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一死可也!
嗡!
偌大的酒樓不住的震顫著,灰塵不時飄落。
「你,你……」
聽得『萬法樓』三個字,再看著輕按眉心,淡金色鮮血逆流而回的楊獄,被血肉灑了一身的姜俠子瞠目結舌,駭然到了極點:
「你,你怎麼,怎麼敢……」
「那座竹樓……」
輕捏著眉心,以楊獄今時今日之修持,竟也覺得疲憊到了極點。
通幽催發之前,他已喚了龍淵劍,見勢不妙立刻就可斬斷一切窺探痕迹,自然,他並未遭受什麼反噬。
天眼流血,是因為那座竹樓的形體,已然超過了他目前目力之極限……
姜俠子已被震驚到手腳發顫,麻木的回答著:「是,玄天靈寶……」
「玄天靈寶?」
深吸一口氣,平復胸中翻湧的氣血,楊獄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辭彙。
對於法寶之分,他並非一無所知。
自金蛟剪真形圖中,他知曉,遠古之前的神通主,將具有道術、神通之力的器物,稱之為『法寶』。
其具體劃分,有有『法器』、『法寶』、『靈寶』之別。
其中,神種所煉,為法器,道果所煉,為法寶,因道種、天材地寶的品階高低,又各自分為頂尖、上品、中品、下品四階。
而靈寶,相傳是由諸多道果組成,擁有諸般不可思議之力的強大造物。
縱然在遠古之時,也是極度珍貴之物。
「那可是玄天靈寶,玄天靈寶……」
姜俠子有些口乾舌燥。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眼前這位的膽子會大到如此地步,自己連名字都不敢吐露的存在,他竟敢悍然窺探。
且還真個看到了……
『天眼,竟如此可怖嗎?!』
忍不住吞咽著口水,姜俠子只覺心都在哆嗦。
那可是傳說中,蘊含著大神通的玄天靈寶!
自靈潮起,直至天變后十萬年,超邁百萬年的漫長歲月之中,也不過只有九件的蓋世神物!
「大神通嗎?」
磅礴似如汪洋般的精氣於體魄下翻湧,不足片刻,楊獄已然緩了過來。
他的神色有些微妙,驚鴻一瞥的剎那,他天眼不堪重負,而同時,暴食之鼎,似乎也有波動……
輕按胸口,楊獄若有所思:
「所以,你們之所以能來到此間,就是因為那座竹樓?」
「是,是……但,說不出口……」
姜俠子一臉麻木,不知為何,心裡就有些發虛:
「除卻燕龍行之外,此來還有幾人,可惜,他們都沒有來西北道……」
「驅動玄天靈寶,只為了送你們幾個前來?」
楊獄皺眉。
無論是法器、法寶,亦或者是靈寶,每一次驅動,都將耗費巨大的溫養靈炁。
這一點,身懷金蛟剪與人種袋的他,如何不清楚。
他無從猜測那座竹樓將姜俠子等人送來此間消耗是何等巨大,但那數字,一定是驚人至極。
而那萬法樓,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這背後的圖謀……
「楊大王,貧道絕非有意隱瞞,實是說不出口……」
姜俠子臉有些麻了。
眼見得燕龍行爆碎成泥,他對自己的莽撞有著萬分后怕,若這位真箇逼迫自己,怕不是立時要死在此間?
「楊某自不會逼你去死。」
看出他心中的不安,楊獄安慰了一句,旋即問道:
「你受制於萬法樓,來去想必也身不由己,卻為何甘冒如此大的風險,也要透漏自身來歷?」
「貧道……」
微微猶豫,姜俠子咬牙道:
「楊大王有所不知,貧道之所以加入……實非自願。更不願一生受制於人……」
「很合理的理由,但,還不夠。楊某自非妄自菲薄之人,但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能幫你什麼,而且……」
楊獄點點頭,落下茶杯:
「即便可以,楊某又為何要幫你?」
萬法樓的強橫,從那驚鴻一瞥間已可看出幾分來,這般勢力,又不在此界,與他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他除非瘋了,才會與之敵對。
「前些日子,貧道曾看過一本奇書,名喚潮汐論的,楊大王想來也看過……」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躁動,姜俠子平靜道:
「能書出此書者確非凡人,可仍有著局限。他,只著眼於此間,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靈潮之起滅,所影響的,遠遠比他想象的要恐怖無數倍……」
噠噠噠~
楊獄輕扣桌面,示意他繼續說。
「貧道為何而來,無法訴之於口,可貧道可以明確的告訴楊大王,以後,如我等一般的『天外來客』,只會越來越多……」
姜俠子神情肅然:
「靈潮之起滅,只在於天海界,天海界,是寰宇諸界之源頭,靈潮自外而內,最終合流於天海!
此時此刻,天海未開,相距最近的山海界,就是眾矢之的!
這,可夠嗎?」
他,說的極為嚴重,抑揚頓挫,令人不自覺的提心弔膽。
「也還不夠。」
楊獄神色卻沒什麼變化,類似的話,他也聽過。
姜俠子神情一僵。
「看來,你還未想好,那麼,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條件,再來尋我。」
他一猶豫,楊獄已是不願再聽,隨手一抖,氣勁已將之推出了酒樓。
「這……」
夜風中,姜俠子有些發懵。
他想過種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料到這一面見完,會是這麼個光景……
愣了半晌,他也只得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龍泉界、萬法樓……」
酒樓內,楊獄轉動著茶杯,心中念頭髮散。
突然,他袖口一動,身形仍有幾分虛幻的真言道人飄忽而出,落在了對面:
「他應當準備了足可令你心動的條件,為何不聽一聽?」
「既不會答應,聽了,不過徒亂己心,又何必聽?」
自斟自飲,苦澀在舌尖散開,楊獄搖搖頭:
「我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
他當然看得出來,姜俠子仍有保留,且自認為條件可以打動自己。
但他卻不想聽了。
因為他的麻煩,真的很不少。
不說十都難成、不說塞外蠢蠢欲動、不說黑山老妖、塞外方寸仙山,
也不說那疑似陸沉得的金佛。
單單是大衍山中極可能已經豎起來的法壇,就足可讓他無心他顧了。
那可是,七箭出,則必死的『釘頭箭書咒』。
「是不少啊!」
掐指一算,真言老道都不由得感嘆:
「幸虧老道已是死了,否則,此刻不定要如何煩惱。」
「……」
楊獄差點被茶水嗆著。
沒了肉身束縛,又脫離大敵之手,老道比之生前都要洒脫與自在。
「她那釘頭箭書,一日三拜,前後得七年才能功成,算算時間,若她回去就拜,你可只有兩年時間了……」
笑了笑,老道有些好奇:
「繼續推敲、嘗試晉位十都?魁星,也抵不住釘頭七箭,你要破局,還得另想辦法……
瞧你這模樣,是已想好了應對之策?」
「傳說中,仙神都能拜死的咒書,我又有什麼好的應對之法?」
輕舒了口氣,楊獄站起身來,視線似穿過了夜空群山,看到了那山中籬笆小院:
「不外乎是提前,打死她!」
……
……
呼呼~
夏去秋來,關內熱氣未退,塞外,寒氣已是驟降。
一夜寒風吹過,山川大地、草木泥石盡被白霜覆蓋,刺骨寒意下,草原上的牛馬,已有不少開始動斃。
一如過去的十年,大風雪即將來臨,整個草原,都已開始蟄伏過冬。
寒冷,是會與日俱增的。
最初的大風雪,尚有尋常人可以在冬日外出走動,而十年之後的如今,塞外最為苦寒之地,便是換血大成的武者,都要披上大氅。
呼呼~
七殺王城中,有著一座高達二十八丈高,通體星沉鐵鑄成的高樓。
寒風中,葉聖拾階而上。
這座迎星樓,合有二十八層,卻只有一人居於高處,而除卻那人之外,他是第二個踏足此間之人。
「王爺!」
未登頂,先躬身,葉聖執禮甚恭,餘光掃過,卻見風雪之中,一人盤膝而坐。
其著墨色長衫,非胡服打扮,但僅僅是看到其人背影,就覺一股蒼茫粗糲之感撲面而來。
「關內來人太多,除非您親自前去,否則,方寸仙山再無法守住……」
沒有絲毫的廢話,葉聖恭敬彙報。
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隱隱能猜出這位身份的人,但這並不是他機警過人。
而是他在多年之前,曾見過這位一面,或者說,這位的化身一面……
「進,由得他們進,出,自然不可隨意出。」
風雪中盤坐,對於那萬人爭搶,被視為造化之地的仙山,老妖似並無太多興趣。
只是隨意的交代了一句,又喚住了點頭應『是』的葉聖:
「青州四大家,雖非大明頂尖世家,卻也比之塞外王侯富貴,你為了什麼,投靠本座?」
「……王爺天命所歸……」
半句冠冕堂皇之話,被冷漠的眼神生生逼回,葉聖心頭一顫,低下頭:
「大明動蕩,我葉家遭朝廷排擠……」
「為家族富貴而來?」
聽得塔頂的聲音,葉聖呼吸一滯,卻還是只能點頭:「……是!」
「本座,許你葉家三世富貴,只要……」
莫名的寒意讓葉聖打了個寒顫:
「王爺若有吩咐,卑職萬死不辭……」
「萬死,不必……」
嗡!
風雪似被墨色染黑,大片黑霧瞬間淹沒了塔頂:
「一死,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