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

石頭

話說,王成彬當時坐上了公交車,褲子可犯了嘀咕。

「東...山?還...能再起?什...么意思啊。」

抬頭正想接著問問餅哥,餅哥卻隨著公交車一騎絕塵,留下滿臉汽車尾氣的褲子。褲子愣了愣,回到小屋裡暗自懊惱,忽然想起了餅哥說要去南方,可又不知道南方在哪,有多遠,只知道餅哥往火車站去了。

褲子當即決定跟著餅哥去東山再起一下,可憐腦子不好,他以為東山是個地名呢。

說到做到,褲子隨即打點行囊,其實也沒什麼行囊,就是找了兩根破皮帶把自己那個大木箱子給捆在了背後。箱子厚重,饒是褲子再高大也被箱子壓得彎下了腰,這褲子背著箱子,如同一隻大王八一般。

橋洞離著火車站可不遠,王成彬是頭天喝了酒,又背個大包袱,打算偷懶才坐的公共汽車。可褲子哪有錢啊,只得背著「王八殼子」向車站跑去。

其實褲子打心眼裡不愛去火車站。

要知道,這流浪漢也是分地盤的,褲子以前一直在國道鄉道一帶徘徊,沒什麼行業競爭。可自打跟著王成彬的腳步進了城,褲子一開始便是去的火車站,火車站人來人往,不論是拾廢品還是要飯的收穫自然也遠遠多過別處。

可火車站這塊「肥地」已然盤踞著一夥流浪漢了,為首的叫麻順子,老奸巨猾,靠著一股狠勁霸佔著火車站周邊,據說是個被收容站抓走還能跑出來的「狠角色」。

麻順子雖是流浪漢,可膘肥體壯,手下的「小弟」要了飯都得給他上供,褲子一到火車站沒兩天就被麻順子欺負得夠夠的。偏偏在這時候褲子的牛高馬大可不頂用,褲子腦子不好使,心也善,別人欺負他他只知道躲的遠遠地,不敢反抗。

一直被麻順子一伙人攆到了橋洞下邊才算罷休,碰巧橋洞下邊的流浪漢前幾天被收容站的人帶走了,留下這處小破屋才便宜了褲子。

正因如此,此時褲子能拋棄自己的「棲息地」,孤身前往火車站也算是對王成彬情深義重了。

果不其然,褲子背著「王八殼子」的身影遠遠地便被麻順子的小弟看見了,連忙跑回去向麻順子稟報。

這麻順子此時癱倒在一處棚屋裡,臉色發黑,好像是生了什麼病。他原本便是個大肚皮,可此時這肚皮已經脹得油光發亮,好像要破了一般,肚皮里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什麼東西在掙扎。

「這傻子上次沒被打夠啊還?又跑來我這搶食,你們幾個出去看看,不行就再干他一次!」麻順子聽見小弟的稟報,也沒力氣起身,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吩咐其他幾人出去看看。

幾個小弟得令便沖了出去,留下左右親近的人伺候著麻順子。

看著麻順子躺在床上哀嚎不止,一個小弟裝著膽子說道:「老大,你這病?要不趁最近手裡還有點錢,我們倆送你上醫院掛個婦科看看吧!」

「那怎麼行!」麻順子聞言猛然起身反駁,可肚皮的劇痛又讓他倒了下去。

「說了多少次了,這去醫院有沒有錢無所謂,主要是咱們去了醫院收容站的人前後腳就找來了,到時候抓你,你願意去收容站啊?再說了,老子男的還能去掛婦科啊!」麻順子齜牙咧嘴地反問,而肚子好像受到了麻順子動作的刺激,裡面竟透出一張人臉來!

身邊兩個小弟見狀被這人臉嚇了一跳,連忙躲開了麻順子。

這年頭的流浪漢都害怕去收容站。這收容站把流浪漢帶回去都是驗明身份后,

買火車票給人安安穩穩送回家。可外面的流浪漢只知道同行被抓進去以後便再沒見到過,便自發把收容站里想象成屍山血海,是個有去無回的去處。

加上別有用心的人向身邊流浪漢誇耀自己去過收容站,把裡面形容得跟閻羅殿一般,糊弄得大多數流浪漢便更不願去收容站了。

麻順子便是這樣的人,他哪去過收容站啊,只是某次醉酒從嘴裡吹的大牛而已。結果被酒友傳的有鼻子有眼,他便借坡下驢,利用這個「傳奇」故事加強對小弟的管理。

另一個小弟不知怎麼的也嘀咕到:「老大去也是去看男科!」

......

這邊,火車站前,幾個小弟把褲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眼看要動手,褲子心裡害怕,便學著聽過的評書大喊了一聲:「來...者何人!休...得無禮!」

「還他媽挺客氣!」領頭的流浪漢也沒什麼文化,聞言只覺得是褲子在用文言文羞辱他,正要撲上來,只聽身後有人喝道:「幹什麼的!」

扭頭一看,是巡警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巡警看著一群破衣爛衫圍著褲子,褲子卻穿著餅哥留給他的新衣服,自然認為是流浪漢圍攻民眾,趕緊喝止。

幾個流浪漢看是巡警來了,連忙一鬨而散,可卻沒走遠,扎堆躲在了一旁,準備等人走了再動手。

褲子看見制服,也下意識要跑,可只見這制服直直的朝自己走了過來,褲子又不敢動了。

「老鄉,沒事吧?」巡警還把他當附近來坐火車的村民了。

「沒...事,我..找我哥。」褲子見不是來抓自己的,連忙解釋道。

這警官也是熱心腸,以為褲子和他哥哥走散了,看這人有些腦子不好使,便主動要帶他進站台找哥哥。

「走,我帶你去找你哥。」說著就要接過褲子的箱子幫他背進去,可箱子一上手便覺得小覷了這大高個,箱子可重的離譜!

此時箱子一半背帶在褲子肩上,一半在熱心腸手裡,他也不好意思讓褲子重新背回去,只能強撐著示意褲子把另一邊背帶卸下,自己來背。

褲子可是真聽話,見警察叔叔都說了,便一把放下背帶。這箱子的重量驟然轉移到自己身上,熱心腸一把沒抱住,箱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這箱子里裝的什麼玩意啊!石頭嗎?」熱心腸揉著酸痛的胳膊問道。

褲子臉登時就紅了大半:「不...多,只...裝了,十多塊。」

說著真從箱子里翻出了十多塊不知哪裡撿來的石頭......

熱心腸看得目瞪口呆,只能幫著褲子把石頭都扔了,隨後便背起了箱子要送褲子進站。

「對了,你買票沒有啊?」到了進站口,熱心腸突然想起來,問褲子。

「我...沒有,我...哥有票!」褲子也只能如實回答。

熱心腸一聽,還以為褲子的票在他哥手裡呢,連忙讓車站打開閘門把褲子放了進去,就這樣,褲子糊裡糊塗的走上了火車月台。

望著面前幾趟火車,褲子也正發愁,不知道王成彬坐的是哪趟車,就見那幾個流浪漢不知怎麼躲過了檢票的閘口,也來到了月台上,此時正吵吵嚷嚷地從車尾過來找人呢。

褲子連忙往一輛車車頭走去,又順著流浪漢的方向看見了王成彬正捏著票往進了這列車的車尾。想去追,卻看見流浪漢步步緊逼,只得擠開車頭門口的檢票員,趕緊躲進了車裡。

褲子一上車便把箱子塞進了廁所,自己則蹲在箱子上不敢出聲,過了一會,車就開了,褲子怕流浪漢還在找自己也不敢從廁所出來,倒是陰差陽錯的躲過了乘務員的查票。

可褲子卻躲在廁所里懊惱萬分:「我...和餅哥上的不是一個車廂,這...下可怎麼辦啊!找...不著餅哥了!」

這傻子還以為不同車廂去的是不同地方呢。

......

褲子躲在廁所里也不敢出來,百無聊賴也只能自己跟自己玩,沒一會,這褲子也睡著了。

不知不覺天也黑了,睡得正香的褲子也被列車的緊急剎車結結實實坑了一把,差點一腦袋栽進廁所蹲坑裡。

褲子驚醒,只聽見外面亂亂鬨哄的乘客吵嚷。按捺不住好奇,這褲子也背著箱子走出了廁所,就見一個穿工作制服的正費力安撫乘客,火車也停下了,下去幾個乘警。

褲子正不明所以看著熱鬧,過了好大一會,車廂里的乘客慢慢恢復平靜,只有兩個工作人員在焦急地說著什麼,沒一會,其中一個也下去了。

又過了一會,前面還是沒動靜,這時車廂里的大部分人都重新睡著了,只剩下一個工作人員時不時用對講機說著什麼。

褲子天生嘴笨,又害怕穿制服的人,見狀也不敢上前詢問。沒人注意的是,一團霧氣正慢慢通過開著的車門涌了上來。

說來也怪,這霧氣湧進車廂沒一會,車廂里那幾個沒睡著的,包括那個工作人員彷彿時間定格一般,直愣愣的在原地不動了,燈也在閃爍了兩下之後驟然熄滅。

褲子還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太黑,便把箱子上的蠟燭給點著了,背著箱子借著一點微弱的燭光往車廂門走去,打算看看後面車廂的人怎麼回事。

穿過一個個車廂,褲子愈發覺得有些滲人。黑漆漆的車廂里霧氣瀰漫,一個個乘客和工作人員全都保持著各異的姿態,好像蠟像一般定格在一瞬間。

很快,褲子看見前面有幾個車廂還亮著光,加快腳步走過去,卻發現連接門卻關的死死的。

褲子先是「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可那頭並沒有人「很有禮貌」的給他開門。連敲幾次以後,褲子有些急躁,鉚足了勁一腳把門給踹開了。

這時車廂里的工作人員終於聽見了響動,連忙從遠處車廂跑了過來,褲子一看是個穿制服的有些害怕,沒想到那人更害怕,隔了半晌才主動開口問道:「你?是誰!」

也難怪這位列車員害怕,這種詭異的場景下,一個牛高馬大來歷不明的人,背著一個棺材一樣的大箱子踹門,任誰都得愣一愣。

「我...是褲子,我...來找我哥!」褲子有些畏畏縮縮。

列車員見不是什麼壞人,反而是個傻子,也放鬆下來盤問道:「我叫楊恆,是十三十四車廂的乘務員,你哥是誰?」

「我...哥是...餅。」褲子越緊張越說不清楚,這會說的快不像人話了。

楊恆正想多問幾句,整個人好像定格了一般。

霧氣通過褲子踹開的門湧進來了!

褲子眼睜睜目睹一切,心裡跟打鼓似的。在他樸素的價值觀里,他怕別的流浪漢,流浪漢怕警察,警察穿制服,由此就得出穿制服的最厲害。可眼前最厲害的人也變雕塑了,那還是這個霧更可怕!

褲子推開眼前變雕塑的楊恆就往前面有光亮的地方跑。剛跑過這兩個車廂,又見一扇門擋住了去路。

褲子又怕又急,顧不得「很有禮貌」,抬腳就踹。幾腳下去門竟然沒踹開,門裡自然是王成彬和老杜在死死抵住。

褲子猜到有人堵門,心想:「論較勁我還不怕誰呢!」,轉身卸下「寶箱」活動了幾下手腳,一把就按在了門上,打算用蠻力硬生生給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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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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