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伐
他最近經常獨自一人在位各市外不遠的郊區散步,在這裡他聽不到市民的辱罵批鬥也看不到林妤那悲哀的含淚的雙眼,他最近十分貪戀這樣來之不易的自由和閑適,他總是那樣慢慢踱步,從不多說一句話,但今天卻突然開了口:
「我最近常常回憶起位各被佔領那天,我被那幫外星混蛋包圍著走進他們的營地,那個指揮官接待了我,用一種毫不掩飾的驕傲語氣臭屁地告訴我,他們是偉大的伊嵐星戰士,要將地球變成他們的領地,要讓地球與他們同樣偉大。我當時死死按捺住自己免得一拳打在他趾高氣揚的鼻子上,我知道,如果我打出了那一拳,我會死,市民們也一個都活不下來。我樂意為此去死,但我沒權利決定他們的死活。」
「我知道,我雖然是為了保護位各市的大家而向他們打開了城門,但這對人類高層而言是赤裸裸的投敵行為,那麼對於我來說,他們強加給我的罪名都是欲加之罪,我仍然認為我是出於正義的目的而這樣做的」
「………所以,你們仍然打算刺殺我嗎?就那麼一心一意想當那些達官貴人們的走狗嗎?」
話音未落,槍聲已經響起,但韋斯早已做好閃避的準備,他驅動著伊嵐人的高科技,只一瞬便閃到槍聲響起的地方,居高臨下看著在此埋伏已久的,來刺殺自己的人。而他們顯然也久經訓練,雖然一瞬間被發現了自己的位置,但也並未驚慌,一轉身舉槍便射。
「我其實一直都看不上那些滿嘴道義卻始終是最遠離危險的貴人們了,你們應該也知道他們背地裡有多下三濫吧?但你們仍然願意為了他們送命,你們助紂為虐,那麼,你們該死。」他不斷閃躲著,語調越來越冷,近乎凝固了幾個刺殺者的血。說罷,韋斯停了下來,槍林彈雨劃過伊嵐的盔甲,甚至留不下一道划痕,他慢慢舉起槍,激光乍現,打散了即將落下的雨點。
「他們一定被高層們洗腦到認為自己是為了愛與和平而來的吧?可他們不過是為了利益蛋糕的個頭賣命的走狗罷了,真悲哀。」韋斯收起槍,他明白,以後這樣的刺殺只會越來越多。「不能跟林妤繼續住在一起了。」
回城后,韋斯立刻向林妤提出了分居,只是在後者詢問原因時保持了沉默,沉吟半晌,林妤答應了他的要求,這也讓韋斯多少有了些心理安慰:哪怕對自己再生氣,林妤終究還是會為自己擔心的。
「自和我妻子分開起,我已經反制了七次刺殺,但你是唯一一個獨自一人就敢來殺我的,你好像對自己很自信啊,小哥。」他死盯這面前那張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臉,心裡有些顫動,他第一次見到刺殺的人大搖大擺的走到自己面前並展露殺意,這說明這個人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我叫冰。」冰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句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立刻手凝冰劍向前衝出。而韋斯經歷了數場戰鬥,技巧也非常嫻熟,立刻舉刀抵擋。藍色的冰劍和黑色的伊嵐軍刀抵在一起,韋斯競在力量上吃了虧,第一次交鋒就被震的連退數步,幾乎握不緊手中的刀。
「你很強啊,小哥,連你這麼強的人也會為高層賣命嗎?」
「高層?我不認識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那你為什麼會來刺殺我呢?」
「受人委託罷了,另外,這次不是刺殺,而是討伐。」說罷,冰周圍的溫度驟降,無數冰刺向韋斯射出。韋斯雖然對自己的盔甲很有信心,仍擺出舉刀抵擋的架勢。
只是他從沒想過這把無往不利的刀在幾個冰刺前會像紙一樣被立刻刺穿,哪怕他立刻極速移動躲開了大部分冰刺,但左肩已經被貫穿,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氣。
韋斯吃痛,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還真有自詡為正義的人會來殺我啊,死在這種正義手中似乎也不錯。」
冰暫且擱下了追擊的打算,一隻手的韋斯在他面前已經毫無逃跑的機會,也不怕他耍什麼花招。
韋斯則將能動的手高舉過頭頂做投降狀,然後繼續對冰說:「我自認為我也是個正義的人,我也樂意死在自以為正義的人手中,但是啊……」高舉的手向後探去,只一瞬間黑黝黝的槍口就已經對準冰,「但是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很不希望我死的人,所以我不能死!」
激光隨著扳機聲響射出,卻只換來冰一聲冷哼,那湮滅萬物的激光還來不及接近冰周身三米就已經化為冰柱墜落在地上。
「你所有的手段對我來說都是小丑跳梁,把那變態的求生欲收一收吧。你一直把自己對活著的渴望強加在所有人的身上,還美其名曰是為他們好替市民承擔罪名,但你的所作所為只是讓所有的位各市市民陷於不滿和不義中罷了,你該死。」冰周圍的溫度愈發冷冽,右手虛握,一桿冰標槍就已經出現在它手中。
「帶著你的那套說辭,下地獄去吧。」說罷,一槍投出。
韋斯自小就是無神論者,但它很喜歡影視劇中手拿鐮刀的死神造型,也對死神的外表深信不疑:骨的慘白和灰的絕望。但這一次韋斯對死亡有了新的理解:冰的冷冽。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卻面帶笑意——死的迷惘中,他看到了林妤的笑
標槍刺中胸膛,熱血噴涌,韋斯卻只感到一陣炙熱,睜開眼卻讓他目眥欲裂,他為了保護才與之分開的人——林妤,被標槍貫穿,面色慘白的對著他微笑:
「你為了我……做了很多……很多錯事,身為一個獨立的人,我唾棄……譴責你,但是……但身為一個愛和被愛的人,我對不起你……但你不會喜歡這種話,我知道………,所以,我愛你。」
說完,是一個大大的、卻又輕柔的懷抱,是一個將死之人竭盡全力的愛的表達。
韋斯獃獃的看著妻子慢慢死去,想認錯,想哀嚎,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嘴唇止不住的打戰,連淚腺都因大悲而顫動著,擠不出一滴淚水
冰只是冷眼旁觀著一切發生,然後在韋斯抬起手即將抱住林妤的一瞬間動了動手指。於是——
冰刺轟然炸開,清冷的冰花連同熱蓬蓬的血霧一齊暴誕,都撲在了韋斯臉上,連眼球都因此殷紅,不知是冰晶刺破還是血滴飛濺抑或只是因此事而充血,韋斯此時滿面鮮血,怔怔地看著血霧被風慢慢吹散,看著他深愛的女人屍骨無存。
冰則是冷哼一聲:「死不足惜。」
韋斯機械的將頭轉向冰,一邊緩緩走去,一邊用兩人都能聽到的的聲音喃喃道:
「我殺過很多人做錯很多事,我對不起地球對不起所有人,但她沒有,她從前就喜歡動物喜歡大自然會喂流浪的貓和狗會給路邊的乞丐買麵包和水,我投降時她一句異議都沒說,我知道她愛著我,在遷就我,我開始幫這那群伊嵐混蛋殺人時她依然愛著我,但她知道我做錯了所以再沒有對我笑過,我是對不起所有人,-但她誰都沒對不起她比誰都高尚。。。」
他一步步前進著,空洞的眼神盯得冰心裡發毛,他第一次感受到「害怕」和「後悔」這種情緒,開始不知所措。
「但是你把她殺了,毫不留情,如你而言,我這幾年的努力都是為了保護好她,你殺了她,你也就毀了我這幾年的努力,你也該死,你才是死不足惜的那個!」
韋斯說著,將伊嵐盔甲開到了最大功率,只一瞬間到了冰面前,雖然冰早已經反應過來,但一時的慌神讓他來不及防禦,被一拳打倒在地,而韋斯的那把破刀也立刻劈下,刺穿了冰身旁的土地。
「我真想把你千刀萬剮!」他拔起刀,一次次在冰身旁猛刺,直到慢慢無力,連聲音也愈發虛弱:「但林妤不會讓我這麼做的」
他提著刀,起身向外走去,像個耄耋的老人:「既然錯誤是因我而起,那就從我這再修正吧。」說罷猛然轉過身來,又像個威名赫赫的霸王,朗聲對冰說道:「你記著,小子,我沒有輸給你,我只是遵從了我妻子的遺願。」
……「然後他就走到了山頭,臨了時說了一句:「說到底,死不足惜的只有我」,最後就在那裡自刎了。」冰給博士複述到最後時這樣說。
「看吧,愛真的值得追求。」
「是的」
「但是你不應該因為林妤的死而自責,替丈夫贖罪,或許就是她本身的夙願。」
「是。」
遠處,冰砌成的墓碑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上面刻著「韋斯與林妤的愛情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