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弟弟

1919年春，隨著德里克特帝國的首都馬林頓被同盟軍攻陷，帝國皇帝與皇后在皇宮飲彈自盡，持續了近六年的戰爭宣告結束。

這場戰爭中，德里克特帝國的軍隊付出慘重的代價，幾乎全部覆滅，但是同盟軍也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僅僅只是相比較於帝國好上一些罷了。

本次世界大戰可謂是人類歷史上最為嚴重的一次戰爭，參戰國家多達42個，受災群中多達三億人，雙方軍民共計死傷超八千萬，經濟損失更是難以估計，沒有個六七年都難以恢復。

可以說，這場戰爭絕對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次巨大浩劫，也絕對是對於地球上人類舊有格局的一次重新洗牌。

在戰後的三個月內，同盟諸國開始與德里克特帝國簽訂各種不平等條約，對其進行各種壓榨，試圖將本國的損失從這個落敗的帝國中挽回部分，帝國的海外大量的殖民地被瓜分，就連帝國的本土都被分割而治。

不僅如此，帝國還需要支付天價的戰爭賠款，限制軍隊的發展，限制政府的管理權，限制議會的決議權......各種不平等條約層出不窮。

在同盟諸國的壓迫之下，德里克特帝國戰後本就慘淡的經濟已經不能用雪上加霜來形容，完全就是跌入了崩潰的深淵，大量人口無家可歸，餓死街頭。

雖然國內遭遇了巨大打擊，可是帝國內部仍然存在一股頑強抵抗的意志，他們在苦苦掙扎，他們在苦苦的支撐著，並且在努力尋求著突破，希望能夠東山再起。

…………

安豪斯曼共和國南部的一座城鎮內，雖說是在黑夜，但此時卻是燈火通明，喧鬧無比，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世界大戰取得勝利的消息已經是傳遍了整個世界，尤其是在戰後和平條約的簽訂后，此時這座城鎮里，更是有著無數人前來慶祝，為此，這座城鎮也是變得越發熱鬧起來了。

人們在街道上高舉橫幅，上面寫著「慶賀世界大戰的勝利！慶賀世界和平！」，「恭喜英雄誕生！」等等之類的話語，在這樣的氛圍中，街頭巷尾，更是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聲音。

某間普通的民宿內，一位三十五歲左右的紅髮婦人正坐在桌邊嘆息，低垂的眼眸下飽含著無限的哀傷，那眉宇間，更是夾雜著濃郁的擔憂與思念之情。

「唉…………真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紅髮婦人低聲自語，眼眶紅潤，臉上滿是悲痛與哀愁。

突然，房門被敲響了，紅髮婦人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隨後便是將心情穩定了一些，隨即才是站起身子，走過去將房門打開。

「伊莎貝拉……」門外的金髮中年男子語氣低落地說道。

「怎……怎麼樣了？有赫爾邁特的消息嗎？伯恩？」金髮婦人急切地問道。

「沒有。」中年男人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失落。

紅髮婦人聞言，臉色頓時煞白，腳步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在地，幸虧中年男人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

「伊莎貝拉，你別太難受了。」中年男人抱著紅髮婦人，輕撫著她的背，安慰道。

「難道赫爾邁特真的是死了嗎？為什麼……會這樣！」紅髮婦人喃喃自語，臉色愈加慘白，神色獃滯，眼中布滿了血絲。

中年男子看到如今紅髮婦人這般模樣，心疼無比，但他知道，現在並不是心疼妻子的時候，因為接下來，他還要面對另一件事情，而且還很艱難。

「伊莎貝拉，

我需要你振作起來，現在，至少弗雷斯特和艾麗婭還需要你。」中年男人沉吟了一下，鄭重其事地對紅髮婦人說道。

聽到丈夫的話，伊莎貝拉終於回過神來了，眼中露出掙扎之色。

「我明白，我知道……」半晌，伊莎貝拉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一年多前，他們就從軍方那裡收到了赫爾邁特失蹤的消息，經過了一年多的各方打聽，仍舊杳無音信。

作為赫爾邁特和弗雷斯特的姨夫和姨母，在六年前，赫爾邁特兄弟倆的父母去世后，就收養了兩人，兩年多前，剛成人不久的赫爾邁特參軍，被派往大洋對岸參加戰爭。

本以為這次參軍後會帶著榮耀平安歸來，沒想到，赫爾邁特失聯，至今未能找尋到蹤跡。

雖然說伊莎貝拉非常關心自己的侄子，甚至比任何人都還要擔心，但理智告訴她，必須堅強。

「要告訴弗雷斯特嗎？畢竟……」伊莎貝拉問道。

弗雷斯特是赫爾邁特的親弟弟，倆兄弟從小便相依為命，感情極好，伯恩夫婦一直都沒有告訴弗雷斯特真相，若是讓弗雷斯特知道赫爾邁特失聯，恐怕也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吧。

「秘密總是會守不住的，就算我們不說，以弗雷斯特的本事，他會自己知道的。」伯恩搖了搖頭，說道：「再者說了，他是弟弟，有權力知道一切。「

伊莎貝拉聞言，只能點頭答應了。

…………

房間內，紅髮少年看著桌上的放置在照片框中黑白照片，有些愣神，那是他和哥哥與父母的全家福。

可惜現在父母已經去世多年，哥哥還在軍中服役未歸，一直寄養在姨母的家中，總是會讓少年感到落寞，他也終於能體會到哥哥當時要參軍的心情了。

「哥哥……」

回過頭來，望向窗外，陽光明媚，天空湛藍如洗，就像這個少年的心情，美好而純凈，不摻雜任何雜質。

少年輕聲呼喚，眼眸之中閃爍著思念的淚花，但很快便又被堅定所替代。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房間里的寧靜，少年從沉思中驚醒，然後轉身去打開了房門，門口站立著的人影正是自己的表姐艾麗婭·休斯頓。

「早安，弗雷斯特。」艾麗婭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金色的長發有些散亂，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紅色的短髮。

弗雷斯特對她微微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側身讓出道路，讓艾麗婭走進房間。

房間不大，擺設也簡單，但艾麗婭卻十分喜歡，房間的布局都以黑、白為主，沒有太多的裝飾物，給人一種清爽乾淨的感覺。

「今晚有空嗎？我想和你出去逛逛街。」

艾麗婭坐在床上，抬頭看向弗雷斯特，語氣誠懇地說道。

「是去參加狂歡節嗎？」弗雷斯特問道。

「嗯……」艾麗婭低下頭來，雙頰浮上兩朵緋紅，顯得更加迷人。

「可以。」弗雷斯特點頭同意，「畢竟現在是舉國歡慶的日子……」

聽到弗雷斯特答應，艾麗婭似乎是在意料之內，又似乎是在期待，嘴角揚起，笑容燦爛動人。

…………

傍晚時分，遠處的天空再度度上黃金般的晚霞，在這樣美麗的夕陽照耀下，大地彷彿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看起來尤為美麗動人。

城鎮繁華熱鬧的步行街上人潮湧動，路過的各色小吃攤販和遊客絡繹不絕，熙攘吵雜的聲音交織成一首優雅而又充滿活力的樂曲，這便是狂歡節最具代表的景象。

弗雷斯特站在窗口往下看去，他的心情有點兒複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后，他才穿上平日里很少會穿的衣服。

將自己紅色的短髮梳得一絲不苟，整理好衣領、皮帶等裝飾物后，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有些成熟，儘管他現在也只有十五歲。

走下樓，艾麗婭正站在桌邊，身穿一襲白色連衣裙，金色如絲綢般的長發柔順披肩，臉龐清秀而明艷，臉上化著淡妝，眼睛明亮如星辰般，她的目光溫柔似水，看著從二樓緩步走下來的弗雷斯特。

「晚上好，艾麗婭。」弗雷斯特微笑著向自己的表姐打招呼。

艾麗婭起身迎接自己的弟弟「晚上好，弗雷斯特。」

而後又圍著弗雷斯特走了一圈后后說道：「難得看到你這麼打扮自己，終於不再像個小孩子呢。」

面對艾麗婭有意地調笑，弗雷斯特微笑著說：「因為我想好好好陪你一次，艾麗婭……」

艾麗婭臉頰泛紅，低頭沒有回答弗雷斯特的話。

伯恩和伊莎貝拉已經外出，此次狂歡節出行只有艾麗婭和弗雷斯特兩人，似乎是伊莎貝拉夫妻倆有意安排的。

兩人走出屋外，街道上的商店都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狂歡節是一年中最為讓人狂歡的日子，特別是在戰後，不少年輕大膽的情侶走上街頭，在許多路人的見證下，相擁接吻，或是趁熱打鐵，向對方求婚。

艾麗婭望著那些情侶，有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弗雷斯特的側臉，不知不覺臉又紅了，但她還是主動挽住弗雷斯特的胳膊說道：「別老站在這裡了，我們也去逛逛吧！「

「嗯……」弗雷斯特應了一聲，然後跟隨著自己表姐的腳步慢慢向前移動，艾麗婭挽著弗雷斯特的手，感受著他手掌的溫暖，她的嘴角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兩人從小便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艾麗婭比弗雷斯特大幾個月，六年前，弗雷斯特搬過來和她們家住在一起時，兩人的關係就變得十分微妙起來，特別是在赫爾邁特參軍后，兩年來，艾麗婭能明顯的感覺到弗雷斯特在有意的疏遠自己。

似乎是有什麼事讓他感到心累，艾麗婭大抵也是明白的，但她從來沒有直接挑明去問，因為那樣必定會使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無比尷尬。

在艾麗婭的印象中，弗雷斯特不是什麼善於言語的人，他的一頭紅髮使得他在許多同齡人眼中格外顯眼，小時候沒少受人欺負，作為哥哥的赫爾邁特會站出來保護弟弟。

兄弟倆從小形影不離，艾麗婭明白如果弗雷斯特知道赫爾邁特失戀會怎麼，所以母親伊莎貝拉才會讓她帶弗雷斯特出來，散散心。

母親曾問過艾麗婭，她是否喜歡弗雷斯特，當時她給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自己對弗雷斯特的愛更像是姐姐對弟弟的愛，就像是赫爾邁特和弗雷斯特之間的愛。

但仔細想來，真的是那樣嗎？

在安豪斯曼共和國，大多數年輕人都是屬於那種熱情豪放一類的，對於他們心中的愛意是毫不隱藏，屬於那種愛就要大聲說出來的。

艾麗婭覺得自己算不上主流，但也不是含蓄內斂的小女孩心思，冥冥之中，她總覺得，弗雷斯特對自己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弗雷斯特的父親娶了表妹，這是他們家族的傳統，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弗雷斯特將來是要娶艾麗婭的，可在現在看來這種為了保持家族血統純正的老傳統實在是過於守舊，特別是在現在的追求戀愛自由的年輕人看來。

如果弗雷斯特並不喜歡自己，艾麗婭也很看得開，她不會強求，比起看到弗雷斯特的萬般不情願，她更願意看到弗雷斯特和他心怡的女孩在一起，無論自己的父母會如何反對。

穿過擁擠的人群，弗雷斯特的目光被某樣不怎麼起眼的東西吸引住了，他停下腳步，轉頭向艾麗婭說道：「能等等嗎？艾麗婭。」

艾麗婭看弗雷斯特向那件東西望過去，她也停了下來，順著弗雷斯特的視線向旁邊望去。

那是一個有著東方面孔的老婦人，穿著普通，看上去很樸素。

她手抓著一根長桿，桿的上端插著幾十根串有紅色小球的小串，那紅色的小球在路旁燈光的照耀下格外鮮艷。

「你是想買那位老婆婆手裡……那個小吃嗎？弗雷斯特。」艾麗婭輕聲問道。

「嗯，那叫冰糖葫蘆，是東方的一種……很受歡迎的街邊美食，小時候母親給我和哥哥買過一次，只是後來再也沒有碰到過賣著種食物的人了，很好吃的，我去去就回。」

看著弗雷斯特眼中那抹期待，艾麗婭示以微笑回應。

弗雷斯特走到那位婦人旁邊，與她交流了好一會兒，艾麗婭沒有著急，而是在一旁默默地等的，她很少看到弗雷斯特會對某件事物如此上心。

「抱歉，讓你久等了。」弗雷斯特略帶歉意的說道，順便將手中的一串冰糖葫蘆遞給了艾麗婭。

望著手中晶瑩剔透的紅色大圓珠子，艾麗婭不知不覺就聯想到了有著紅色頭髮弗雷斯特，說起來，兩者之間還有著莫名的相似度呢，難怪弗雷斯特會喜歡。

艾麗婭嗤笑一聲。

「快嘗嘗看吧，很甜的！」

弗雷斯特一臉期待的樣子，讓艾麗婭忍俊不禁，心裡暗嘆道：「這個傢伙真是有趣呢！」

艾麗婭將裹滿糖衣的山楂放入口中，頓時香甜滑膩的感覺充斥著整個味蕾，輕咬一口，又有一種奇特的酥脆感，細細咀嚼后，還有一股淡淡的酸味，更是令人回味無窮。

「味道真的很不錯呢……」

「我說的沒錯吧，味道真的很不錯呢……」

弗雷斯特同樣也咬了一口，在口腔中嘎嘣作響，糖液在嘴裡流的到處都是。

「嗯~對了，你剛才在和那位老婆婆聊些什麼呢？能不能和我講講？」

「這個，也不是不可以。」兩人肩並肩走在路上，「她和我講了些她的以前的故事，讓我感觸挺深的……」

艾麗婭沒有發話，在一旁靜靜地傾聽著。

「她說她年輕時和為了做生意的父親漂洋過海來到這裡，後來共和國獨立戰爭爆發，父親不幸中彈去世，之後她和一位退伍的士兵相戀，明明是可以過上幸福生活的，只是……丈夫又意外去世，唯一的兒子又是在戰爭中……」

「戰爭，可真不是一件好事呢……」艾麗婭感慨道。

「是啊！戰爭，真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哥哥他現在還好嗎……」

弗雷斯特口中喃喃道，艾麗婭心頭一震，面露艱難之色，雙拳緊握，看上去十分糾結，但很快，又似乎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