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筆 錦葵的判斷
……
「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做。」
「所以請不要再露出那樣的表情了,像個真正的十歲孩子那樣笑一笑吧。」
……
在熊熊的火焰中,泥灰色的滾滾煙雲混合著骨肉被烤焦的味道升入天際,與晚霞融為一體。
我的人生,始於一場爆炸——母體內的爆炸,終於一場爆炸——母體外的爆炸,最後,又在一簇絢麗的焰火中得到了第二次的開始。
……
「馥芮是為了救你而死的?」短暫的驚疑后,阿勒佩斯問道。
不等錦葵回答,阿勒佩斯繼續說。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們一直以為她的死是因為我們,在那之後惑鴉他一直深深自責於此……」
短暫的停頓后,阿勒佩斯話鋒一轉,道:
「但是你又為何能斷定她不是她的孩子呢?」
「哪有母親會在自己有孩子的情況下為了別人家的孩子大義獻身?」錦葵居高臨下地反問道。
「別開玩笑了。馥芮她不可能有孩子。因為她……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她為我而死了。」
陌荼並不關心這些陳年舊事。此時的他只希望此時阿勒佩斯和錦葵能延長這段對話,儘可能把時間拖到惑鴉人格醒來的時刻。不然自己和此時馥芮狀態的惑鴉先生都會有危險。
然而事不隨人願,錦葵與阿勒佩斯的對話在沉默中戛然而止。接下來,錦葵轉過身去,蹦蹦跳跳地來到了餐車旁,從餐車裡抽出了一條又長又粗的麻繩——那是章魚們用來運送食物的麻繩。
「你要幹什麼?」阿勒佩斯驚恐地問道。
錦葵拿著繩子,微笑著朝二人走來。但是她並沒有走向阿勒佩斯,而是走到了馥芮面前。
「你是馥芮還是惑鴉,我們做個測試不就知道了嗎?」錦葵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說罷,錦葵使勁拽了拽手中的麻繩,似乎在驗證它夠不夠牢固。
「你,你要幹什麼?」馥芮恐懼地問道。
錦葵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將本就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馥芮捆得更嚴實了,一圈,兩圈……綁好了以後,她拎起麻繩的另一頭,將它綁在了餐車的扶手上,並牢牢地繫上了個死結。
完成了這些看似意義不明的動作,錦葵從地上撿起了一瓶裝有墨汁海海水的水瓶,說道:
「這些海水瓶,上面都沒有標識呢。也就是說,我隨便拿一瓶,它形成的漩渦可能通往任何地方……可能通往熾熱的岩漿口,也有可能通往萬丈懸崖。」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錦葵將墨水瓶往地上用力一摔,瞬間,一股黑色的渦流在地板上盤旋開來。
「測試一下,不就知道你是誰了嗎?」錦葵眨動著莓果色的雙眼,微笑著說道。
錦葵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了綁著馥芮的座椅的椅背上,椅子重心不穩,向墨汁漩渦的中心倒去。載著馥芮的椅子瞬間被漆黑的海水吞沒,向墨汁海的另一邊墜落,只留下一陣尖叫的餘波和漩渦外半條快速抽動的麻繩。
「你這是在幹什麼!」阿勒佩斯少有地提高了嗓音,對著面前的女孩吼道。
「我在測試啊。既然你們都不願意說實話,那我只好自己用行動來判斷她到底是誰了。」錦葵一邊拽著繩子,一邊答道。
「她……她不是惑鴉,你找錯人了。請你不要做那麼可怕的事……」阿勒佩斯的聲音沙啞了起來。
「是不是我自己會判斷,
大叔。如果不能道出實情,那還請你乖乖閉嘴吧。你們此刻的存亡與否就在我的一念之間。」錦葵冷冷地說。
大約一分鐘后,錦葵推著餐車,通過餐車的前進將綁著馥芮的椅子提了上來。馥芮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外傷,只是她的臉色看上去差到了極點,裙角上還多了些砂土顆粒。
「看樣子不是岩漿啊,運氣不錯嘛,惑鴉先生……哦不,惑鴉小姐。」錦葵單手撐著椅背,倚在面如土色馥芮身後,嘴裡不知道叼著哪裡拔下來的竹籤,那姿勢和神態看上去像走街串巷的地痞無賴,但是卻用了一副幼年女孩的皮囊。
「請不要這樣……求求你……」馥芮顫抖著乞求道。
「不好意思,但是他們都不說實話,我只能這麼做了。如果你是真正的馥芮姐姐,一定能理解我的。」錦葵伸出雙手,捧著馥芮的臉頰,有些無奈地說。
「不,不要這麼做……」
不等馥芮說完,錦葵又掏出了一瓶海水瓶,並將其拋在地上打碎。
「來吧,看看這一次你的運氣如何。」
伴隨著錦葵稚嫩的嗓音,馥芮連同椅子一起再次墜入海水漩渦中。
一分鐘后,這次被拎上來的馥芮渾身濕漉漉的,還嗆了水。一直在咳嗽。
「啊,看來你這次運氣不好啊。」錦葵一邊捏著竹籤,刮擦著牙縫裡的食物殘渣,一邊戲謔地說。
「咳咳……我……嗯……咳……我」馥芮一邊咳嗽一邊艱難地發著聲,她白色的髮絲因受水而妥帖地粘在她那慘白的臉上,看上去就像一尊即將破碎的陶瓷娃娃。
「嗯?你想好要說什麼了嗎?惑鴉小姐?」錦葵居高臨下地問道。
馥芮抬起頭,她的眼神已經不再溫柔敦和,黑色的瞳孔裡布滿了灰翳。
「我到底和你有什麼仇……」她艱難地問道。
「我也不確定,不過很快就知道了。」錦葵說著,再次熟練地打碎了一瓶海水,並將面前的椅子連同椅子上的人踹進了漩渦中。
瘋了,她是個瘋子。在惑鴉人格轉換的時刻到來前,他的身體就會被錦葵折磨壞掉。陌荼難過地想。他拚命地驅動體內的色彩之力,想要讓自己的身體動起來,絕望的是,一旦開始催動體內的黑色之力,他失去的五感就會開始復甦,原本的傷口會繼續往外流血。
想要破局,只能先在薰衣草的生效時間裡治好自己脖子處的傷口。陌荼作為高階繪者,精通一切使用色彩之力殺人的技巧,但是唯獨對治療技巧缺少了解。他可以用黑色之力輕易把樓房劈成兩半,也可以用它將一位全副武裝的紅騎士攔腰斬斷——色彩之力就是陌荼最好的武器,在用它殺人時陌荼從未感覺到後悔過,但是現如今,他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
我必須治好自己的傷,挽救惑鴉先生與阿勒佩斯。陌荼堅定地想。即便他此時此刻像一攤爛泥一樣無力地躺在餐車上,那對因為憤懣而充血的眼球是他此時還有保有意識的唯一證明。
只有眼睛能動,足夠了,我是已經打開了造神門的高階繪者。陌荼想。造神門的繪者發動招式不需要任何儀式。
陌荼進入了凝神領悟,他開始緩慢地調動自己身體里的黑色之力——他明白,錦葵和自己處於相同的境界,如果一下子調動得太快,所造成的力量的波動會被她察覺。所以他相當謹慎,讓體內殘存的黑色力量悄悄地流向脖子處。
但是只是讓力量單純在傷口匯聚,是無法治好受損的身體的。只有綠色之力自身就帶有治癒的效果,而黑色之力的效果則是單純的吞噬和破壞。所以想要用它來治好自己,需要用它清除病菌,填補上受損的身體組織。陌荼將黑色之力壓縮得極細,以色為線,在傷口處穿針引線,修補自身。
一般人完全做不到在身體無法行動時,僅憑心感進行如此精密的色彩操控,但陌荼做得到,他始終自信於自己是天賦異稟的繪者。(雖然在遇到錦葵后他感到了或多或少的焦慮)
一個小時,只需要一個小時。我就能用黑色之力修補好身上的傷口,然後破解錦葵的薰衣草秘術。
惑鴉先生,我不會讓這個瘋子殺死你,毀滅我們的惑星開拓團的。你遠大的理想絕不會因為一個痛失雙親的女人的發瘋就中止。
陌荼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