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無名女屍
「嘖,這雨下得沒完沒了的。」
黃芪和朱藝一人撐著一把傘,朝著只有車屁股完好無損的小貨車走去。
一位穿著交警制服的人迎了上來,「你們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前面有事耽誤了。」朱藝解釋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交警身上披著雨衣,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打傘。「報警時間是早上七點半,據小貨車司機說,發生車禍的時間大概在6點左右。」
「這麼早啊!」黃芪嘆道。
「嗯。」交警指著小貨車說,「初步判斷是兩車相撞,小貨車右轉撞向右邊的綠化坡。駕駛室變形嚴重,司機的腿被卡,自己出不來,但他也沒淋到多少雨,意識還比較清醒,消防隊的人剛救下來不久。」
朱藝低頭向下看,能看到路上明顯的痕迹,「事情的經過大概是怎麼樣的?」
「小貨車司機是A市跑短途運輸的,今早他需要運送一批蔬菜到城東的農貿市場。這是一條新修的出城公路,還沒什麼人往這條路上開,據他自己交代,因為下大雨,他就沒敢開太快,誰知道迎面開過來的那輛大眾高爾夫橫衝直撞,他為了避開,就打滿方向盤。至於大眾高爾夫是怎麼滾下去的,他說他也沒看到。」
港北所處的G省總體是山地丘陵性地貌,呈盆地狀,港北就在中間,四周被層層相套的山圍著。這條新修的出城公路左側就靠著一座山。這條公路是往鄰市去的,但不是主要出入口,為了控制車流只設了兩條車道。
「橫衝直撞?」
「對,說看著就像喝醉了一樣。」交警把兩人領到路邊,「大眾高爾夫從這裡滾下去的,司機已經送醫院搶救去了。」
遠處,藍色高爾夫以一種完全翻轉的姿態靜靜躺在坡下。
「有監控嗎?」
「有。」
兩人是刑警,讓他們來肯定是有原因的。黃芪東張西望,問:「屍體哪呢?」
交警手指平移,指著坡下兩個穿警服的人說:「吶,就在那裡,現場已經圍起來了,你們現在可以過去。」他好奇地問,「前面還有事兒?也是車禍?」
「不是車禍。」黃芪想了想,「嗯......也不好說,路邊發現一具裸屍。」
「裸屍啊!」交警叫道,「這可是大事!」
「可不是么。」
離這裡往回不遠,開車半個小時左右的地方有一片居民區。那裡的農民除了日常的農作物,還會種草莓,就擺在路邊賣。今早,一位老婦人就是在自己的攤位旁,發現了一具裸體的女屍。
「也是慘啊。哎?藝姐......不跟你聊了哈。」
交警跟他擺擺手,黃芪趕緊跟上朱藝的腳步。
這條公路嚴格來說是沒有完工的,右邊的坡地還沒有用水泥封起。下過雨,腳下的泥巴坡就像濃稠的漿糊,朱藝和黃芪互相攙扶著往坡下走,沒走幾步就幾乎重得抬不起腳。黃芪就是因為腳滑才摔了一屁股泥巴。
朱藝看這雨比剛才小了些,乾脆收起傘,杵在地上當拐杖使。她使勁拉起黃芪,黃芪齜牙咧嘴,倒不忘把頭上的傘分享給朱藝。
守在屍體旁的兩位民警,一個看著年紀就不大,疑問都寫在臉上。另一個背著手,一臉悠閑,像是來看風景的。
老民警今年45了,平常在鎮上的派出所解決的幾乎都是些偷雞摸狗的事,之前也見過幾次屍體,但這次碰上,他還是有些怵。表面雲淡風輕,
心裡一直「阿彌陀佛」。
他聽到身後有人罵了一聲,轉過身看到兩個人正往這個方向走來,立馬迎了上去。「雨天,泥地滑,咱們看著點腳下哈。」
黃芪沒理老民警,他緊緊抓著朱藝的手臂,「藝姐,你,你抓著點我。」
老民警臉上露出訕笑,他挪了兩步,也想扶朱藝,卻被朱藝擺擺手拒絕了。
「謝謝。」朱藝甩開黃芪,「行啦,別搞得我跟慈禧一樣,你把自己當太監啊?」
「那可不行!我爹還等著抱孫子呢!」
他們跟著老民警,穿過警戒條,來到一個黑色大行李箱旁。黃芪把自己的傘給了朱藝,走上前蹲下,從口袋裡掏出兩副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拉開拉鏈,掀開行李箱的蓋子,一具蜷縮的女屍便出現在他們眼前。
女屍身上的衣物乾乾淨淨,完好無損,她雙手抱腿,額頭抵在自己的膝蓋上。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那顆頭顱的臉上,那雙眼緊緊地閉著,看上去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這......」這是小民警第一次出現場,「她......她被人砍頭了?」
黃芪瞅他一眼,「第一次?」
小民警咽了口唾沫,「嗯。」
「還行,你還挺鎮定。」
只看了一眼,老民警就別過臉,嘆息不已。這張臉看著也就二十多歲,他是真的覺得可惜。突然想起來,他女兒今年就大學畢業了。他問朱藝:「法醫還不來嗎?」
「哎喲!」
四個人齊刷刷望過去,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雨衣的人正艱難地朝他們走來,黃芪剛邁步想走上前扶一把,那人立馬坐了下來。
「介不就來了嘛!」黃芪忍著笑跑上前去,把謝朗從地上扶起來。「來來來,小心小心。」
「哎呀,真是......臟死了。」謝朗目前是喬安分局唯一的法醫,她師傅一個禮拜前剛退休。儘管年紀輕輕,謝朗什麼髒的、噁心的限制級場面沒見過,但面對這又紅又黃的泥巴,她還是一臉的嫌棄。
「行了行了,回去再洗洗就是了,快來看看怎麼回事。」朱藝催促道。
「哎,來啦!」黃芪幫著歡快地應道。
謝朗在黃芪的攙扶下快步走上前,看到屍體后喊道:「哇,怎麼今天的一個比一個慘。」她蹲下來,大致查看屍體後跟他們簡單地交待了死者的狀態。「死者後頸部分皮肉組織程收緊狀態......」謝朗湊近了一些,倒吸一口涼氣,「她的脖子是先被人捅了一刀,之後才割下來的。」
「我靠!」黃芪覺得脖頸有些涼。
「會和這起車禍有關嗎?」小民警問。
「暫時還沒法下判斷,今天雨太大了。」朱藝看向他,才想起來雙方還沒正式自我介紹。「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自己介紹。我是朱藝,這是黃芪,我們是江匯區喬安分局負責這起案件的刑警,這是我們局裡的法醫,謝朗。」
「哎,你們好。」謝朗還在查看屍體,頭也不抬。
「你們好!」年輕民警興奮道,「我叫付成,這是我師傅,曹海濤。」
「不好意思啊,剛進警隊的小年輕,不懂事。」曹海濤抱歉地笑笑。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朱藝說。
「我們剛才看的那具裸屍,你覺得和這起車禍有關係嗎?」在上一個現場,謝朗需要盯著人把屍體抬上車,所以比他們到的要晚些,她也好奇這兩具屍體和這起車禍有沒有關係。
「不太可能吧。」黃芪說,「兩個地方差了得三四公里呢。」
「唉。」謝朗嘆了口氣,這活實在不好啃啊。
「咱們這附近,還有另一起事故?」付成問。
「呃......是。」朱藝點點頭。
「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謝謝,暫時不需要。」
「噢,好的。」付成眼裡的光一下就暗了。
朱藝補充道:「不過後續調查還是需要你們協助的。」
「好!隨時都可以!」雖然有些遺憾,付成還是沖他們笑了笑,卻忽略了曹海濤瞪他的那一眼。
「對,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找我們。」曹海濤上前一步,想拉朱藝的手,又覺得不合適。「辛苦你們了啊。」
朱藝扯扯嘴角,拉著黃芪往那輛大眾高爾夫走去。這輛深藍色的大眾高爾夫四周散落著許多的碎片和雜物,被雨淋透的車底看著也受到過許多的折磨。
「今天這種情況,還有東西留下嗎?」
痕檢的小吳扶了扶帽子,搖搖頭道:「有,但不多,那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保護現場還給我踩出那麼多腳印。」
旁邊確實有許多雜亂的腳印,她知道所有人都不容易,也不好說什麼。
「這司機,命真大!」
小吳瞅一眼黃芪,「這個司機一身膘,把他救下來可廢了不少勁兒。」
朱藝上去半步,往駕駛室里看。「東西都裝好了?」
「還沒。」
「哦,那不耽誤你們。」
「這個行李箱,你們是什麼意見?」黃芪問。
「你看那個行李箱的上方。」小吳朝那邊指了指,「我們發現了幾個坑,第一個坑離路邊比較遠,說明這個箱子肯定不是被人給推下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唉,我現在也不敢輕易下定論。這麼說吧,因為人的力氣畢竟有限,這個箱子帶著屍體輕不到哪裡去,如果箱子是被推下來,或者是被人拋下來的,那麼箱子的第一個落地都會離路邊比較近,但是你看現在的第一個落點,幾乎是在半坡上的。」
「確定那是箱子砸出來的坑?」黃芪質疑道。
「形狀吻合,八九不離十。」
「嗯……」黃芪想了想,「拋屍的人莫非是個大力士?」
「我幫你大概算了下,你需要找到一個身高差不多兩米五的大力士。」小吳拍拍他的肩膀,「特徵明顯,還挺好找的,加油。」
「嘿!你小子......」
黃芪聽出嘲諷,剛想踢小吳一腳,小吳瞄到有人搬著東西逐漸靠近那幾個坑,嘴裡著急地喊著,讓他們小心點,拔腿就跑了過去,順勢躲過了黃芪這一腳。
小吳一走,黃芪才注意到安靜許久的朱藝趴跪在駕駛室門口,似乎在夠什麼東西。
「哎喲!藝姐,這麼臟,讓我來啊!」
黃芪一走到朱藝跟前,她就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一樣東西。
「這是一部老人機?」黃芪疑惑,「這個司機多大?」
「不知道。」朱藝搖搖頭。
仔細瞧著這部手機,黃芪想到了什麼。
「藝姐,林隊是不是今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