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
在講台上,一個嚴重脫髮的矮胖老男人正艱苦的挺直自己的腰板,慢慢吞吞的批評著桐野明原。
台下的人正竊竊私語。他們正討論著,或者是讚賞著現在正站在老男人旁邊弔兒郎當的桐野明原。批評桐野的老男人正是東府中學的校長象國介也。批評他自然是因為昨天下午發生的事。不過,校長並不是真的想批評他。因為那幾個校園霸凌的人,校長早就想將他們開除,但是迫於一些壓力,校長遲遲沒有辦法解決他們。反倒是現在,與其說校長想批評桐野,倒不如說是校長想獎勵桐野。他希望那幾名霸凌者經歷這次事後會選擇退學或者是停課一段時間,這樣學校至少在這段時間會安寧些。
但是,醫院的結果卻並沒有校長想的那麼美好。兩個被桐野攻擊的人,一個只是在肚子上劃開了一點點皮,一個只是被稍微扎到了腳。最晚一周后就可以回學校。
校長在批評的時候,話中時不時帶著一些反話,像是被批評的並不是桐野而是那幾名霸凌者。
「桐野的行為雖然嚴重,但一切都建立在正當防衛之上……」
過了一會兒,校長表示通報批評結束,各自回班。
所有人都回到了班上。但唯獨桐野還沒回來。他被叫到了會議室去。
會議室中,坐著不少人:校長,教導主任前樹吉安,桐野的班主任宮藤家秀,在醫院的霸凌者的父母,以及桐野。
「桐野的行為只能算是正當防衛,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對桐野實施停課勸退。你們也沒有權利要求賠償。反倒是這位家長,我希望你能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校長語氣堅定的說道。他不會慣著他們。
霸凌者家長氣急敗壞,但因為理虧詞窮,無奈他們只好離開學校,自己吃虧。
家長走後,會議室只剩下了桐野和老師。
「桐野「校長開口「這起事件我們並沒有報警,他們也沒有報警,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就算報警了不會有用。而且就算是打官司了,也是他們敗訴。但是,也希望你可以遠離他們,他們是什麼樣你也知道的。東府中學自辦學以來,什麼樣的學生都出現過。要不是你這次沒有傷他們多嚴重,可能我們就保不住你了,學校也是很想剷除這些人的。所以希望你能自重,別引火上身。嗯,就這樣,回去上課吧。」校長說完,嘆了口氣。
桐野走出了會議室。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還在裡面和校長談話。
桐野看了看手錶。此時已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他記得是化學課。
「又要聽那個無聊的老東西講課。」桐野想到。他雖然非常不情願,但還是拖著自己爬上了樓。
沒一會兒,來到了高二(2)班的門口。桐野打開了門,果然不出所料,教化學的小島夫寧正在講台上講解習題。無論他講解多麼熱情激動,手舞足蹈,台下的學生依舊是睡意不斷。看到桐野進來,所有人的目光立即投向了桐野,眼神中或者是敬畏,或者是譏笑。
「英雄歸來了噢。」坐在後排的幾個經常惹事生非的學生笑著起鬨道。桐野沒有理他們,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他拿出教材書,隨便翻了幾頁后,望著窗外發獃。他的位置靠著窗。
講台上的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課,講台下的卻是睡意朦朧。有的學生被困意束縛,他們眯著眼,越來越看不清黑板,就像看不清未來。
這是個差班。
桐野並沒有睡意,但也並不想聽課。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
下課鈴響起。學生們立即精神了起來,端坐著,等待著講台上的老師喊下課。大概是老師也知道講下去沒有意義,便合上書本,嘆了口氣。
「就講到這,下課吧。」隨後轉身走出教室。
所有學生立刻從教室蜂擁而出,向飯堂奔去。一天只有兩個時間段能使這群人充滿活力:就餐與放學。
來到飯堂,打完菜后,桐野和青川並排坐下。
「校長跟你說什麼了?」青川猛喝了一口湯問。
「沒說什麼,讓我別和他們計較。」桐野回答。
「昨天真是多虧你啊,不然怎麼被打都不知道。」
「昨天也真是多虧你,害我不得不抄傢伙出來。」
青川有些臉紅。但隨即笑著自嘲道:「哪裡的話,小意思。」
「不過,我有個問題……」青川再次問道「你那把摺疊刀,是哪裡搞的?為什麼還會帶到學校?為什麼以前沒見你拿出來過?」
「蠢」桐野不屑道「來到這種破地方,總得保護好自己吧?以前沒拿出來是因為沒機會拿出來,我也不可能隨便拿出來。」
「你在哪裡買的?」青川追著問。
「自己做的,信不信?」
「信,你這手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就對了。」桐野放下了勺子。「走吧。」
「吃這麼少?」青川問。但他知道原因,桐野飯一直都吃很少。
「懶得吃」桐野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我!」青川猛的扒飯,桐野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覺得可笑。
桐野沒有走,他又坐了下來,眼睛望著遠處一個地方——那裡是三班的位置。他看著那裡,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突然,他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是昨天的欺凌者——富介平明。他並沒有回家,依舊在學校內惹事生非。經歷了昨天的事,他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照常在學校內混日子。桐野看到,富介向著其中一桌走去,隨後停在了一個女生旁邊。臉上堆滿了噁心的笑容。嘴也不停的一張一翕。不用想都知道,是一些污言穢語。他經常騷擾女生,最近也是特別頻繁的針對這名女生。
那女生沒有理他,她立即端起盤子,離開了飯堂。
富介並沒有善罷甘休。他冷笑著,臉上的肉構成他猥瑣的氣息。他也跟著走出了飯堂。
這一切桐野都看在眼裡。
「走吧。」青川邊嚼邊說。他並沒有發覺到桐野的狀態。兩人站起身,離開了飯堂。
……
在散步的路上,他們又遇見了富介。
他正靠在一個欄杆上,悠閑的抽著煙。桐野和青川路過時,他的眼睛剛好和桐野對視。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了一絲害怕。隨即有些不自然起來。但為了體現自己的校園地位,他依舊用一種藐視的眼光看著桐野。
桐野冷笑了一下,並未理會他。而等他離富介較遠后,富介便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走遠之後,兩人又聽到了一陣陣呼喊。裡面夾雜著憤怒與恐懼。他們回頭,望向了呼聲傳過來的地方——
富介攔下了一名女生,那正是在飯堂時被騷擾的女生。他正對那名女生實施勒索或是騷擾。
桐野在遠處看著富介,青川在旁邊看著桐野。他看到桐野握緊了拳頭。
「桐野?」青川有些不安。-
桐野沒有說話。
富介用一隻手強拉著那名女生。她想抵抗,但皆是徒勞。
女生無奈,大喊了起來。
「救命啊!」有些哭腔。
富介拉著她,嘴裡還在說著什麼。臉上的神情與人渣並無什麼兩樣。
「喂!住手!幹什麼呢!?」教導主任前樹吉安的吼聲隨著風傳來。富介放開了手,笑了笑,轉身離開了。他知道教導主任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但防止事情鬧大,他還是覺得先走為妙。
而那名女生此時正在啜泣,教導主任沒有理會,直接離開了此地。女生蹲在原地,抱著頭。慢慢的,圍著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一個叫唐本冬子的女生將她攙扶了起來,向宿舍走去后,人群才散開。
青川看的入迷,還沒注意到桐野已經走遠。他算是明白了桐野為什麼帶刀。
「你有什麼想法?」青川回過神來,追上了桐野。
「沒有什麼想法。」桐野面無表情。
「那我剛剛看你很氣憤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對富介的行為感到噁心」
「我也總算明白你為什麼帶刀了。」青川若有所思的說。
「為什麼?說一下。」桐野停下了腳步。
「防範唄,防止剛剛那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青川半開玩笑的說道。
「差不多。」桐野繼續往前走「但也差很多。」他又停下了腳步。
「哦?」青川好奇的問
「渺小無奈的人也不能坐以待斃。」桐野又邁開了腳步,步伐比剛剛更快,更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