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醒時分

第5章 夢醒時分

灰濛的塵土如同滿天烏雲般將天空遮蔽,寒風席捲著女妖的嚎叫撞擊著整片大地。

一行五人在峽谷中飛快的奔跑,他們不顧被尖銳的碎石與樹根劃破的肌肉,喘著粗氣不斷地向前。

長發與鬍鬚長滿了每個人的臉頰,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尚且穿著破爛不堪的衣物,恐怕現在的樣子其他人還以為他們是生存在這片峽谷中的野人。

並非是他們性格邋遢,而是在數個星期前,他們已經失去了打理自己的閑暇時間。

隊伍最後的金髮男人,一邊手腳並用地在這片險峻的地形中飛竄,一邊還時不時回頭向身後望去,面色驚恐,彷彿地獄就在他身後緊追不捨。

「快點!再跑快點!它要追上來了!」

大樹在身後倒下,發出轟隆的悲鳴,被撞碎的樹榦四處飛濺,甚至險些刺穿金髮男人的右眼,木渣被釘入眉毛中心,鑽心的疼痛感讓金髮男人忍不住抽搐一下。

只是一次短暫的分神,甚至不過一次呼吸。

男人被腳下的碎石絆倒,面部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與膝蓋皆被擦破出血,淤泥滲入傷口之中。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摔碎了自己的膝蓋,小腿無法發力,趴在地上難以重新站立起來。

他前面的黑髮男人發現了背後摔倒的金髮男人。

「救我……」

金髮男人絕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趕緊跑!」

領頭人發出大聲叫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難以抑制的憤怒與悲傷。

黑髮男人不再遲疑,他扯斷金髮男人脖子上的金屬片,果斷地回頭繼續狂奔。

「咔嚓!」

僅過十數秒,他便聽到身後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與筋骨斷裂的聲響,如同來自深淵的哀嚎,夾雜著恐懼,深深地刻印在每個人地心中。

背後的動靜逐漸停止,領頭人找到一個狹小地洞穴,潺潺清泉從洞穴中流出,沒有選擇,所有人都筋疲力盡,他只得帶領小隊躲進洞穴,並祈禱洞穴的另一邊便是出口。

「吉姆也快不行了。」

被稱作吉姆的男人倒在地上,面色潮紅,即便在著陰寒的洞穴中,汗水仍是不斷流淌。

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耳邊也充斥著令人頭痛的鳴叫,他已經聽不清任何人說話,剛才的逃命將他最後的精力也消耗殆盡。

領隊走到他跟前,捲起吉姆的衣袖。

他看到了吉姆右肩上腥臭烏黑的流膿,這是前幾天被劃破的傷口,但是消毒水和繃帶都已用盡,淤泥的浸泡下傷口已經感染許久。

所有人都沉默著,如果無法得到合適的救助,吉姆將成為小隊中第十六名永遠留在這間峽谷的成員。

這數個星期簡直就是無法醒來的噩夢。

「轟!」

就像是一發烈性炸藥在洞口炸響,被潮濕的空氣所侵蝕的洞壁被這場震動激下幾塊碎片。

「它又找到我們了!」

「該死,我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他們很快就從悲傷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洞口的躁動並不是什麼烈性炸藥,他們很清楚那就是這段時日內一直追獵他們的怪物。

「轟!」「轟!」

激烈的碰撞聲導致整個洞穴都震顫起來,碎石不斷從洞壁跌落,很明顯,這個洞穴支撐不了多久。

八個猩紅的斑點突然浮現在洞口的方向,在這片灰暗的環境中及其顯眼。

那是怪物的眼睛。

它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兇狠用力地撞擊著洞口,本就不結實地岩石在這種狂暴地撞擊下紛紛破碎,怪物以及迅捷地速度挖掘著這個洞穴。

狹長的尖嘴深入洞中,惡臭的氣味從嘴中瀰漫,怪物咧開尖嘴,露出密集駭人的鋸齒,它伸出粗長的舌頭,費勁地伸長,只差兩米就能接觸到眾人。

領隊很想趁此機會將一枚炸藥扔進怪物地口中,但是為了減輕負重,炸藥早已被扔下。況且之前他曾實施過這種想法,而事實證明炸藥對這個怪物,除了激怒它,毫無作用。

「繼續跑。」

他摘下吉姆脖子上寫有名字的金屬片,帶著小隊繼續向洞穴深處前進。

恐懼與壓抑已無法遏制住這個小隊的行動,他們早就麻木,僅剩一絲求生的慾望支撐著這幅肉體,讓他們不會化作行屍走肉。

洞穴減緩了怪物前進的步伐。

小隊不斷向洞穴伸出前進,而道路變得越來越狹窄。

「終於要到頭了嗎?」

領隊枯死竭盡,他的臉上毫無感情,只剩一片死寂。

「這是一次錯誤的冒險,沒有人能逃離這裡。」

他沒想到,一個機緣巧合得到的坐標,一個被所有人當作神話傳說的故事,會讓整個小隊因此送命。

他已經無法回憶當時的情形,可能是這段時間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逃亡之中,過去的記憶都變得渙散。

他忘記了為何這個小隊會相信那個傳說,也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得到這裡的坐標。

那段時間的回憶彷彿被橡皮擦擦去,只在紙上留下了淺顯的痕迹,但是讓人難以看清。

只記得整個小隊在得到信息后激動不已,僅僅在準備好必要資源后就草草出發,甚至未向任何外人提起過這件事。

回憶在死亡的前夕短暫的浮現,領隊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當時的魯莽,作為一名經驗老道的冒險家,絕不會犯如此初級的錯誤,而自己小隊的成員竟然也無一人有所反應,好似所有人當時都心不在焉,僅憑模糊的意識行事。

死寂的面孔上終於有了表情。

這絕不會是一場意外。

可現在已經晚了,洞口的盡頭出現在小隊的眼前,而身後的轟隆聲仍未停止,而且以極為迅速之勢向他們逼近。

一切都要結束了。

怪物的腥臭味變得越發濃烈,它漬開血盆大口咬向眾人。

可意料之中的死亡並未到來。

背後的洞牆被怪物撞破,眾人紛紛跌入其中,冰冷的泉水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

而怪物的八眸攜帶著赤紅的亮光向洞穴后的空間橫掃。

「它在警惕?」

瘋狂的怪物停下了腳步,最後緩緩退去。

它在這個空間面前居然退縮了!

不真實感讓小隊的成員們紛紛愣住,他們對怪物的離去難以置信。

直到有一個人開口說到:「我們活下來了……」

激烈的歡呼聲在這片寬闊的空間內回蕩,有人甚至激動的將整個身子趴在泉水中,張開嘴肆意地吮吸那清澈甘甜地泉水,浸潤自己沙啞的喉嚨。

領隊並未那麼失態,剛才回憶起的記憶讓他對這次的冒險有所改觀。

這並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線索的缺失讓他一陣煩躁,卻又無能為力。

突然,他有所警覺,現在眼前的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好像當初找到這裡的信息時,小隊里也是如此熱鬧。

他想開口提醒隊員們,危險並未離去,他們並沒有回到文明社會,甚至這個洞穴有沒有別的出口都很難說。

可是這時他卻發現,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所控制。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大腦擅自扭向某個方向,整個身體也轉過身。

那兒有一塊石頭,而石頭的上面像是一塊被打磨平滑的鏡面。

領隊企圖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而一切都是徒勞。

返生的欣喜變為恐懼,一種詭異的力量控制住了身體,讓他不斷靠近那面石鏡。

他祈求隊員們發現自己的不對勁,而隊員們仍在泉水中狂歡,彷彿有一層迷霧讓他們與自己相隔開,不再存在於同一個世界。

自己則緩緩向迷霧深處走去。

當他走在石鏡前時,四周早就不在時洞穴后那片有著泉水池的空間了,不知何時掛滿了相框,相框內是一團團無法描述的灰白顆粒。

好像被模糊的圖畫。

領隊這麼想著。

相框逐漸清晰,那是小隊成員臨死前的畫面,尚未死去的小隊成員絕望地看著自己,血肉龜裂,被鋸齒般密集地牙齒咀嚼磨碎,殘破的軀體上掛著面目扭曲地頭顱,血紅的眼珠泣出血淚。

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如同噪音斷斷續續,像被刮花的磁帶,或是信號不良的收音機。

「意識……影響……」

「催……誕生……」

熟悉的聲音漸漸陌生,毫無感情。

「……是一切……根……」

「記……」

他看見彷彿又一根根細小的絲線透入石鏡。

像是血管連接著心臟。

他站在石鏡前。

看著自己的雙手竟伸入石鏡,宛如探入一灘深水。

一個木製雕塑。

陳舊腐朽的朽木雕刻著一根被荊棘所纏繞著的圓柱。

密密麻麻的裂紋如同文字,他想看清這些裂紋。

意識突然炸裂,痛苦讓他幾不欲生,裂紋在他眼中變為一隻只蠕蟲鑽進他的眼眶,心中喪膽魂驚。

…………

「嗚哇!」

桑切斯從噩夢中蘇醒,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的向身旁看去。

「還好……」

艾莉西亞與孩子們都睡得很沉,並未被自己所驚醒。

剛才的噩夢無比真實,即便清醒了,仍是一陣后怕。

他起身想去洗個澡,冷汗浸透了他的衣物。

右手向桌子伸去,打算攙扶一下。

可手指卻突然觸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

是那個木盒。

他記得自己在睡前將木盒放進了行李之中才對。

他又想起了剛才的噩夢,忽地一陣揪心。

「漁主不會輕易放棄想要的事物。」

海盜船長的話突然在桑切斯的耳邊響起。

他回憶起來,那時候彷彿所有人都將這句話所淡忘,就連自己也自然地將木盒收進行李中,全然忘記了,有位無上的存在正惦記著裡面的物品。

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來著?

桑切實努力地回憶。

這是他的祖父所留下的遺物。

除此以外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甚至沒有留下一句遺言。

而遺書中的內容也是一片鬼畫符。

在祖父臨死前,所有人都認為他患上了某種精神疾病。

那麼木盒中的是?

離家后自己彷彿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就連帶上這個木盒好像也是順手的事。

就像是今早自己將它揣到上衣中一樣?

寒氣由脊椎爬上頭顱。

祖父的遺物好像纏上了自己。

桑切斯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開始發散。

他忍不住想打開木盒,看看自己早已淡忘的祖父遺物到底是什麼。

正當他將手指放在木盒的鎖閂上時。

理智讓他停了下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為就像是赤身裸體的去拆炸彈,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有位無上存在想要它,證明了這件遺物的不簡單。

但是心中的好奇心還是難以抑制,他決定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做好萬全準備后再打開這個木盒。

…………

「所以您就來找我了?」

歐米伽看上去有些苦笑不得,他側過身將門讓開,請桑切斯進入自己的客房。

桑切斯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位神秘的牧師,他在面對那位展現出恐怖力量的海盜船長時顯得從容不迫,甚至輕而易舉的破壞了那滴讓人感覺極度危險的「子彈」。

他一定有辦法。

於是他便在半夜敲響了歐米伽的大門。

而正巧的時,歐米伽並未入睡,他正坐在桌前看書。

「這便是那位海盜想要的物品嗎?」

歐米伽接過桑切斯手上的木盒,感受著那普通的手感,只是這樣看,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飾品盒罷了。

「我覺得它一直在影響著我的心智,讓我總是不知不覺的就將它帶在身邊。」

桑切斯激動地說著自己的猜測:「就像今天這樣,沒有人記得海盜船長來這裡是為了某個物品,你們都知道它在我的身上,而當海盜船長離開后,卻沒有人提及這件事情。」

歐米伽扶住下巴,仔細打量著手中的木盒,說:「確實如此,就連我都被其影響。」

「如果不去管他,漁主遲早會再找上你。這次有我在,那麼下次又會發生什麼呢?」

「我認為我們這次相遇並不是一個巧合,可能冥冥中的命運讓我們匯聚於此,讓它得以避免落入漁主手中。」

歐米伽的說法比桑切斯想象得更加激進,他嚇了一跳,沒有想到這件遺物居然有如此威能。

「既然如此,那您又是如何想到將它拿到這裡的呢?」

歐米伽疑惑的看著桑切斯。

桑切斯被注視得有些緊張,過去為病人做手術得時候自己都未如此緊張,真是奇了怪。

「我剛剛做了個夢,我夢到了有隊冒險團隊正在一個奇怪得峽谷中探索,我是他們的領隊。那個夢境無比真實,我甚至在夢中還能回憶領隊過去的記憶。」

「而當時我們正在被一個怪物追殺,怪物的模樣我現在已經記不太清,只覺得可怖,而最後我們被追進了一個洞穴中,洞穴的盡頭有一個充滿泉水的空間,那個空間讓怪物感到恐懼,我們得救了。當時的欣喜就像是真的一樣。」

「但是隊員的表現變得有些奇怪,同時我,回憶起了某些過去。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彷彿被暗中的某人所操縱了……」

歐米伽安靜的聽完桑切斯的講述。他講述的極為流利,可能是剛從夢境中醒過來,對夢境中的某些細節還記得十分清晰。

「原來如此,所以您便聯想到了這個木盒,是嗎?」

歐米伽問道。

桑切斯認真的點了點頭,表情極為嚴肅:「是的,我認為我無法對付這種情況,於是便來找你了。我只想看看我的祖父到底留下了什麼,我並不想在將其留在身邊了,對我而言,這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歐米伽聽后便將手掌放到木盒上方:「那我現在打開了?」

桑切斯一愣,他支支吾吾的說著:「就這麼直接打開嗎?難道不需要做些準備?」

歐米伽輕輕笑了起來,他用手指拉開木盒的鎖閂,然後輕輕一拉:「不需要做準備。」

如此大膽的行為明顯嚇到了桑切斯,他下意思往後一縮。

然後想象中驚天動地的情景並未出現,完全相反,普普通通,甚至讓他忽然覺得,木盒裡裝的正是一個普通的首飾罷了。

他重新看了過來,將頭探到木盒上方,看清了其中遺物的真實造型。

於是他的目光凝滯了,面孔卒然扭曲,直接從座椅上彈起。

「這……這是!」

他用手指著木盒中的遺物,吐詞都變得不再流暢。

木盒中的,是一個圓潤的木雕,散發著油光的木頭雕刻著一根被荊棘所纏繞著的圓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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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金屬還有黃銅左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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