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點蒼
「嗯,這是?」
穆曉紅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裝飾豪華的床榻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還在身上,心下略微放心。
鋪蓋絲滑柔軟,毛茸茸的,像是用羊皮縫做而成,地上鋪著一層粉雕玉琢的石板,石板嚴絲合縫,一塵不染,除此之外,房間之內的一應擺設無論是金屬還是木製傢具,皆泛著黑色光澤,給人一種古樸而深沉的感覺。
床沿兩邊掛著兩包艾草,散發出陣陣清香,穆曉紅看著房間里的一切,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孩子,你醒啦!」一道女人聲音響起,穆曉紅正在疊被子的手陡然停住,回過頭,看見一位中年婦女走了過來,一個小男孩從中年婦人身後冒出半個頭來,對著穆曉紅做鬼臉。
「您是……」
「姑娘,這麼快就忘了老婆子我了?」中年婦女從兜里掏出一枚銀幣和三個銅板。
「大嬸,原來是你。」穆曉紅驚叫,這兩人正是她前日在點蒼山前遇到的那家人,此時換了一身裝扮,年輕貴氣了不少,與當日所見貧困交加的窘迫自是大有不同,再加上只是一面之交,因此一時之間倒也難以辨認出來。
「我記得我不是進了點蒼山嗎?還遇到一個老家隔壁村子的小弟,怎麼一覺醒來又回到這點蒼山外,大嬸你家了?」
「姑娘生得標緻,倒是招人喜歡得緊,不知你說的是兩天前和你一起去老婆子家帶劍的俊小伙!還是昨日在小虛幻陣中遇見的那位油嘴滑舌的少年?」中年婦女說完笑起來,言語和神色之間帶著幾分打趣之意,看到穆曉紅的臉像捂在糠里的木瓜,一半青一半熟,婦人笑著繼續道:「這不是什麼山外,相反,這兒才是真正的點蒼山。」
穆曉紅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陪你一起來的那俊小伙,心氣雖高,可命里卻薄,心胸不夠豁達,註定成不了大事,至於你在點蒼山遇到那個小子,叫什麼來著!」
「他叫許致謙。」穆曉紅的聲音小得她自己都聽不見。
「許致謙是吧!他修為雖弱,根骨也欠佳,但能撞見你,便說明他的運氣不錯。」
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從屋外響起,片刻功夫,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出現在穆曉紅眼前,正是前日給穆曉紅和阿蒙指路告誡的病大叔,如今一看,對方不僅氣色紅潤,說話更是中氣十足,而且眉宇之間透露出一種令人折服的淡淡威嚴,哪有兩天前那副病怏怏的模樣。
穆曉紅聽得這夫妻兩一前一後說起許致謙,心中隱約覺得不妥,想避開這個話題,突然感覺有人在拉她的衣服,低頭一看,小男孩正笑嘻嘻望著她,伸出雙手,似乎是想要穆曉紅抱起他。
穆曉紅忙把被子整理好,一把抱起這五六歲的男孩。
「昨日阿斯諾那老小子和這許致謙小傢伙打了一個賭,只要後者能進得了點蒼派的宗門,便收他做關門弟子,我看此人修為太弱,要是被阿斯諾真的把其收歸門下,那阿斯諾這老小子少不了被其他長老恥笑,於是我便幫了許致謙一把,老頭子你說,我這算是害了他,還是幫了他。」
穆曉紅被小男孩糾纏著出了房門,非得讓這位大姐姐陪她躲貓貓,兩人走遠以後,中年婦女憂心忡忡問道。
「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他能遇見你,遇見這曉紅姑娘,便說明一切絕不是單純的偶然,昨天我們能用倒影法觀看阿斯諾的一舉一動,以他的神通又怎會不知,
說不定早已算好了一切,說不定目前正躲起來偷偷笑咱們傻呢!」病大叔開解道。
「那這姑娘我們如何安排?」
「一枚銀幣對普通家庭而言,相當於三個月的口糧,這姑娘也不是什麼大富之家的千金,當初能送我們一枚銀幣,足看出她是個宅心仁厚之人,那我們便栽培她三年,三年時間足夠讓她脫胎換骨。至於那個叫阿蒙的小子,他給了我們三個銅幣,那就送他三日機緣,兩天前給了他一顆造化丹,吃掉以後會昏睡三日,至於能消化多少就看他的造化和悟性了。」
…………………………
「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居然能得那兩個財迷的幫助,佘青,你去把他接過來。」
「……是,主人!」
一條斷流的河道之上,一人沿河道上的小路而走,一人則順河而行。
河道里的那人走起路來一扭一扭,乍眼一看像個女子走路似的,面相卻分明是個青年男子,只因他只有一隻腳,此人三十齣頭,一雙眼睛狹長而銳利,鼻樑既高且拱,聲音透著一股陰柔之力,邊走邊對小路上那少年說話。
少年十六七歲,模樣說不上多俊俏,倒也算得上中上之資,全身最顯現的地方莫過於那一頭棕色長發,面對青年說話他始終表現得冷冷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支吾對方。
兩人一冷一熱,一低一高,冷淡少年不是許致謙又是誰!
至於始終保持著熱情洋溢的青年男子,是昨天對許致謙冷嘲熱諷的蛇青年,佘青。
原來昨日許致謙和穆曉紅一個枯坐一宿,另一個則昏迷了一夜,天空將亮未亮之際,一道白光漸漸凝聚成一個女子的身影,來人一招手,許致謙衣兜里的羊皮不受控制地飛到女子手上,對方一會看向許致謙,又看向手中羊皮,如此反覆兩次。
許致謙立刻只覺得頭暈眼花,等到他再醒來便躺在這溝渠之上,穆曉紅和他的則不見蹤影,他摸了摸自己兜里和腰間,還好羊皮卷和腰帶還在,少年鬆了一口氣,便看到有人走了過來。
佘青。
佘青今天不僅親自來接許致謙,而且一反常態對後者非常客氣,客氣到諂媚的程度,這讓少年很是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