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後視鏡

「藝姐！」黃芪關好車門，趕上朱藝，「你怎麼把他們倆也叫上了？」

陳記修車行前面的馬路上放了兩個路障，路障前面站著兩個人，是付成和曹海濤。

「人多力量大。」朱藝看他一眼，「今早的報告不是說了嘛，大眾高爾夫少了一個後視鏡。根據陳記的描述，我覺得撞人的車很有可能就是那輛大眾高爾夫。現在司機醒不過來，不可能幹等著，要是我們能找到那個後視鏡，這事可就清楚一半了。」

站在自己店面前的陳記遠遠就看到這兩個「熟人」了，他熱情地揮揮手，拿起自己小攤前的兩盒草莓，順著坡小跑到他們面前。「警察同志！你們又來啦？今天是有什麼事？來，要不要吃草莓？」

朱藝擺擺手，「不了不了，謝謝。」

「吃嘛吃嘛，和昨天的一樣甜的！」

黃芪擋在朱藝面前，剛想說話，付成先他一步，拍了拍陳記的肩膀。陳記剛才沒注意坡下還有倆人，正納悶呢，一回頭，一張冰涼的警員證黏在他的臉上。

「咦？什麼東西？」

「不好意思，麻煩你離開，請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陳記後退兩步，瞪大了眼睛，付成挑起的嘴角透不出半點笑意。「走了走了。」他轉身就跑，腳下還有些踉蹌，進門前差點被絆倒，懷裡的一盒草莓沒蓋緊，掉落一地。

「謝謝。」朱藝對付成笑笑。

幾人走到路障前，朱藝簡單說了下請兩人幫忙的原因。四個人分成兩組，付成黏在朱藝身邊，一直在問問題，黃芪不得不搭著曹海濤，往另一邊走去。

「哎哎，小哥。」工作開始前，曹海濤拽著黃芪問：「你說我們找著東西有用嗎？剛才她說，這裡事情發生的時間是五點左右，但是洞橋公路那段路發生車禍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多，從這開到那也就半個小時左右。」

他們走到路溝旁。曹海濤說的也是黃芪疑惑的，但還是得先維護自家人。

「那也不一定嘛，要不然你說，這人的後視鏡怎麼就不見了？肯定是發生過什麼事，或者，我假設啊，要是死者找司機求救過呢？求救的過程中不小心掰下來他的後視鏡，那不就證明司機見過死者了嘛？說不定死者還跟司機提過撞她的人的信息呢！」

曹海濤聽著黃芪的胡說八道，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好。他也不是不願意幫這個忙，就是有些後悔沒有留在所里調查那條失蹤的鴨子。

這條路溝寬十厘米左右，大約五十厘米深，下面有許多的樹葉和垃圾。黃芪和曹海濤一人撿了一根長樹枝，準備以路障為起點，背對背蹲在地上窺探這條窄溝。

朱藝和付成這邊需要面對的，是足有半人高的灌木雜草。這些植物不像城裡的綠化，有人定期打理，從他們落地紮根在這裡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生長都是野蠻的。

付成掏出一副手套遞給朱藝，又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根遞給她，「您用這個，省得用手翻，傷腰還臟手。」

「謝謝啊。」朱藝把木根夾在腋下，一邊戴手套一邊說，「你還挺細心。」

「啊，這是應該的。」

「不用不好意思，對於咱們警察來說，細心是好事。」朱藝拿起木棍點地，「看來是有得我們找了。」

以兩個路障為起點，他們原本的計劃範圍只有百來米，過了一個上午，他們的範圍擴大到了五百米不止。

黃芪慢慢站了起來，他就感覺這腰像是狠狠被人踹了一腳似的酸痛。

他兩條胳膊緩緩向上一舉，往左右兩邊抻了抻腰。

「小哥，肚子餓了？」曹海濤忽然出現在黃芪身旁。

「哎喲！嚇我一跳。」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說，要不先吃個飯？都快中午一點了，我們鎮上有家粉店的豬雜粉一絕，經濟實惠又好吃。」

本來吧，黃芪是沒多大感覺的。他經常半夜打遊戲餓肚子，又不敢吃宵夜，就是怕被他老爹發現挨削，很多時候頂一頂就過去了。經曹海濤這麼一說，黃芪覺得自己的胃即將要被胃酸腐蝕出一個窟窿。「是有點餓了。」他摸摸肚子。

「那還等什麼，人是鐵飯是鋼啊！」

「嗯……你那個方向什麼都沒找到？」

「沒找到。」曹海濤誠實地回答。

「嗐！管他呢。」黃芪不想那麼多了，掏出了手機。「一頓不吃可餓得慌！」

朱藝的手機在兜里震了震，她沒理，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找到那個後視鏡。手機消停沒幾秒，又開始震動了。朱藝掏出手機，也不看是誰，不耐煩地吼道：「喂！」

「你怎麼了？火氣那麼大。」打電話過來的人是朱藝的丈夫，張磊。

朱藝剛掛電話，就聽到有人喊她。她聽得出來這是黃芪的聲音，回頭吼道：「叫什麼！」

黃芪只楞了一秒，仍跑上前，「藝姐，咱歇一下唄，我要餓死啦！」

朱藝被提醒了才知餓，更何況付成也跟著她找了很久。「嗯，先吃午飯吧。」

幾人開車來到曹海濤極力推薦的粉店，一下車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肉湯香氣，撩得人肚子里的饞蟲大動。

「左邊這條路是往我鄉下去的，每次回家我都來這家店吃上一碗粉。」付成說，「味道確實不錯的，開十幾年了。」

曹海濤發出嗤的一聲。

四個人點了四碗三兩的豬雜粉，老闆讓他們先坐著等一會，便拿起圍裙走進旁邊的小廚房。這小廚房一點都不隱蔽，就是在門口處打了個灶台，豎了兩面玻璃，老闆的操作顧客能看得一清二楚。

先起鍋燒油，等油稍稍冒煙之後放入蒜、番茄、豆豉和其他配料爆香，接著放入豬下水，將其炒至短生，過程不超過10秒。老闆用鍋勺熟練的撬開旁邊灶台的鍋蓋，舀入兩大勺事先煮好的湯，水開后立刻放入事先稱好分量的米粉。

「這家老闆我認識，你們放心，絕對乾淨衛生。」曹海濤說，「老闆每天四五點就起床去菜市場買新鮮的雞骨和豬骨回來煲湯，一煲就是兩三個小時，湯裡面一點味精、雞精都不會放的。你們看那些豬雜，也是很新鮮的。老闆買回來後用麵粉洗好幾次，洗到乾乾淨淨才切。」

一碗粉好了，黃芪先給朱藝端了過來。「不都是這樣煮的嘛，這家怎麼就特別了？」

「這家店一開始的味道也一般。老闆也愁啊，他自己不是廚師出身，就跑去其他店裡學。」

老闆又煮好一碗，他叫喚了一聲，曹海濤回頭一看，跑去灶台邊將煮好的粉端上桌。「這碗就是我的了，不好意思，我先吃了。」他對黃芪笑笑，大口嗦起粉來。

黃芪連搶的機會都沒有，但他還是要說。「這碗怎麼就是你的了？」

「我這碗是老友豬雜粉啊！」曹海濤解釋道，「哦，繼續說。這家老闆不是一開始因為味道差跑出去學藝了嘛，他學會來的就是最正宗的老友做法，不放青菜的！」

黃芪和付成是因為不想吃辣才沒點的老友味，黃芪不是本地人，對正不正宗這個說法感到好奇，便和曹海濤談論了起來，可惜曹海濤第三口下肚，另外兩碗粉也煮好了。

黃芪把粉端了回來，曹海濤凳子上卻沒人。「哎？老曹呢？」他問。

「接電話去了。」朱藝告訴他。

「藝姐。」付成掰開一次性筷子，「有件事我想了解一下，那兩起案子進展大概是到哪裡了？有懷疑對象了嗎？」

「老實說，我感覺那個司機跟這兩起案子都有關聯。」朱藝差點忘了跟付成解釋，「哦，兩名死者是室友，洞橋高速的大眾司機是她們的房東。

「竟然會這麼巧？」付成詫異道。

「誰能想到呢。」朱藝喝了口湯，「兩起事故地點距離不近不遠，事發時間相隔兩三個小時，這三個人有著這麼密切的關係，要說完全沒有關聯，也不可能。現在支持我這個猜想的，就是找到這個後視鏡，這樣我們就能把整件事給穿起來了。」

「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付成不好意思地說。

「其實我也不太理解。」黃芪嘻嘻笑著附和道。

「沒關係，刨根究底是好事。」朱藝擦了擦嘴，「我打個比方，咱們這兩起案件就像三個平行的平面，這三個平面第一眼看上去，是完全不相關的，可實際上每個平面都有一個洞。第一個洞，是林隊找到的死者的信息，證明死者和大眾司機有著密切的關係。現在我們找的後視鏡，就是第二個洞，能證明大眾司機可能是陳記店前撞人的肇事司機。等我們找到第三個洞在哪裡，就能夠找到一根線，將所有的洞穿起來。」

付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最關鍵還是證據。」

黃芪也有些開竅：「我記得修車的陳記說，他看到撞人的使時間是五點到六點，草莓老太太說，他是六點左右看到的屍體，按照車速的計算，撞人的時間應該在五點半前後？」

「這麼算是沒錯。」

「不對啊！」黃芪突然叫道。

「哪裡不對了，黃哥？」付成問。

「別叫我黃哥。」黃芪瞅他一眼，「你也不比我小多少，叫我名字就行。」

「什麼不對，你快說。」朱藝催促道。

「是這樣的，洞橋高速的車禍是七點左右，草莓攤開到那就十幾分鐘，要是大眾汽車的話，時間對不上啊！」

「嗯……」朱藝確實忽略了這個關鍵，但當下找到後視鏡是要緊事。

曹海濤打完電話，其他人也吃完了午餐，朱藝著急後視鏡的事，便催著幾人回去繼續尋找。

早上還是陰天，這下陽光出來了，車開得離那兩個路障越近，朱藝越覺得那兩個路障旁閃閃發亮。她不是十分確定，便問黃芪，是不是也覺得地上有些亮。

「是哦，感覺在反光。」

停車下車，朱藝小跑到兩個路障發光的位置蹲下。她伸出食指，用力摁在地上，然後舉起食指對著陽光看。

「什麼東西？」黃芪問。

「好像是玻璃碎粉末。」

四個人又找了一下午，範圍擴大到了周邊一公里的範圍，可意外的是，後視鏡最後是在陳記旁邊的狗屋裡發現的。

閉關一天的陳記傍晚出來喂狗，發現狗屋裡多有一個後視鏡，起初他以為是狗子趁自己修車的時候撿的。趕回車上喝水的黃芪正好路過，本著「寧可錯殺一千」的原則，跟陳記要到了這個後視鏡，他還為此買了兩盒草莓，回警局前分別送給了付成和曹海濤。

老李一看到朱藝，一隻手蓋著額頭，絕望地閉上了眼。「哎喲！你們真的是......不是讓你們等嘛！」

老李是小李的父親，小李是一個主動懷疑自己父親出軌的孩子。小的時候他覺得老李整天加班不過是不著家的借口，指不定陷在哪一個阿姨的溫柔鄉里。年幼大膽的小李主動跟老李攤牌，說他知道老李的秘密，讓老李自己去找她媽自首。結果這是一樁冤案，事後老李追著小李在小區里跑了十幾圈。短腿小李跑不贏正值壯年的老子，第二天屁股上多了幾個巴掌印。

朱藝賠笑道：「哎喲，老李，我這不是沒辦法嘛！兩條人命呢，我們不急，家屬也急啊。」

「來，你看看我這，車禍現場的、出租屋、還有那個『大保健』的，我這裡還有三份親子鑒定，你後來送過來的衣服，還排不上號！你現在又給我送來一個。」

「我這些都很重要啊！」

老李抽出一份報告，「這個是剛才送來的，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報警說她被另一個不到19歲的小年輕強姦，你說這個重不重要？」

「這個，也重要。」朱藝咬著牙說，「可是......」

「別可是啦！」老李暗罵一聲，「之前咱們區不知道多安寧，今年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冒出這麼多案子。」

「我這個......」朱藝看到化驗室里出來一個人，馬上上去抓住他。還不忘回頭朝老李喊，「其他的我不管，就昨天那些東西你先給我驗出來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