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寄凜之人

夜幕再一次覆蓋即將隱匿的黃昏，陰沉的燈光只能投下慘黃的色調，兩邊的牆壁上，透過奇怪的塗鴉下能看到不少的裂縫。一個又一個綠色廉價酒瓶肆意的躺在路中央或兩側，一些不明的黑色液體流入到布滿骯髒灰塵的下水道里，響起了在這個黑夜裡清晰可聽的滴答聲，狹窄昏暗的小巷內時不時傳出幾聲凄慘幽切的貓叫聲，隨後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匆忙腳步，混雜著幾聲凄厲的慘叫聲逐漸消散。

諾希亞貧窮區，瘋狂與歇斯底里的代名詞，是第24任市長皺著眉頭，在城市規劃圖上勉強劃分出來的一小片區域。在這裡，法律不具備任何生效的權利，唯有生存，才是這裡的首要目的。

「諾希亞自治區，高強度的防範措施，關押嚴重社會危害精神病人以及危險罪犯的理想規劃區域，將於今日建成以及運行!「

泛黃的報紙從一閃一閃的路燈下飄起，缺失的一角以及上面沾滿的一些不明的未知粘稠液體，彷彿在訴說著這個日期的年久性，它飄蕩著，從夜幕下的鋼鐵城市中穿梭，在一棟又一棟殘破不堪，布滿窟窿的從樓中央飛過，最終落在了一位年輕少年的腳下。

「諾希亞...」他踩住將要飛起的報紙，餘光瞄到了上面的醒目紅色標題。少年冷笑幾聲后，鬆起腳，又讓其再次飄蕩在空中。

「無非是關押寄凜之人的牢籠罷了。」

少年低沉的說道。隨後，他邁著漫不經心的步伐走到了一扇櫥窗前，伴隨著黯淡的燈光，半破碎的玻璃鏡中倒映出少年的模樣。

簡短的黑色頭髮，凜冽卻如同星空般璀璨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下，乾枯的嘴唇上隱隱約約帶點血絲。一張略微被灰塵覆蓋著的清秀面龐上，一處圍繞在右眼框的花紋卻格外顯眼，它如同秀美的荊棘花一般半包圍在右眼眶上，黑色的分支上彷彿帶著一種複雜的美。

少年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七歲左右，一件不合身的灰色風衣披在他身上，略大的衣袖飄蕩在左右，略有破舊的襯衣上，灰色與黑色交織，而在一些缺口上，彷彿能看到一點暗紅色圍繞。

他繼續走在坑坑窪窪的街道上，跨過了一個又一個半死不活的躺在路邊的人。在經過時，少年分明能看到，幾罐綠色的酒瓶圍繞在他們身邊，枯瘦如柴般的身體緊貼著衣服，彷彿能清晰的看到肋骨。這些倒在地上的人雙目緊閉，口裡不停的嘟囔著什麼，隨後又突然變得表情猙獰，雙手緊緊捂著肚子，直到伴隨著咳嗽，幾灘黝黑的血液從他們嘴巴里流出，他們的表情才逐漸舒緩一些。

「...酒...酒...」

「這就是寄凜症後期併發嗎，那一丁點的酒精又能麻痹多久。」

少年望著躺在地上的這些人嘆了一口氣，隨後，他在一家被打碎的櫥窗的雜貨店旁拐彎，進入到了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裡。

「可怕的疾病漫行在人間～晦澀的羅馬數字，它將帶來惡魔的印記～它將指出惡魔的子嗣～」

伴隨著少年踏入小巷，一陣古老且悠揚的唱聲驟然結束，隨後不久便響起了一陣枯啞低沉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墨生先生，哈，好—久—不—見。」

在這狹窄並且伴隨著一股腐爛氣息的小巷裡，先是有一點燭火亮起，隨後火勢逐漸變大，一根矗立在金色托盤上的蠟燭上的火苗，綻放出了照亮整個小巷的亮光。在這光亮的照映下，一穿著黑色斗篷的龐大身形逐漸顯現出來。

一張泛黃帶著落腮鬍的中年男人的面龐在燈火的照明下顯露出來，斗篷下的人將手上端著蠟燭的托盤放到了一邊的垃圾箱上，隨後微微躬下腰，將手放在胸前，男人臉上似乎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墨生先生，您的資本呢？」

「五枚黑冥幣，夠嗎？」

少年面無表情地問答道，他星晨般的黑色眼瞳望著眼前這個人，一隻手不知從何時起隱到了諾大風衣的暗處下。

帶著斗篷的中年男人理了理皺起的衣紋，聽到少年的回答，他黑色的眼晴中未激起任何波瀾，只是以一種不帶任何情感的沙啞聲音說到。

「先生，交易講究的是一個公平公正，這上了年代的五枚硬幣在你眼中，是否有些過於誇大價值了呢。」

「畢竟，您要的可是一整盒羅馬I型試劑。這樣的份量，足夠令三位寄凜之人去迎接正常人的生命盡頭。而你和我，一旦開始這一樁交易，囤積和轉賣的罪名將會死死的扣在我們頭頂，保存在穹頂的資料庫。」

中年男人將「囤積」一詞咬的特別重。

他從斗篷下掏出一盒火柴，隨後點燃了一根不知何時到手上的香煙。

「你我都清楚這項罪名的後果。」

聽到這樣的回答，那位名將墨生的少年將身形微微靠向牆壁，他的臉上似乎帶點輕蔑的笑容，不緊不慢的說道：「那就四枚，如何？」

「呼...」斗篷男子猛吸一大口香煙，隨後緩緩吐出一圈泛著幽綠色的煙環。那一旁蠟燭所帶來的火光似乎有些暗淡下去了，搖曳的光亮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模糊起來。

「墨生先生，我希望寄凜症給你帶來的負癥狀不是影響到腦子。」他冷冷的說道。

「在我看來，現在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需要這盒試劑。這一點你很清楚，我說的對嗎，II型寄凜症病人墨生先生。」

「不愧是臭名遠揚的遺風組織，在見面時便已經牢牢掌握住對方的底細權柄，好在交易吋能拿到更多的主動權。」墨生微微一笑，他緩緩將身上不合身的大風衣脫了下來，輕輕的放在了地上，隨後像是帶有強迫症似的，將衣服上的幾個紐扣扭在了一起。

「你說的確實沒錯，對於II型病人來說，拿不到羅馬型試劑就是在等死，尤其是平成公司所研製的高成功率先進品擺在面前，又有哪一位病人能夠拒絕呢。」

「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著急」

墨生從褲子的口袋旁的一小側暗處拿出了四枚閃爍著微弱銀光的硬幣，他取出其中一枚，徑直地拋向給了斗篷男子。

「普通的黑冥幣遺風組織自然是瞧不上，但不知這幾枚無型號板式的又能否能入他們的法眼呢？」

「無...無型號!」斗篷男子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番，他的語氣驟然變得緊張起來。接過墨生拋過來的硬幣的雙手突然有些顫抖，他將黑冥幣放到蠟燭的一側，片刻之後，一束銀光一閃而過，斗篷男子不禁倒吸一口氣。

「艾斯諾先生，如果有無型號黑冥幣出現，組織人員在存在交易的可能，卻沒有第一時間立刻收集時...」墨生的表情逐漸冰冷下來，他黑色的眼眸緊緊的盯著斗篷男子。

「那你的結果也不怎麼樣。」

「這種的硬幣，這...這怎麼可能，對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中年男子神色大不如前，方才還一副鎮定的樣子，此刻卻已經緊張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墨生走上前去，趁著中年男子還在發慌之時，將剩下的三枚硬幣一把放在他的手上，但同時因為身形問題，他不得不仰著頭看向斗篷男子說道:「我想現在，你已經失去了拒絕的理由。另外，我們之間的交易應該是公平的，至於上次的劣質貨，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希望，這一次，你能夠識趣些。」

墨生也學著中年男子說話的語氣，將「這一次」這個詞咬的特別重，他緩步走到中年男子的身後，又不緊不慢的補充到：「如果連這一盒試劑你也不願意交付的話，就不妨試著逃跑吧，前提是，你能從這兩棟樓之間爬走，而不是選擇直接從我剛才在路口放下的風衣之上踏出去。」

「一向寂靜的諾希亞街區裡面如果產生爆炸聲，我想不出五分鐘，聖殿安保隊應該就會到了吧。」

「好...好，試劑就在左邊垃圾箱里...哦等等，不對，應該是在垃圾箱旁的灰色盒子底下。」中年男子慌張的看向四周，確定無人之後，將那四枚硬幣謹慎地放在了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他扭過頭，望向正背對著他的墨生，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低著語氣說道：「你可真是要比想象中要危險，墨生先生。」

站在中年男子身後的墨生沒有說話。

中年男子從身上一側掏出了一副被精心裝飾過的灰暗十字架，在牆上隨意勾勒幾筆之後，一個詭異的帶著腐臭氣息的黑色漩渦便在牆上生成，伴隨著幾聲不太情願的聲音想起，他便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確定身後那人已走的墨生，突然猛地咳嗽幾聲，他捂著胸跪倒在地上，一抹黑色的血液從他嘴角緩緩流出，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麼一些不知名的觸手在肆意扭動著，慘白的顏色瞬間覆蓋他的臉龐。與此同時一些黑色的紋絡也隨之從衣領下延伸上來，就像是數據繪製的黑色裂痕一般，它們富含生命力一般的向上爬去，似乎要將整個人包圍。

「試劑...」墨生痛苦的呻呤了幾聲后，他倒在地上，隨後掙扎著向之前中年男人所說的那個箱子摸去，掀開盒子，五十根泛著綠色熒光以及白色銀壁包圍而成的試劑頓時顯現出來，他顧不上消毒措施，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根針管，隨後便將試管與其組合起來，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抖動，他將充斥著試劑的針頭猛然扎入自己的心臟處。

「撲通，撲通...」心臟驟然一跳一跳，將試劑里的藥液灌輸全身，伴隨著墨生經過壓抑后所發出僅有的細微聲音，那覆蓋在臉上的魔鬼般的紋路逐漸退去，隨後歸於虛無。

藥劑發揮作用后，困意如同浪潮般襲來，一身冷汗的墨生只覺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望向街道口前的風衣，在風衣緊靠的牆壁上的一側，一點微微的綠光亮起，那是他在依靠牆上時布下的安全措施，隨後，他便再也無法剋制住泛起的睡意，沉沉的倒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