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大劍客（3）

一年前

素裳知道空燭大師絕不會輕易放行，但不曾想自己在門前跪了三日，大師卻始終不願見她一面。

已是冬至時節，法相寺內飄著細雪，在素裳身上鋪起雪白的一層，透著清冷和空靈。

來往佛門弟子眾多，見者無不動容，資歷尚淺者只道是一位誠心求佛的女子；稍年長者知道，眼前如雪一般的少女是空燭大師十年前收留在後山的孤兒，十年來不曾下山一步。

沒想到如今竟出落得如此……

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一條縫隙，從中出來一位面色安穩的小沙彌。他來到素裳身旁，聲線如同山間的古井般沉穩：「孟姑娘，師傅想見您一面。」

……

進了門，拐過玄關，只見佛台上盤坐著一位精瘦的光頭老者。

那小沙彌侍立一旁。老者見素裳進屋，便示意她坐到身前的蒲團上。

素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雪跡——已是融化了大半，浸濕了一襲白衣。臉上浮現幾分為難之色。

那老者開口：「坐吧，不必拘禮。」聲音柔和空靈，卻散發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素裳恭敬地跪坐下來，身體都不自覺繃緊了幾分。

「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老者問道。

素裳不敢怠慢：「素裳此次前來，是向大師辭行的。」

老者似乎毫不意外，點了點頭，道：「中原那邊來消息了吧。」

「是」

「那你此行是否為尋仇？」

素裳猶豫了一下：「是……」

老者嘆了口氣，口吻帶上了幾分無奈：

「你可還記得這十年來我對你的教誨。」

「十年前若非大師收留，素裳早已不知流落何方。大師的教導，素裳句句銘記於心。」

「那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老者的語調突然拔高了幾分，室內的空氣彷彿都微微一滯。

「……」素裳不語，身子無形之中埋低了一分。

「你當真做好了準備？去意已決？」

「我想……是的。」

「那我問你，你此行究竟是替天行道，還是只為報一己私仇？」

素裳不再做聲，房間內一下歸於寂靜。良久，她俯下身子，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張口，聲音有點沙啞，帶著一絲凄涼：

「素裳去意已決，望大師准許。」隨即又是一聲脆響。

「你……」

「砰！」撞擊聲打斷了老者的話語。

素裳抬頭看向老者，髮絲稍顯凌亂地披散著，額頭已經泛出大片血點，眸中透著無比的堅定。

二人如此對視良久。

「唉……罷了罷了。你本非佛門弟子，我又何故強加阻攔……慧明，把東西拿上來吧。」老者幽幽一嘆，言語中彷彿早有預料。

「是，師父。」侍立一旁的小沙彌聞言，便轉身進了一側的隔間，出來時手上赫然端著一個古樸雅緻的木盒。

老者接過木盒，打開，從中拈出一片看似不起眼枯葉。

老者並未應答，只是拈著那枯葉輕輕一揮。那葉子便化作一段流光，鑽入了素裳的眉心。

素裳頓感神識一片清明，渾身輕鬆了幾分，連額前那陣陣的痛感都是緩緩褪去。

「這可是佛門至寶，我不能……」

「素裳，收下吧。這菩提葉因你而來，今日也當隨你而去，也可謂因果圓滿。這是貧僧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老者沉吟片刻，臉上的和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肅穆，「孟施主，今日起，你與本門再無瓜葛，望你今後能遵循正道，銘記本心……現在，你可以走了。」

素裳並未著急起身，俯身又是磕了三下響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莊重。

「大師養育教誨之恩，素裳沒齒難忘，今日一別，恐再不能相見，望您……保重。」

素裳終是起身離去，颳起一陣檀風。除了幾滴雪水外，什麼也沒留下，彷彿她從未來過。

房間內，師徒二人沉默許久，終是那小沙彌率先開口：

「師父，孟姑娘此行，恐怕凶多吉少，您就真的這般放她離去？」

「她既然放不下，那命中當有此劫。若能渡劫，也是離我佛更進一步。我也無力做的更多了……」

老者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無比虔誠，「我佛慈悲。」

小沙彌沒有說話，拿過空木盒，正打算轉身向深處走去時，卻聽身後傳響：「孟施主走了以後，這後山上的佛塔，就由你去掃吧。」

小沙彌愣了愣，眸光中透出幾分驚訝，恭敬地回道：「是，師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