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章 吾為上將軍

已經七十歲的驥星河，說他要再活七十年。

但他真正要說的，就像是他正在做的一樣，只需要兩個字就能夠概括——戰鬥！

按規矩不應該被開啟的囚籠，在驥星河的手落在門上的時候，就被人完成了解鎖。

進入其中的驥星河，輕聲下令之後，束縛著艾達康的磁力鐐銬就失去了限制它的力量，戰鬥沒有任何意外的開始，然後以沒有任何意外的結果作為結局。

正如艾達康所說，現在的它已經不是驥星河的對手了，因為它接受的治療並不全面，表面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傷勢的它，臟腑的破損處極多。

如果不是仗著氣的力量進行維持，艾達康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它所能夠使用的氣，以及身體機能，全都不如驥星河。

自然必敗無疑。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艾達康，仰面看著站在它身旁的驥星河，再次問道：「有意思嗎？」

「有意思。」

驥星河的回答，和剛才一模一樣，但其中的意義卻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因為艾達康的問題指向，和剛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他們的對話。

上位者說話的時候，向來喜歡如此，遮遮掩掩、雲霧繚繞，讓身處於其下的人們費盡心思的分析、猜測，就像是學生時代做的那些閱讀理解一樣。

但這樣是不對的。

很多時候，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的理解，會和作者當時的想法有極大的區別，甚至是衝突。

究其原因，可以說是一千個讀者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也可以說是，人們只願意看到人們願意看到的，只願意相信人們願意相信的。

驥星河不想當上位者，就像是艾達康認為現在的驥星河，不應該是一個莽夫，可驥星河的所作所為，就是一個莽夫。

現役的聯邦中將，因為戰痕峽谷的軍功，隨時都可以晉陞為上將，在軍銜上已經可以說是達到了聯邦的極致。

上將和三星上將、五星上將，作為區別的金星數量，在剛才已經被李元霸說明：對驥星河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他在回答了艾達康的問題之後，當著艾達康的面，當著已經簽署了聯邦最高級別保密協議的人們，說出了他的想法。

「宇宙無邊廣闊，恆星如沙，依附於恆星而存在的無盡星系之中，必然有著無盡的生命，以及無盡的生命創建的無盡文明。

我們人類，你們猩猩，並不是無獨有偶，而是芸芸眾生里偶然相遇的兩個族群。隨著科技的發展，生命的足跡開始在宇宙之間行進，這種偶然會逐漸變成一種必然。因為所有的生命，在擁有了智慧之後，都會對星辰大海產生嚮往。

又或許，生命之所以能夠擁有智慧，進而進化、發展成為智慧文明，只是因為在生命還處於懵懂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了天空之上的星辰大海。

所以，智慧生命以及其所在文明的最終目標，一定是星辰大海。」

驥星河像是在演講，所說的話像是科學道理，又有一些哲學的意味。

他並不是專業的學者，也不是堪稱人類智慧榮光的科學家，但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所思所想所說，才是絕大多數人會願意相信的話。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是學者，都是科學家。

無論是在聯邦還是在帝國，能夠擁有智慧榮光之稱的，都只是少數之中的少數，帝國在這方面更少。

所以艾達康的思維模式，從這種角度來看，跟驥星河這個普通人並沒有多少不同。

「浩瀚無邊的宇宙，恆星這樣的龐然大物，都只能用沙塵來形容，更何況是智慧生命以及其所創建、維繫的智慧文明呢？

智慧文明的相遇是偶然中的必然，但這種必然放在文明延續的時間尺度上來說，不過是銀河之間的一抹浪花。我們超過五千年的歷史之中，只遇到了你們這一個外星智慧文明。你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是的，你們的文明存在時間或許不足五千年，就遇到了兩個外星文明，我們，以及那個賦予了你們科技的所謂高等文明。

隨著你們能夠更熟練的應用躍遷門技術，我們也會逐步掌握躍遷門技術，探索星際的步伐越來越快，這種偶然之間的必然，從概率上來看，會呈現指數級的提升。

從五千年難得一遇，到千年難得一遇，再到百年一遇甚至是更短。

但那又怎麼樣呢？」

驥星河看著艾達康問著，沒有等待回答，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他不是只說給艾達康聽。

「只要我們不願意放棄星辰大海，就註定會面臨這種相遇。而不同智慧文明的相遇，只有三個結果。

我們和你們，是戰爭。

我們和他們，或許也是戰爭，但這並不意味著另外兩個結果就不可能存在。

和平相處，文明融合，以史為鑒不過如此。

如果是另外兩個結果，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驥星河問了兩次：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但人們還是很擔心，卻已經不再像是剛剛聽到所謂高等文明的消息時，感覺到徹骨寒意甚至是絕望的擔心了。

是啊，人類在知道了躍遷門的技術，並已經開始研究的情況下，會放棄這種技術嗎？

帝國在已經知道了聯邦的存在，還發生了持續時間超過二十年的戰爭，會在那個文明到達帝國星的時候，選擇幫助聯邦隱瞞嗎？

偶然已經變成了必然，那就只能面對。

或許還會有一些人想要逃避，但星辰大海漫無邊際，人類到現在都沒能真正的離開太陽系，可以跨越不知道多少光年距離的猩猩，也沒能發現第二顆適應猩猩、人類生存的星球。

往哪裡逃？

至此，驥星河的演講可以說是成功了，就像是他曾經面對傑克森的那一次談話一樣。

他當時並不是在說服傑克森幫他，而是在說服他自己做出某個選擇。

而正是因為他最終決定了做出那個選擇，於是有了現在的傳奇。

「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已經是聯邦中將了，如果我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成為聯邦上將。」

驥星河說了一個事實，他願意與否，不過是流程的或長或短。

「但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不管未來如何，不管人類世界需要面對什麼樣的敵兵，我都會擋在最前面。」

艾達康看著眼神堅定的驥星河，突然開口：「區區一個聯邦上將？」

它的語氣中並沒有嘲諷的意味，或許是因為剛剛被驥星河打的有些慘，害怕再次挨揍。又或許是因為，此時的驥星河哪怕是它都不應該嘲諷。

囚籠外的李元霸也突然開口。

「他不是聯邦上將，是人類世界的上將軍。」

躺在地上的艾達康，沒有看向李元霸，繼續問道：「有什麼區別？」

「你學過龍語，也應該學過我們的歷史，所以你應該知道，上將和上將軍其實是不一樣的。」

「我真不知道。」

「……」李元霸略微有些尷尬，解釋道：「上將軍不是一個具體的職務，而是一種對高階將領的統稱。」

艾達康明白了：「你想說驥星河代表了包括你在內的很多聯邦將領的意志，所以他不是你們聯邦的上將，而是你們人類世界的上將軍？呵呵……我的評價是，不如大將軍。」

大將軍和上將軍不同，是一個具體的職務，帝國也有。雖然在帝國的語言中並不能算是大將軍，但翻譯成龍語之後意義完全相同。

帝國的大將軍，類似於聯邦的元帥，是統領將軍的將軍。

李元霸說驥星河代表了高階將領的意志，艾達康說代表本身不存在意義，能夠被高階將領們同意代表，自然也存在可能被高階將領們拒絕代表。

大將軍就不一樣了，不需要代表任何人的意志，本身就是必須要遵循的意志。

所以，艾達康又在挑撥離間。

但李元霸並沒有如同他剛才所說的那樣，把艾達康變成一個殘廢，因為有些事情其實不需要挑撥離間，衝突和對立，從一開始就存在著，只是一代又一代的衝突和對立，換了一撥又一撥人。

他只是看著躺在驥星河腳下的艾達康，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道：「你現在，好像一條狗啊。」

沒有嘲諷的語氣，卻充滿了讓艾達康無法忍受的嘲諷。

生而為王的艾達康，在帝國有著征服者的稱號，坐擁千萬平方公里的封地，掌握著上億猩猩的生死，何其尊貴？

此時卻被驥星河打成了一條死狗，所說的話，更是像一條明知將死又不願意放棄，只能亂叫的死狗。

是啊，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它還說這種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許有。

但李元霸卻代表了驥星河告訴它：你不過是在狗叫罷了。

沉默在李元霸這一聲話語之後，持續了片刻，被努力爬起來坐著的艾達康打破。

它的身材真的很高大，就算是坐在地上，也給囚籠外的衛兵們一種被俯視的感覺。這其中，也有它身份、力量的原因。

可事實上，它卻在仰視著驥星河。

「我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問過我二哥一個問題。」

艾達康仰視著驥星河，語氣平靜的說道：「為什麼，我們不和人類聯手呢？」

這兩句話，讓旁聽的人們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一艘偵察型飛船帶來的科技，就能夠讓帝國在實際軍事力量上，對聯邦形成壓制。

那這艘飛船所代表的文明，又強大到了什麼程度呢？

換成是另一個和帝國相當的文明，人們也不會恐懼到絕望的程度，一個是打，兩個也是打，打著打著，說不定就是三足鼎立的格局。

以史為鑒，這並不新鮮。

但螻蟻的世界出現了一個可能有著惡趣味的人類，他手裡提著的開水壺，在人類世界算不了什麼，卻能夠給螻蟻帶來滅頂之災。

於是人們恐懼至絕望，會嘗試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力量，哪怕是給聯邦和人類帶來過絕望的帝國。

「我的二哥沒有回答我，而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艾達康繼續仰視著驥星河，就像是在仰視著它本應該仰視，卻從未真正仰視過的武帝三世一樣。

「人類，願意臣服於他的統治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有些無解。

武帝三世在這樣的危機面前，都不願意和人類聯手，是因為它活不到四十七年之後嗎？

已經七十歲的驥星河，當眾說他要再活七十年，武帝三世自然也能夠活到那個時候。

所以，武帝三世不願意的原因，就很容易猜出來了。

就像是聯邦面對帝國的時候，也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萬眾一心、全力以赴。當聯邦和帝國聯手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做到萬眾一心呢？

不過是把外斗變成了內鬥，反而會更大程度的損耗雙方的力量。

因為真正的瓦解，幾乎都是源自於內部。

本就聰明又見多識廣的人們，因為艾達康的這兩句話，想到了雙方聯手之後，很多必然會發生的事實甚至是悲劇。

也就明白了武帝三世的想法。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認為，武帝三世做得對，雖然這對人類很不利。

「驥星河。」

艾達康說了它和武帝三世的對話之後，並沒有說出它的想法，而是問出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那隻白毛猩猩，怎麼樣？」

六耳。

人們想到了這個名字，因為獨立團的原因，這個名字在聯邦的某個層面上已經有很大的名氣了。

有些名不副實。

但在六耳投降並加入了獨立團之後，已經做的很好了。

按照驥星河剛剛提出來的最新金星計算方式，目前只能駕駛破陣級機甲的六耳，已經成為了聯邦特級機甲戰士，如果聯邦認可的話。

它的金星數量，已經達到了三十三顆，考慮到其駕駛機甲性能水平的因素，以及參加的戰鬥艱難程度，其擊破速度真的已經很快很快了。

成為王牌機甲戰士，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

但這並不是六耳存在真正的價值，駕駛機甲再強又怎麼樣呢？

反正又強不過秦佟他們，更不要說是和韓力等人相比了。

而是六耳代表的一個可能性，結合艾達康剛剛所說的那兩句話，人們產生了某種期待，並為驥星河的高瞻遠矚和慧眼識猩表示讚歎。

但沒人知道，驥星河當時為什麼要接納六耳這隻白毛猩猩，就像是沒人知道他曾經做過的某個夢一樣。

驥星河略作沉吟，問道：「你也想讓我給你取個名字？」

這是個好問題，只是李元霸突然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