱約透露出一副還算英俊,卻微帶稚氣的面孔。眉頭緊鎖,額頭微濕,青筋暴起,在他這還不太成熟的臉上,一絲焦慮和憤怒被展現出來。
青色劍芒呼嘯而過,人和劍在轉瞬間穿過這片群山,美麗的景色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突然,他抬頭看了看天。
「連你也要亡了我?」他不禁輕呼,一股焦灼之意在他的臉上陡然升起。
語畢的瞬間,他雙眼輕輕合上,隱約聽見嘴裡發出一個含有「魂」字的法訣,同一時間,收於胸前的右手的食指在短暫停頓后猛地指向自己的眉心。
只見一條紫色絲狀細線在右手的牽引下緩緩從他的眉心中露出伴隨著的還有眼睛的迅速睜開,同時,一絲疲憊之色馬上展現在了已然有些許蒼白的臉上。
他的嘴角閃過一絲笑意,沒有任何耽擱,他把右手指向劍身,青色的長劍輕車熟路般一下子就吸收了那紫線。
不得不說這超出了這個界域內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對劍的認知。只見那吸收了紫線的青劍飛行速度暴漲了約兩倍,朝著更遠處疾馳而去。而此時這名男子臉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真要說有什麼變化,那麼可以說成臉色陰沉,焦慮更甚。
……
半日後,雲煙繚繞中,一處巍峨的山頂。
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靜靜地佇立在那裡,身後,一塊拱形石塊下,一個模樣乖巧的孩童橫躺著正陷入深深的沉睡中。女子面色蒼白,嘴唇乾燥,淚水劃過嬌美臉龐的痕迹還淡淡可見,獃滯的目光內摻雜著一份悲傷。
此時,在她的腦海里,一幅幅和一名男子經歷的種種畫面不由自主地凸顯。突然,視線再一次被模糊,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往事,也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憶起往事,更不清楚這是她第幾次默默的掉下眼淚。
淚水似無情的利刃,滾滾的熱淚劃出刺痛的傷口,她在繼續,它也還在繼續。
小半日過去了,白衣女子依然紋絲不動,像被人一直禁錮於此。
不過,在一個時辰前,女子確實還被禁錮著。一小時前,這種特殊的禁錮術已經失效,女子已然可以行動自如,但她沒有。
她還在她的記憶里遨遊,她想去感受對這名男子的情感,她想去感受他的存在,她甚至想永遠讓自己沉浸於此,如果這可以成為可能。
她在試圖與自己的潛在意識達成一種共識,讓它不要打擾她,不要破壞這份詳寧,不要打擾這份思念。
她沒有在禁錮術失效后立刻清醒過來,她暫時用自己的意識支配了潛在意識,她暫時成功了。
就在禁錮術失效的同一時間裡,相距此地極其遙遠的一片廣闊無垠的空間內。
憑空而現,一個呈白色且極其明亮的小光點正似眼睛般持續的閃爍,與此同時,在它光芒照耀範圍內,數億計五顏六色的細微得難以入眼的光點正脫離一顆顆星球向著這個白色光點匯聚,對於這種速度只能說,真那個慢。
一段時間后,令人驚奇的是,這個白色光點吸收了無數鄰近的光點后,沒有一絲變大的跡象,唯一變化的是——亮度。是的,它的亮度正在隨著其他光點的融合而逐漸加強。
無數光點的融合伴隨著的是白色光點光芒的無限延伸,光芒照亮了更遠了距離中心更遠的星球。沒有例外,原本藏在各個星球的光點像貪吃的小孩子一樣,為了飯食不顧一切的向同一方向奔去,卻又似受到某種召喚。不知道它們是否有思想,有思想,它們為何在同伴們葬身於同一點而還不顧自己的生命?無思想,它們為何以這樣慢的速度向著那一點靠近?
難道這就是一種命,無從抗拒?存在於此,等的就是最後這一刻?是宿命,還是使命?
時間流逝,無數光點還是慢吞吞的走向這個點,它們的終點,它們的歸宿,不帶任何錶情。
那個點更亮了。
……
地點還是那個常人高不可攀的山頂。
不知何時,也不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女子的眼睛已經自然閉合,然而她還沒有從自己的意識里出來。
經過一天的靜立,女子細長的髮絲上零星地點綴著幾顆清露。頭頂上那個用薄紙系成的蝴蝶結已經沒有了昨日那逞強的身影,它的翅膀在水珠的侵染下慢慢降了下來,輕輕依靠在女子的頭髮上,似尋找這份依靠已久。
離女子不遠處的一塊拱形的石塊下,孩童身軀蜷縮一團,還處於朦朦睡意之中。
風漸起,烏雲聚。
閃電轟鳴,似在抱怨這天,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驟雨迅至,似被此情所感,一齊痛訴這份相思苦。
突然,白衣女子「唰」的睜開了美目,令人驚奇的是,其臉上沒有意料中的滿足和興奮,反而帶著憤懣和惜痛。
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那「自作多情」的暴雨。
隆隆的雷聲沒有將女子震醒,不是她沒有聽見,是她沒有心思去理這些瑣事;粗暴的驟雨沒有打醒凝神的女子,不是她沒有知覺,是她沒有必要去在意。
可是,在她看來,這無情卻「有意」的暴雨做出了一件讓她氣憤的事。
只見,在女子頭頂上,原本依偎在她頭頂上的紙蝴蝶已經被雨水打得四分五裂,再沒有了那份嬌小。
只有女子心裡最清楚,這個紙蝴蝶結的重要性。這是那個男子為自己繫上的,一直陪伴著自己,無論喜悅和憂傷。
「左一半,右一半,輕輕抱著的就是蝶兒了!」這就是睜眼前,自己正濾過的回憶。
當她猛地想起頭頂上的這隻蝴蝶卻為時已晚,此時,在她腦海中,紙蝴蝶的身影像一面鏡子一樣片片碎裂。
「啊……」
女子忍不住靠尖叫來發泄自己裂心般的疼痛。叫聲響徹這片群山,正在睡覺的孩童頓時驚坐起來,山林內眾鳥獸驚起飛奔,回聲四起,此起彼伏,傳向更遠處。
片刻之後,孩童大大的眼睛瞪著這位女子似對女子打擾到他的美夢而不服氣。
女子轉過頭的同時也看到了在亂石堆里的孩童,她看了看孩童幾眼,眼裡透露出一絲關愛和抱歉,卻沒有任何錶情,然後又把頭轉向了另一方向。
年幼的孩童當然理解不了這種眼神,小腳蹭了蹭堆起的小石塊,趁機發出聲響,想引起這位女子的注意。
這次白衣女子沒有任何反應,彷彿沒有聽到這聲音。
「母親!」孩童輕輕呼喚。
頓時,白衣女子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眼球上泛起血絲,細腿軟了軟,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襲來。
孩童輕聲的兩個字落在女子耳里好似霹靂,震驚女子心靈的同時瞬間劈開了暗藏在女子臉上層層的陰霾。但就在那刻,女子眼裡突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女子艱難的緩緩回過頭來,只見孩童臉上帶著笑意正蹣跚著朝自己走過來,兩個小手臂微張,示意自己抱抱他。
女子看著孩童這副可愛模樣,會心地笑了笑,眉頭也從幾日的緊鎖中舒展開來,腳步輕快,三步並作兩步,抱起孩童,繼續回到了那塊大石塊下面。
這時,女子一隻手的手心緊貼孩童背部,孩童只覺一陣暖流通過體表,被淋濕的衣物在轉瞬乾燥。
女子在乾燥了自己的衣服后,輕輕抱起了一旁的孩童放在自己身上,一臉的疼愛。
孩童更加興奮了,小手輕輕抓過女子的一撮細發,以把髮絲繞在手指上為樂趣,卻總是不能繞指一周。美麗女子見狀明眸彎如月,並掩嘴偷笑起來。
雨還在下,此時在女子心裡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愁苦。
「對不起,結局本不該是這樣,你可以不用來的,我寧願那份誓言的破碎,寧願你恨我這一生,寧願那個死的人是我!你太逞強了,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
「還記得那些雲葉信,還記得那些紙蝴蝶……,這就是你最後留給我的了吧,看見他的笑,我彷彿看到了以前微笑著的你,我很開心。」
「感謝你給的一切,心底最深處,留著的只是你一個人的影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磨滅。」
想到這裡,沒有任何先兆,女子好像突然被一股念頭襲擊,放下了身上的孩子,走出了石檐。
下一刻,只見白衣女子跪立的同時輕輕咬破雙手中指,鮮紅的血液順著手指流於手心。她將手心分別朝天與地,然後雙手合掌,心中默念,叩首天地。
沒錯,這是一種祭禮!是女子在宗內古書上看到的一種叫做掌心訣的誓約之法。
但凡起誓者,他會將意識上的心交與執誓者,同時心底最深處隱藏著那份誓約和那個人,此生不可遺忘,否則印訣將被激發。她不能確定法訣能否真的起效,也不知道印訣被激發所帶來的後果,畢竟那是一本殘缺的古書。
這一切,她只為證明自己對那名男子的情意,僅此而已。
「母親,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