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衝破
冰洞里伸手不見五指，睜著眼睛已經沒有意義了。纖嬰抱著氣息殘弱的少恕，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生存的每一道門都堵死了，現實的降臨從不跟人商量。
少恕的囑託猶言在耳，纖嬰鼓起勇氣摸了摸腰間的銀莽釘鎚，可一想到要親手砸碎他的手，就無法控制的顫抖。
那畫面太殘酷，纖嬰不相信自己能下得去手。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一團高壓，到了發瘋的邊緣……
極度的糾結終於讓她啊的嘶嚎了出來！！
不舍與哀痛的聲響久久回蕩，漸次低弱，最後化成輕輕的噎泣。
意外的是，少恕被嚎的一個淺淺的機靈，行將熄滅的意識竟清醒了三分，顱內遠遠傳來熟悉的聲音。
「主人！主人！」
……
「是~~~是~~傀鬼啊。」
「是我啊，主人！」
「對不起啊傀鬼，我~~~已經儘力了，你的下一個主人肯定能帶你逃離這個遊戲。」
「別說了主人，讓我吃了那些卓越種憎恨凝石吧！」
「……」
少恕不禁苦笑，沒想傀鬼這貨死到臨頭了還惦記著吃。
「你倒是聽話，知道請示我。不過~~~已經沒必要了，時間不多，你~~~抓緊吃吧。」
「好哎，你等著！」
……
傀鬼的聲音消失有一陣了，少恕再次陷入昏迷。
然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原本漆黑的冰洞竟然亮起了幽幽紅光！
纖嬰雖然閉著眼，但心臟樞門仍保持著打開狀態，視覺非常敏銳，立刻就感覺到眼皮發紅，一睜眼，嚇得差點丟了半個魂。
冰洞中央赫然立著一隻紅毛巨獸！
周圍環境被它龐大的身軀所發出的紅光映的宛如地獄。
紅毛獸四肢健碩爪如鐮刀，犀牛般的頭上頂著一對黑鐵盤角，面門由中央向左右各蓋著一塊半透明的厚實裝甲，借著暗淡的血紅光暈，隱約可見裝甲下面有精密的機械結構在高速運轉。
它的前肩，兩展六七米寬的機械翅膀不住地扇動，根部與肉身粗暴地銜接，掀起的氣流吹動地面的冰花撲面而來。
最讓人恐懼的是那對純黑色的眼睛，簡直不合比例的大……
面對突如其來的敵人，短暫的驚駭后，纖嬰抱著必死的意志決心一戰。
她不再糾結了。
她不會砸碎少恕的手以求苟活，也不相信還會有下一個像現在一樣的少恕出現。
拋棄懷中人而期盼未來的人，她做不到，也不能做。
如果少恕必定要走，那她寧願一起走。
就這樣，在一心求死的意志下，她放下少恕，抽出了銀蟒釘鎚……
「我是傀鬼。」
紅毛獸張口說話了！粗重的聲浪震的人兩耳發麻。
「傀……傀鬼？」纖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吃了主人的卓越種神凝石，現在處於『翼傀獸』體。時間很短，快帶主人過來，咱們一起出去！」
「啊~~~」纖嬰一時沒回過味，還在發懵。
「快點！！」翼傀獸的大吼震的上方冰屑四落。
幾塊碎冰砸在頭上，纖嬰才如夢方醒，連忙抱起少恕，跑到了翼傀獸身邊。
翼傀獸昂首向上，雙翅一合，把兩人嚴嚴實實的裹在了胸前。
下一刻，它後腿曲蹲，爆發出駭人的巨力蹬地，向上衝去！
彈射的瞬間，
強大的重力加速度令纖嬰大腦缺血，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這時的翼傀獸好似炮彈，一路衝破上方的岩層，朝地面而去。
少恕在劇烈的震動和隆隆聲中漸漸蘇醒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感到纖嬰熟悉的懷抱，在這之外，兩人又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包裹著。
跨過了瀕死的鬼門關，這時的他宛若新生，原本已經關閉的心臟樞門再次開啟，受力池源源不斷地接納第一能量遺迹，活力復甦。
這樣過了十幾秒，隨著最後一聲轟響，世界都安靜了。
剩下的只有隔著一層厚厚的東西還能聽到的風聲和體感中持續上升的勢能……
翼傀獸衝出地面，如出鏜的炮彈，在強大的慣性下繼續向上空飛去！
它破土之處，石頭土塊迸射，宛如大地噴泉。
脫離地面又飛出千米高后，它凌空轉體，開始下墜。
突然的失重讓少恕心頭一懸，感覺像在蹦極。
「這是怎麼回事？」他搖了搖纖嬰大聲道。
纖嬰發覺他恢復了過來，心裡的喜悅溢於言表，高聲道：「是傀鬼，不……是翼傀獸！」
「翼傀獸？！」
少恕還在發矇，翼傀獸於高空猛然張開了雙翅。
月光下，廣闊的灰石平原和拳頭大的灰石要塞映入眼帘。
他和纖嬰一齊驚呼，以為就此成了自由落體，沒想到身後的翼傀獸用兩隻前爪一報，把他們牢牢地固定在了胸前，虛驚一場。
緊連著，翼傀獸就勢俯衝，視線中的灰石要塞快速放大，直到一半高度，它突然振翅減速，改變姿態，劃出一道大弧線，轉為滑翔。
少恕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感覺勝過任何最驚險的過山車。
「主人，我吃了你的卓越種恐懼凝石！」翼傀獸低頭看了看少恕。
結合纖嬰的說法，少恕一下子就明白了，又喜又氣：「你早說能變身啊！幾顆破珠子而已，害的我們差點死在那裡。」
「……」
夜空中，翼傀獸圍著灰石要塞來回盤旋。
從空中向下俯瞰，暗淡的藍色熒光不知什麼時候鋪滿了大地，那是石軀惡靈出沒的前兆。
高度逐漸下降，甘泉廣場附近一團藍光異常的明亮絢麗。
「是喬琳，藍巢……」
對於少恕來說，這既是個好的信號，也是最危險的信號。
好就在於，藍巢的出現說明喬琳還活著。緊急是表明，神使修正者渾零正在攻擊她。
同時在另一邊，十二隻高異化迅疾惡靈從四面八方爬上了灰石要塞的城牆。一旦放它們與渾零匯合，喬琳恐怕連一秒也撐不住。
少恕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大聲命令道：「下去，快下去！」
翼傀獸聞聲而動，瞄準甘泉廣場，進入了俯衝通道。
巴掌大的廣場在視線里迅速放大，細節很快顯現。
受傷倒地的雷力力；苦苦支撐的喬琳；發瘋一樣轟擊藍巢外殼的渾零……少恕急火攻心，恨不得立即衝過去。
好在他還保持著一份理智，瞬間的冷靜分析下，決定分兵兩路，讓翼傀獸去拖住迅疾惡靈群，為對付渾零爭取空間和時間。
因為敵人一旦合股，將形成徹底的碾壓，以現在的實力，根本沒有贏的機會。
「把我們放到廣場，你去牽制惡靈，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命令道。
「好的，主人！」翼傀獸急扇兩下翅膀減速，準備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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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藍晶石場，渾零以必殺的眼神與喬琳投來的不屈目光對視著。
他操控冰錘，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誓要砸碎妄圖阻擋他的那層薄薄的石頭。
喬琳感到力虧了，艱難的支撐著藍巢不崩潰。這是戛魯格人最後的防線，失守就意味著她和全族的毀滅。
一下重擊之後，渾零再次抬手，卻忽感耳邊一陣惡風，下意識地向側后閃避。
呼！！
一抹龐大的紅色虛影略過，就像漫天的的火焰一樣覆蓋了他的整個視野。
翼傀獸機械大翅的刃尖從他的鼻尖劃過，幾根白髮應聲而斷，隨著空氣的湍流飛舞。
驚險的避過鋒芒，渾零鎖定了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由於慣性過大，即使翼傀獸使勁地拍打翅膀減速，卻還是撞斷了廣場中心的兩尊神像，又轉了個彎，在石磚地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凹坑后，才勉強落在了渾零剛剛站著的地方。
一立穩，翼傀獸就放下了少恕和纖嬰，緊連著振翅騰空，飛走了。
「少恕……」
目睹了全過程的喬琳激動的嘴唇發抖。
她看著少恕的背影，心裡默念起他說過的話，頓時生出一股滿滿的踏實感。在漫長的生命里，只有少恕能給她這種感覺，她太喜歡了。
少恕彷彿接收到了隔空傳來的電波，心有靈犀地回頭沖喬琳擠了擠眼。
至此，形勢陡然發生了變化。
少恕和纖嬰的空降大出渾零的意料，他不得不放棄殺掉喬琳的計劃，轉而先對付少恕。
但敵手眾多，少恕和喬琳又有著互相保護的法力機制，情況複雜。
位置上，喬琳躲在少恕和纖嬰身後，施展奧術藍巢提供保護。雷力力雖然受傷，但並沒有失去戰鬥力，依然能從側方形成威脅。
渾零立在中間，四面受敵。
幾個人里屬雷力力最弱，但有少恕和纖嬰的牽制，已經不能迅速解決掉他了。
只有把水攪渾，在混亂中逐個擊破。
渾零前所未有的認真了起來，眼珠飛快地在一圈敵人間遊走，推演著數種動線和對手可能的反應，準備真正的出出力。
「剛才那是什麼？」
翼傀獸破空降落，捲起的風鼓動衣袖，雷力力只隱約看到一個巨大的，長著翅膀的紅色身影一閃而過。
本來已經絕望等死的他再次爬起來，擦掉糊住眼角的血望向巨物落地的方向，赫然發現少恕和纖嬰正立在那裡與渾零對峙。
宛如墜入地獄時被一把拉住，兩人的從天而降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希望，他一邊咳一邊朝著少恕呵斥道：
「你們在幹什麼？怎麼才來！」
遠處的少恕聽到了他的呼喊，知道他還活著，欣慰的點頭示意，表情彷彿在說「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