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２０.王世子

暗夜裡，南歸客棧，韓非的的客房之中。

韓非正半沉在睡眠中，心事沉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醒是夢。忽而睜開眼睛，覺得口乾舌燥，正要起身去倒杯熱茶解燥時。他的房門被輕聲推開了，如此小心翼翼的手法，偷偷摸摸，一定是不軌之徒。他趕緊閉上眼假寐，想看來人究竟有何企圖。進來的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韓非正沉睡在夢香之中與周公打著哈哈便大鬆了口氣。

趁她轉過身去掩上門的片刻，韓非邪瞄了一眼，這一看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整日瞎折騰個沒完的小師妹——水漾。他趕緊又閉上眼，這深更半夜的，這小妮子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來自己的房裡幹嘛？

水漾趁著微微亮著的燭火，四周環顧了一圈才在床右側的屏風上發現韓非的一身白色的衣裳，頓時欣喜，賊笑起來像個田鼠一樣露出兩排大牙。她貓著腰，輕聲走了過去，一邊又探著韓非怕他驚醒，發現自己將要。。。。。偷盜他的衣衫，她將那套長衣大衫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又用緞帶簡單的高束起馬尾，看著一直一身寬袍白衫男裝打扮的樣子，水漾甚是滿意。卻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韓非看到她那副不倫不類的樣子，眼睛都快震瞎了。自己比她高大個半截不止，如今她穿上自己的衣服這個時候跑出去只怕別人會將她誤當成衣袂飄飄的。。女鬼給嚇死不可。

水漾此刻想的是，啊！這樣就安全了，女兒裝出去，要是在遇到江平這樣的人，又是驚險萬分。在拎著自己長出半截的長衫要往外走的時候，忽而發現桌子上有一個鼓鼓的小布袋，敞著口，那袋子向是吃多了似的，周邊吐著四散的小碎金塊。金光閃閃的樣子實在是誘人，先前水漾逃下山時，疏忽大意只帶了一些為數不多的小刀幣，半飢半飽才走到饒安。吃過苦頭方知這閃著金光的東西著實是重要非凡，可以說是逃跑必備。

她拎起布袋顛了顛，應該。。。。足夠她走到趙國的花銷了吧！猶豫了片刻，形勢所逼，這包東西要不要一不小心掉到了她這寬敞的袖子里去，然後這袖子太大，她找不到了，就只能。。。攜出去了！「雖然師傅說過竊而非禮，君子不恥！不過呢，按照我和師兄的關係。。你的就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東西，不算竊吧！」她這樣寬慰了自己片刻后，手一抖，布袋子就掉她袖子里去了。。。找不到了。然後梨渦深陷，又露出她的兩排大牙。臨走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韓非。一時間竟有些同情韓非起來，她想啊，師兄一早起來發現自己的錢被偷了，連自己的衣服也被偷了，該不會以為自己被劫財有劫色了吧，他會不會摟著自己的被角嬌弱無力的失聲痛哭呢。。。。。

待水漾離去片刻后，韓非坐起身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屏風上的空蕩蕩，座子上的空蕩蕩，還有。。。自己心裡的空蕩蕩。她終究。。。。還是走了。推開房門時發現阿莫就正抱著劍，正守在自己的門側沉思著。

阿莫看到主子出來了，趕緊尋求解惑，這讓他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的問題，從那長相出塵脫俗卻穿的「驚人」的姑娘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就困擾著她。

「公子，屬下察覺公子的房裡有異動，便小心查探，沒想到是水姑娘。水姑娘她出了公子的房門后，又拿了包袱出了客棧，像是要離開，不知公子是何主意，是追還是不追！」

夜裡，寒氣沉沉，涼意之下他閉上了雙眼，像是忘記了阿莫還在等著他的決斷。「我們沒辦法在將她強留在這山上了，她不屬於我的，。。。。。也註定不是屬於你的。她是為這時代而生的，是屬於天下人的。。。。。」下山前師傅的這句話一直繚繞在他的耳邊。

。也註定不是屬於你的。。。。也註定不是屬於你的。。。。也註定不是屬於你的。。。。。。。。

思緒忽而有飄忽到很多年前，那時候他還和漾兒那麼大，跟著師傅，像是什麼都懂有什麼都不懂的年齡。

師父帶著他和師兄李斯入秦遊學，無意間他夜觀星象發現咸陽城的正上空有有紫微星現，雖然星芒微弱，可是紫薇星乃屬帝星。自從周朝衰崩后，天下無主，就在也沒有出現過紫薇星，紫微星出現在秦國之都咸陽城內，又是位於咸陽方正之中，師傅斷定天下之主必定是這秦國王城的主人。至此他夜夜不寐，窺探星象，想要洞悉天機，卻發現東海的方向有一顆紫氣繚繞星芒明耀的小星，百星朝拱，屬六吉祿馬相會之際，比起咸陽城上方的紫微星，這顆星更像是天意所屬。只是周星錯雜，此星並不顯帝王之相，師傅他猜測此星乃市隱中人。因此便帶我順著這小星的所屬方向尋了過來。。。。然後。。。他們就找到了她。師傅第一眼見她，便有種感覺，認定了她的命數便是那顆不凡之星。

可惜漾兒只是一個女子，只能是天魁之命，如若不是女子，依照這般命數氣候，師傅說這天下之主是誰還未有分說。天魁著，入命者，象徵著明顯的助力、機會，男主的貴人；天鉞屬陰貴，象徵著隱藏的助力。天魁星與紫微星斗呈一現，交相輝映，註定了漾兒。。。。她將來是要與這天下之主同事天下。。。。

「公子。。。」阿莫試探性的聲音拉回了韓非的思緒。韓非回過神來就阿莫先前的問題，搖了搖頭，「不用追了，既然離去，以後是福是禍，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阿莫甚為不解，公子千里迢迢由楚國回來，只是為了向憂然公主借人來尋這姑娘，如今好不容易尋著了，卻又這麼輕易讓她走了。不過也好說，這個在韓國那麼多年沒見過，又忽而冒出來的王世子的想法向來是有異於常人，比如說，放著好好的王世子不當，偏要跟個什麼儒生各國遊學。。。。

「哦！對了，公主的來信！」阿莫雙手呈上一卷竹簡。

韓非微眯著眼睛看完了信后蹙起了眉頭，王姐又在催他回去，他明白王姐的意思，她是怕。。。怕沁夫人的動作會快他一步。

他和憂然公主都是韓國王后所出，自從母親在他六歲那年逝世后，父王就獨寵專房沁夫人，這個原本是酒坊間獻舞賣唱的女子幾年內連誕兩位王子。他看不慣父王將原先對母親的寵愛全部轉移到這個極盡獻媚的女子身上，便跟了來韓國遊學的荀卿學習治國之道。這一離開便是十二年。他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能想的出來，王姐的眉間不在似少年時無憂無慮的神采，蹙著的眉頭被種種心思纏繞，時刻警惕著四周，草木皆兵。十二年前的那個為著點小事便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如今竟變得如此強大，強大到不容許別人動她分毫。

想來這次回韓國是驚動了沁夫人，她為她的兒子守著父王的那把椅子已經很久很久了，如今看到自己回來了便深怕這張椅子被自己奪了去吧，想也知道她也按捺不住會有所動作了！

韓非的嘴角忽而輕揚起不屑的弧度，他將竹簡扔給阿莫，轉身回房時丟下一句話：「備馬！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