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多少寒暄，爺爺的面色就變得凝重起來，看著我說道：「你的事爺爺都知道了，這次出關就是為你，爺爺活不了幾年了，總得讓你堂堂正正的活著才好閉眼。」
我的眼眶漸漸濕潤了，誰能想到眼前這個乾癟的老頭年輕時是叱吒三界的大妖，這麼多年來，把自己的血肉都貢獻給了家族，卻沒有養出一個能頂天立地的兒孫來。
「你哥當了鎮海的差事，一輩子不能變回人形，周家這麼多年算是為國盡忠了，爺爺不能看你一輩子像只老鼠一樣在人間亂竄，拼了命也要把你撈出來。」
這麼多年流浪的苦楚在家人面前終於爆發出來，我伏在爺爺的腿上大哭，含糊不清的說：「我對不起大哥啊，要不是我當年任性，他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把頭抬起來。」黃鐘大呂般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周遭的空氣都為之一震，我抬頭看去，爺爺眼中流露出當年的雄偉，像一尊怒面金剛，「大丈夫做事，永遠不要後悔。」
說罷，背著手站起身，說出那句我聽了無數遍的話：
「你爹什麼樣你也知道，等我死了，周家就交給你了。」
「爺爺，孫兒這會不能聽你的了······」
當天晚上我和老爹像一對好友一般坐在院子里，靠在藤椅上靜靜的看著月亮。
「秋天到了，你要記得多添衣服。」
「還早著呢，夏天還有好幾個月。」
老爹沒有再多說什麼，像一根枯枝似的躺在椅子里，被寬大的道袍緊緊包裹著。
「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說吧。」
「我估計說出來你也不會答應。」
「兒子總要長大的，父親不可能一輩子掌控孩子。再說了，我覺得你已經不錯了。」
······
「謝謝你，老爸。」
今天是中秋夜，出於對老家主的尊重，妖界的三法司和人間的七四九局都派人過來了，他們進了爺爺的房間只待了一會，就被趕回去了，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想必還是讓爺爺交人吧。
我和左良坐在房間裡面喝酒，說是一起喝酒，其實只有我一個人在喝，左良是滴酒不沾的。
「你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陪我喝點咋了。」我端起酒杯，一仰脖，把一杯酒灌進喉嚨里。
「你真準備一直躲著嗎？」左良夾起一塊白肉，聲音輕輕的問我。
「你還不了解我嗎，讓我爺爺去就好了，我一個小廢物去有什麼用，爺爺他一把年紀了，朝廷裡面多少大佬都是他的學生，再者說了，周家家主就是犯了天條也不會被誅滅，頂多是關幾百年就算了，我嘞，就好好躲著就好。」說罷，又是一仰脖子，喝乾一杯酒。
「你知道嗎，你有一個小習慣。」左良對著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每次一緊張，就會大口喝酒，平時可是很喜歡偷酒的人啊。」
酒杯里泛起一道道漣漪，握住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可是我爺爺的珍藏啊，你不喝一次實在太可惜了。」我坐過去摟住左良的肩膀「我忘記了，你說自己這輩子只喝一次酒是不是，那還是等一等吧，等你娶媳婦的時候再喝。」
左良笑了笑，緩緩站起身，用一種中年人的豪邁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對著我舉起酒杯：「像當年一樣。」
我也笑了起來，斜倚在地板上，舉起酒杯：「捶死這幫小畜生。」
喝完酒，
我撿起地上的外套搭在肩膀上，朝外面走去。
身後傳來左良微醺的聲音：
「你知道為什麼我讓自己變成一個中年大叔嗎，以我的醫術，我可以讓自己死的時候也是十八歲。」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傷感「因為我害怕每天早上起來看見那個年輕的自己，就沒膽子踏進辦公室，踏進這個讓我一頭霧水社會。我很羨慕你，這麼多年了，還和我當年第一面見你的時候一模一樣，無論一會發生了什麼，都別害怕，就像當年一樣選擇就好。」
「你他媽的就是嫉妒爺們我長得帥，想騙我變成中年大叔。」我一把推開門，鑽進了外面的黑暗中。
中秋夜，月亮比往年都要圓，人間和妖界派的人都到了，一群人穿著古代的官服和現代的制服站在我家大門前，顯得古怪又莊嚴。
「大理寺卿嚴東明大人持緝拿文書，前來搜捕人犯，犯人周子玉速速伏法認罪。」
「這是七四九局對嫌疑人周子玉的處罰決定書，上面有局長、分管副局長、執行科的簽字，請被執行人直系親屬確認。」
一左一右兩位辦事員向爺爺展示各自的文件，左邊的是七四九局的專員，右邊的是妖界大理寺的給事中。
爺爺佝僂著腰，瞥了一眼右邊的給事中，丟下一句話：「讓嚴東明那老傢伙夠膽就自己進來。」
又轉過臉對著專員笑著說：「對不住啊小夥子，這個周子玉是我孫子，但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家了，不過你們可以自己進來搜。」
右邊的給事中行了個禮，-倒退幾步回到門外了。
左邊的專員無奈的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另一份文件，說：「周大人，我們也是沒辦法，望您老不要怪罪，這是搜查令，還是趁早讓周子玉科長出來吧，他犯的事您老也知道，不要損了您的晚節。」
「哈哈哈，謝謝小夥子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要是知道，我一定好好打他一頓。」爺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拍拍專員的肩膀，當說到打的時候，突然從身上迸發出一陣妖氣，如海嘯般奔湧向四方。
門外一位身著官服，面容慈祥的老人輕輕一抬手，止住了勢不可擋的威壓，說到：「老傢伙，別嚇壞了後輩。」
聽見這句話，爺爺踱著步子出了大門，對著面前的老朋友說：「老嚴，我們家是當年三界約定的通靈使，如今只來了兩方人馬，不合規矩啊，要不你們回去再商量商量。」
嚴東明輕輕搖了搖頭，道：「天明老兄，你家孫兒犯了什麼罪，你很清楚，要是之前一直好好躲著還則罷了，可偏偏要出來四處招搖，還用了禁術，我勸你還是讓他出來的好，省得我們兩個老傢伙動起手來讓小輩們看笑話。」
「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斷無商量。」
「好吧，沒想到我老頭子一把年紀還要動粗。」爺爺捏出劍訣，口中念念有詞，臉龐逐漸變得虛幻，隱隱約約間竟生出白色鳥羽，從一雙眼中迸發出駭人妖氣，說：「要救我孫子看來只有把你們殺光了，去了地府，記住我周天明的名號，回來找我報仇別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