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9月鷹飛
玲瓏倚著長椅假寐，手邊的杯子已順著台階滾了下去。
她似乎已醉倒在一場美夢之中。
黑衣人背負長匣走入殿中，撿起了杯子，淡淡道：「今夜的雨都是血色的，生命如枯葉凋零，陰謀如花瓣綻放，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美麗又殘酷的季節……」
蓑衣客慢慢走進來，道：「九月鷹飛，卻是狩獵的好季節……」
玲瓏緩緩睜開眼，輕笑道：「只是現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鷹，沒有人覺得自己是獵物。」
黑衣人盤腿坐在地上，將長匣橫在膝前，問道：「玲瓏，你覺得我這藏鋒劍匣能否排在百兵捲軸前三？」
玲瓏沉思道：「百兵捲軸每十年進行一次輪比，若是十年前的那些恐怖存在如今都活著，你恐怕連前三十都進不了。不過你放心，如今他們大多已有傳人，或是歸隱，或是離世，如今以你的武功，在年輕一輩中已可排前十。」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未免也太低估我了。」
玲瓏坐了起來，饒有趣味的問道：「那你覺得，你應該排在哪裡？」
黑衣人將劍匣輕撫，淡淡道：「若我生在十年前，藏鋒劍匣在百兵捲軸上必然不輸上官青竹的血淵。」
玲瓏又接著問道：「那如今呢？」
黑衣人大笑道：「那必然是器中魁首，劍中第一。」
蓑衣客嘆息道：「你為何總是如此猖狂，切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玲瓏已開始撫掌稱快，然後道：「可惜你用劍，不然……」
玲瓏欲言又止，惹的黑衣人心生好奇。
黑衣人忙問：「不然怎樣？」
玲瓏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道：「如果你用刀，我就送你去參加舉世矚目的刀叢之爭。」
黑衣人已站起，道：「刀可以殺人，劍也可以殺人，在我看來這二者之間並無差別，我這就去為你爭一個刀聖的名頭回來。」
說完他便要衝出去。
蓑衣客長槍一展，把他攔將下來，嘆息道：「哪怕你真的要去，也要等這個月十五，你現在去幹嘛？去給獨木林搭檯子擺板凳，還是用你的六柄劍去鬆土除草？」
黑衣人轉念一想，隨即笑道：「師兄說的有道理，是師弟莽撞了，哈……」
玲瓏以笑的前仰後合，然後她說道：「我知曉拓跋無忌的藏鋒劍匣舉世無雙，但是別人是比刀，你去了哪怕奪了第一，別人也不認，反而說你急功近利貪得無厭，反而遭天下豪傑恥笑，不過我現在有個好辦法，可以讓你比去獨木林奪得刀聖風光百倍！」
拓跋無忌兩眼放光，道：「是什麼好辦法？」
玲瓏一字一句道：「九月十五的刀叢之爭，只是初步的篩選高手，對決最少持續五天，等到九月二十他們選出了刀聖，你再約他決戰，到時候你取了刀聖的首級，你是不是比刀聖還要厲害？」
拓跋無忌大笑，隨即道：「辦法是好辦法，不過這多少有些乘人之危，經過五天的殺伐，刀聖必然身心俱疲，我豈能在此時約他？這是小人行徑，拓跋無忌的江湖生涯里，容不得這般污點。」
蓑衣客也笑了，道：「我這一根筋的師弟為人總算有些可取之處，也足以令我這當師兄的欣慰了。」
玲瓏話鋒一轉，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拓跋無忌淡淡道：「江湖再無張萬山，武林不聞霹靂堂。」
玲瓏道：「很好。」
蓑衣客嘆息了一聲，
道：「南宮家的功法邪門非常，吾不敵他，險些身首異處，命喪黃泉……」
玲瓏輕笑一聲，道：「很好。」
蓑衣客問道：「很好？」
玲瓏道：「我只是想給南宮雲傳遞一個訊號罷了。」
蓑衣客不解，道：「什麼訊號？」
玲瓏走下階來，道：「九月鷹飛，機關城也要狩獵江湖了……」
突然，玲瓏看向了門口。
蓑衣客和拓跋無忌也一齊看向門口。
安歌抱著小叫花子站在殿前，急切的說道：「玲瓏公子，請你救救我的朋友！」
玲瓏看過去，發現小叫花子胸膛起伏，尚有氣息。
玲瓏笑了笑，問道：「我為什麼要救他？」
安歌沒有說話，他實在想不出讓玲瓏救小叫花子的理由，但在這機關城，他能求救的人只有玲瓏。
玲瓏又笑了笑，道：「我當然可以救他，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安歌道：「我答應！」
玲瓏道：「可我還沒有說是什麼事……」
安歌道：「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
玲瓏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請人來救他。」
她雙手一拍，兩個侏儒從外面掠了進來。
「把這位受傷的客人立馬送去濟林堂，務必讓他活下來。」
「是！」
兩個侏儒接過小叫花子，轉瞬上了一輛奇形馬車，然後迅速消失在雨中。
玲瓏拉著安歌的手，道：「你放心，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不管受了多重的傷，我都有辦法醫活他。」
安歌道：「謝謝你！」
玲瓏又笑了，隨即說道：「你不用謝我，這隻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安歌道：「即便如此，還是謝謝玲瓏公子！」
玲瓏一邊踱步一邊道：「白小樓活著的時候，江湖上的朋友都封他為年輕的刀聖。」
安歌道：「這我有所耳聞。」
玲瓏嘆息一聲，道：「可是他死了，刀聖的名頭也要落入他人囊中，這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讓人無奈而感傷的事。」
安歌似乎想起了久遠的回憶，只有心無心的回了句「確實」。
玲瓏又道：「但我不甘心，你應該也是，所以……」
安歌似乎已經想到了玲瓏要說什麼，他道：「所以你想讓我替白小樓奪回刀聖的名頭。」
玲瓏道：「不錯！」
——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做？
——因為這本來就是屬於白小樓的！
——那你為何不去為他報仇？
——因為我找不到冷如意那個賤人！自從白小樓死後，她就像消失了一樣。
——好，我去參加刀叢之爭！
——一言為定！
——我的朋友就多勞玲瓏公子費心了。
——你放心，等你回來，我一定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朋友。
安歌已離去。
他剛從追殺的漩渦中脫離出來，現在又轉身投進了一個更深的漩渦。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或許這也是人類無法避免的眾多悲哀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