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必將被後世銘記的日子!
……
……
咔嚓!
一道驚雷炸響在冬日的夜空之中。
寒氣凝聚,霧氣蒸騰,酷烈嚴寒的大衍山中,竟有著烏雲遮月,一派大雨傾盆之勢。
呼呼~
寒風吹動白霧,也吹動了小院之中懸挂的諸多幡旗。
「噗!」
白髮飛舞,大口污血咳出,黑衣老嫗的臉上,陰冷的似要結冰。
但她的雙眼之中,卻似有烈焰焚燒,若有目力極好者在近前,就可看到,那烈焰之中,盤坐著容貌不一,卻皆是蒼老的老嫗,四人。
那四人盤坐於火焰之中,五官不一,神情卻與外面的黑衣老嫗如出一轍,儘是陰冷,肅殺。
「楊獄!」
這聲音低若蚊蠅,卻掀起大片狂風,直吹得山中風沙走石,雪霜皆飛。
無形的氣機彌散之下,竟引得烏雲匯聚,大雨落,而非大雪飄……
咔咔咔~
劇烈的筋骨摩擦聲中,黑衣老嫗僵硬的轉動著脖子,看向籬笆之外的山中。
咔嚓!
似有雷落山中,籬笆小院外,瀑布懸挂處的崖壁上,陡然浮現出一尊不見五官的佛像。
那佛像擬人般轉動著脖頸,無眸的眼眶朝向了老嫗,似在笑:
「師妹,你,又死了。」
嗚嗚~
寒風吹卷之下,小院之中,黑衣老嫗的白髮狂舞如蛇,蒼老的臉上閃過暴怒之後的肅殺:
「陸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要什麼,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面對暴怒的老嫗,偌大的山林都似陷入一片死寂,崖壁上的巨大佛面卻十分平靜:
「曾經的你,還有幾分氣象,可如今,不過是個食屍之鬼……」
「不知道?」
黑衣老嫗聞言,不由得放聲大笑:
「不過是你德才不足,又無開拓進取之心,假意傳承武道,不外乎是竊取後世武聖的道路!
你道老身是食屍之鬼,你又是什麼?竊道之賊嗎?!」
呼!
無形的氣浪匯聚,洶湧如浪,相隔百丈之遠的瀑布,都被吹的逆流而上。
氣機在碰撞,陰冷、酷烈的山谷之中,竟有著火光在空中閃爍。
咔嚓!
未多時,佛像開裂,沒有五官的面上布滿了猙獰的裂縫,神聖之中帶著七分猙獰。
「竊道,之賊?」
開裂的佛像在自語,聲音由低沉變得高亢:
「不!本座,是開道之宗!」
「呵呵呵!」
籬笆院中,黑衣老嫗大笑,冷嘲:
「這話,你自己信嗎?」
這世上,再無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了。
她與陸沉,相交於三千餘年前,兩人皆是當年有名的少年方士,被秦皇選中,東渡尋仙。
險死還生之中,兩人得逢造化,但也自此走向了兩條看似相似,實則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終歸是殊途同歸,集眾以修己身罷了。
「陸沉之心,上可昭日月,下可對山海。」
開裂的佛像之中,也似有眸光在閃爍:
「師妹,你果真以為,是為兄阻你出手,方才導致你有今日嗎?」
「是或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老嫗身形從踉蹌變得穩重,氣息也從低谷升起,取而代之的,是她眸光之中的人影,從四道,變成了三道。
「若不是你阻我,壓我,那小畜生安能傷我,還兩次?」
砰!
氣爆如雷。
一句話說完,老嫗的眸光都顯得黯淡,可她的氣息,卻似無盡頭般不住的極速攀升著,攀升著。
「又是誰,為其將武功推演至十二品上?」
「是誰,指點的邋遢道人,聚天星地脈之勢,斷我千載修持?」
「又是誰?傳授了張玄霸霸尊兵形勢?將秦末隕星交給他鑄兵鳳翅鎦金鎲?」
「又是誰,篡改了我修持之秘法,令我空耗了數百年?」
「又是誰,將我束縛在此?!」
……
轟!
轟!
漫天的烏雲都似被無形的大手攪動,激出一條條電蛇雷龍奔走於夜空之中。
「我不想再看到這堆破石頭,要說話,滾出來再說!」
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群山之中。
黑髮老嫗的氣息狂暴到了極點,一如隕石墜入深潭,攪動了百里,乃至於更遠之地的靈炁。
滾滾白霧翻騰,猶如傳說中的大妖出行,掀起狂風煙塵,駭浪驚濤一重重!
咔擦!
佛像徹底碎裂。
有一處山壁開裂,佛像再現,再度破碎。
如是十數次之後,密林之中,走出一通體燦金,猶如精金鑄就的高大身影。
「師妹有一點說錯了,將你困在此地的,是達摩、邋遢、癲僧,張元燭,以及,張玄霸……」
颶風如刀,精金都不能承受,高大佛像駐足山林一側,聲音洪亮如鍾:
「師妹,你可知,若非為兄一次次削弱你身,你也活不到如今?」
「呼!」
悠長到了極點的吐納,似將漫天雲霧都扯拽下來,整座山谷都為之一空。
「你,斷我道途,莫非還想讓老身謝你?」
宣洩之後,黑衣老嫗的氣息又自平復下來,眸深似海,卻再不見了其內的身影:
「陸沉,你越發麵目可憎了,一如你那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徒弟所說,
你,虛偽至極!」
「陳升嗎?」
佛像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緬懷,但一瞬不到,已化作平靜:
「所以,師妹你這麼多年,吃了我無數的徒子徒孫,又將為兄置於何地呢?」
寒風中,精金佛像緩步而行,落地無聲,很快,來到了籬笆院外。
「為兄入滅之時,曾以秘法相傳,喚你庇護吾徒,還你收集諸般武功,傳授後世英傑,你,又是怎麼做的?」
金鐵摩擦也似的聲音消失,陸沉溫潤平和的聲音似將大風都壓了下去:
「你,將他們,都吃了。」
老嫗神色漠然:
「他們,遲早會死。」
「你,也會。或許,我也會。」
陸沉微微一嘆:
「師妹,你知道嗎?咱們此刻所處之天地,乃是極端特殊的一座……」
老嫗冷然相望。
「十劫第一界,你還不懂這幾個字的份量。但你應當知曉,能在九劫末,吸引普天星象,諸天神佛來此的東西,是何等寶貴……」
陸沉微微一頓:
「這樣的天地,何等森嚴?當死而不死,你我本是逆天而行,每每出世,氣運牽連,則必會生出敵對英傑,
這,是人劫!」
「你,就是老身最大的劫!」
老嫗冷然:
「自古修行者,一步先,步步先,若非你從中作梗,什麼張玄霸、張元燭、邋遢道人,楊獄。
天地催生多少,老身吃多少!」
「一步先,未必步步先,這世上有很多東西,你我都無法窺探料到,比如……」
陸沉淡淡道:
「你算得出神威如獄,算得到白山黑水,可你大抵沒算到,你會死於三百年後……」
話至此處,金佛微微一頓,方才道:
「可,若你提前被殺上兩次,三百年後,或許就能逃過死劫。」
「那老身倒真要謝謝你了!」
黑衣老嫗的面色陰沉,陡然甩袖,重重拍向後側山丘:
「滾出來!」
轟隆!
氣勁匯聚,如山般橫壓,只一下,山丘就自崩碎小半,大片的泥沙灰塵伴隨著積雪衝上雨夜高空。
啪啪啪~
雨夜裡,有掌聲傳出,一身披蓑衣,絲毫氣息不外漏的老者,慢悠悠的走出來:
「兩位前輩的功行,真讓某家嘆為觀止,望塵莫及啊……」
咔擦!
似有驚雷劃過天空,山谷有剎那的明光,也照徹來人的面容。
那是個看起來比之黑衣老嫗更為蒼老的老古董,他身形乾癟消瘦,似乎風吹就會倒。
而其身後,赫然背著一巨大的紫皮葫蘆,葫蘆比他更高,乍一看,更像是他靠在葫蘆上。
「是你?」
見得這老傢伙,黑衣老嫗不禁冷笑:
「張洞,不躲在你那龜殼裡冬眠,怎敢跑到老身這送死?」
「慢來,慢來!」
眼見風聲驟起,蓑衣老者眼皮一顫,忙抬手做了個揖:
「老傢伙無肉好嚼,無血可喝,前輩便是動手,也無賬算,卻又何必耗費靈機?」
「張洞,本座記得你……」
精金佛像轉過脖頸,眼眶中似有火光閃爍:
「唐末時天下大亂,曾有九枚魔類道果出世,其中一人,自號乾坤洞主,就是你吧?」
「區區賤名,前輩竟也知曉?」
蓑衣老者麵皮一抖,兩道目光加身,直好似背了座山,讓他不由得彎腰:
「後生晚輩張洞,拜見武祖,老母……」
察覺到兩人眼中的不善,他的聲音不免急促了幾分:
「兩位前輩稍緩,晚輩此來,絕無惡意,只為助拳……」
「哦?」
陸沉不置可否。
「助拳?憑你這微末修持,也配給老身助拳?」仟韆仦哾
黑衣老嫗則是冷笑一聲:
「倒不如,讓老身吃了你這把老骨頭,稍微補上一補……」
「前輩說的不差,您這般高深修為,哪輪得到晚輩助拳?因而,晚輩此來,欲要襄助的是……」
惡風呼嘯之間,蓑衣老者如鴻毛般退出里許之地,他仍是含笑作揖,卻是緩緩抬起了頭:
「西北王,楊獄!」
轟隆!
霹靂驚空,炸開夜幕,照亮寒雨之中的荒山之巔。
大風雨中,玄衣獵獵之間,楊獄按刀而行,驀然抬頭,眸光似與雷電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