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他說他不相信極限

「喲，老驥回來了啊，這麼多天沒見跑哪去找哪個老太太了啊。」

「瞎說，人家老驥從來不搭理那些老太太，你以為跟你一樣老不正經一個老頭天天去跳廣場舞啊。老驥啊，來下一局棋啊，好多天沒下了，我讓你一個車吧。」

「呸，你讓老驥一個車？一直不都是老驥讓你車馬炮的嗎？」

小區里的綠化區域里，一群正在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看到了消失幾天的驥星河，紛紛出聲打起了招呼，這說明驥星河的人緣很不錯。

這種人緣是建立在驥星河樂於助人、妻子過世前後的生活作風也非常好、有退休金和養老金等條件的前提下。

「不了，還有事，你們忙。」

驥星河匆匆回應了一聲就直奔自己家，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起他這些天的經歷，因為那就意味著他要再一次說出來那句話。

對屠遠說出來的時候並不輕易，也不是為了博取同情，他不想讓人同情他，他只想報仇。

老頭老太太們都覺得有些奇怪。

「這老驥都退休了，還有什麼事情忙啊。」

「就是啊，我們忙什麼啊，我們什麼都忙不了啊。要不，咱們幾個去領雞蛋吧，轉三趟公交車十九站地就到了。」

「你差那幾個雞蛋嗎？」

「我不差啊，但這不是閑的慌嘛。」

「說的也是，走走走，去晚了就趕著下班時間，公交車上沒有座位了。」

「怕什麼，有人給咱們讓座啊。」

「說的也是啊。」

……

家裡很冷清，十天時間沒打掃了卻只有些許灰塵，客廳里所有的傢具、家電等物品都擺放的整整齊齊，沒有什麼雜物只有必須品，看起來有些單調了。

廚房裡沒有忘記扔掉的廚餘垃圾，冰箱里也沒有發臭的食材，回到家的驥星河沒有獨自悲傷，而是直接來到了廚房從冷藏室里拿出了兩塊他親手腌制的牛排。

能夠看見冷藏室里有三十多塊，整整齊齊的被封裝好，這些牛排原本是準備……

現在只能驥星河自己吃掉了。

熟練的開火，鍋燒空氣然後放入黃油，拆開牛排的塑封袋用剛剛洗過的手拿住牛排，豎著放入熱鍋之中先封邊，然後再整面煎，兩塊牛排很快就被煎了個十成熟。

這種吃法並不適合牛排，但驥星河就是喜歡吃全熟的牛肉，如果不是驥辰星喜歡吃牛排的話，他會選擇胡蘿蔔燉牛肉，土豆燜牛肉也行，直接紅燒也不錯。

沒有用刀叉，驥星河不喜歡那種餐具，家裡的刀叉都是當年給驥辰星買的。把兩塊牛排放在盤子里，拿了一雙筷子的驥星河就直接整塊夾起來開吃，一口又一口咬的很用力，嚼的也很用力，就像是這兩塊牛排是他的仇人一樣。

幾天沒好好吃飯的驥星河並不適合吃牛排這種食物，不過他的身體確實很好，消化能力也很不錯，牙口也沒有因為年齡的原因而退化，滿口都是真牙。

滿頭黑髮的他並不像是一個65歲的老頭，但他確實是65歲了，所以吃過牛排之後又吃了兩片健胃消食片，防止因為消化不動而出現身體問題。

他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然後去參加七天後開始舉行的徵兵考核。

很困但驥星河卻沒有立即去睡覺，而是來到了書房，書房裡有滿滿三面牆的書整齊的放在書架上，絕大部分都是機修方面的專業書籍，剩下的有驥辰星上學時用的書籍，還有一些機甲駕駛相關的書籍，那是驥辰星說他的夢想是機甲戰士的時候，驥星河親自挑選出來買回家的。

每年都會更新，所以書架上的書堆疊的很滿，不過不需要擔心書架會塌了，因為書架是驥星河親手打造的，作為機械維修方面的專家，他的動手能力一向很強，但之前只局限於修車上。

除了三面牆壁的書，有窗戶的那面牆壁前還有一張書桌，是驥辰星從小到大學習的地方。

書房的中心位置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底部連接著電源的人體工學椅子，上面連著一個頭盔樣式的物體，以及一雙泛著金屬光澤的手套。

這是星際榮耀的登陸設備，需要頭盔和手套的配合來完成意識級的交互操作。

機甲之中也內置了類似於這種頭盔的意識交互設備，以便於使用者能夠更好的操縱機甲，相比於最初的聲控指令結合手動操作模式，這種新的操作模式賦予了機甲真正的生命，能夠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

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新時代的機甲對於使用者的身體素質要求極高，高難度的機甲動作會產生過載現象，就像是很多年前駕駛戰鬥機的飛行員們一樣，一旦做出超負荷的機動動作，輕則眩暈想吐，重則直接昏迷甚至是暴斃。

65歲的驥星河，沒人會相信他能扛得住，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不怕死。

書房裡最後一樣東西，就是木人樁了，他自己親手造的木人樁，他打過，驥辰星也打過。

但他的木人樁卻不是木製的，而是鐵質的。三十年前，驥星河就打不了木製的木人樁了，一發力就斷。

看到木人樁的時候，驥星河的視線中出現了驥辰星最開始打木人樁，因為疼痛而哭出來的樣子，那委屈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開始迴響。

「爸，我要報警了啊，你虐待兒童。」

「這不是虐待，你不是想要當機甲戰士嗎？這是在幫你提升你的戰鬥力，讓你在戰場上能夠活下來，也能夠讓你殺死更多的敵人。」

「我都當機甲戰士了，還學功夫幹什麼？我的機甲上肯定有炮，還有高頻震蕩刀。嘩嘩嘩，砍瓜切菜。」

「兒子，你知道機甲為什麼要造成人形嗎？以前那些動物形態的機甲設計，為什麼全都被放棄了嗎？」

「為什麼？」

「因為人是萬物靈長，人形是最適合戰鬥的形態。」

「可人打不過老虎的啊。」

「那是因為人和老虎之間的力量、速度、防禦力有很大的差距，但如果是人形的機甲和老虎形態的機甲戰鬥，雙方的力量、速度、防禦力處於均勢的情況下，勝利的一定是人形機甲。」

「為什麼？」

「因為……人形可以用刀槍劍戟作為武器，可以用槍炮作為武器，老虎卻只有牙和爪子，或者尾巴。」

「那我要給老虎的爪子變成刀，把老虎的尾巴變成長槍，把老虎的嘴變成炮口。」

「哈哈哈……那你的老虎機甲就沒法奔跑了。」

「可以飛啊，我給它加上飛行引擎。」

「也不是不可以，但在你做到之前，你需要跟我學拳，還有八斬刀法和六點半棍法。」

「我不學拳，我又不用機甲的拳頭打人，我學刀法我讓我的機甲用刀砍。棍法我也不學，棍子又捅不死帝國猩猩，沒有槍頭啊，我學槍。」

「誰說沒有槍頭的棍子就捅不死人？拳也要學，因為當你的機甲沒有武器時，你就只有拳頭，當你沒有機甲的時候，你也只有拳頭。」

「我不學，我報警，你虐待我。」

如果我沒有教他詠春，沒有支持他實現他的夢想去考軍校……

咚的一聲，驥星河的拳頭砸在了木人樁上，樁體轉動兩根鐵棍砸向了他的身體，卻被他架肘、提膝擋住。

因為剛才那一拳力氣太大，所以這兩棍砸的有些疼，拳頭也疼。

但驥星河卻很舒服，就像是身體的痛苦能夠緩解內心的痛苦一樣，在這個滿是和驥辰星有關的記憶的房子里，他怎麼可能不痛苦？

吃飽喝足之後練拳消食，65歲的身體在方寸之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擦治療鐵打損傷的藥膏，喝益氣補血壯元的藥酒，麻醉自己讓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不會做夢，不會從夢中驚醒，不會在醒來的時候看到枕頭被淚水打濕。

第七天，鐵制的木人樁突然斷了，就像是堅持了三十年的它終於不堪重負了一樣，又像是驥星河的功夫終於更進一步了。

事實應該是前者，但驥星河希望是後者。

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他曾經對驥辰星說過的一句話：「兒子，不要相信極限，因為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