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欺詐

可能是過去的生活環境所導致，戴維斯從未與周圍的人有過深交。

他看不起所有人，認為他們不過都是被某些不明所以的規矩所束縛在名為「社會」二字的牢籠中。

他用演技騙過一切與他接觸過的人，塑造出了一個友好熱情的形象。

偽裝、欺詐。

這是戴維斯作為擅長的幾件事。

法律與道德在他心中便是最廉價的事物，唯有享受才是最有價值。

直到他被關到了一個鐵籠中。

那時候戴維斯才明白，自己所謂的智慧不過都只是些小聰明罷了。眼界太過短小，未曾想過有人能夠看穿他的所有偽裝。

他欺騙了一名毒梟，當他自以為自己已經安全脫離時，毒梟的手下將他的團團圍住。

騙術被識破，就像是賭場上出千被人發現一樣。

毒梟決定讓戴維斯付出代價。

於是戴維斯被關進了一個鐵籠里，毒梟將鐵籠放到一個無水的蓄水池中，緩緩打開入水口。

五天後毒梟將會為戴維斯打開鐵籠的大門，如果他還活著，一切債務將既往不咎。

倉庫內的最後一絲光亮也隨著毒梟的離開而消失，戴維斯在這片黑暗中，只能聽到細微的流水聲。

那聲音就像是被倒置的沙漏，一旦沙礫流盡，戴維斯的生命也將走向盡頭。

起初的一天，戴維斯的敵人是飢餓，毒梟並未給他留下任何事物，他只能跪下身子，舔舐水池內被放入的水。

然後來，極端的黑暗與寂靜開始折磨戴維斯的精神，他感覺時間異常漫長，倉庫內沒有任何聲音，而睜開眼，戴維斯也無法看見任何東西。

起初他還能靠躺在地上，用睡眠來消遣時間。

而後來，水漸漸漫過戴維斯的腳踝，如果繼續躺在地上，水可能會灌入他的耳朵與鼻子。

漸漸的，戴維斯失去了計算時間的心思，他已經不知道現在到底過去了多久，他只能感覺到水已經到達了他的膝蓋，而水中也摻雜著他的分泌物。

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必須在饑渴的驅動下，為了生存飲下水池中的水。

飢餓與黑暗消磨著戴維斯的意志，他無法保持清晰的思維，在模糊中，他只能聽到沨沨的水流聲。那聲音像是一張催命符，讓戴維斯不斷感受到絕望。

水終於漫過鐵籠，即使是戴維斯將儘力浮上水的最上層，也呼吸不到絲毫空氣。

在飢餓與窒息中，戴維斯終於放下了求生的慾望，他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在陷入昏迷的最後一瞬間，他看到了身前浮現一團火焰，那團赤紅的火焰在水中燃燒，吸引了戴維斯的注意。

在絕望中，戴維斯伸手觸碰了那團火焰，炙熱的灼燒感瞬間蔓延到全身，刺入骨髓的疼痛讓戴維斯難以忍受地嚎叫起來，彷彿靈魂被人抽出鞭撻。

「…………」

火焰將一段話帶給戴維斯。

明明他從未聽過這種語言，但是他卻能從中感受到嘲笑、輕蔑，正如戴維斯過去看待所有人那般。

這是一段交易……

戴維斯最後明悟。

他將捨去某物，換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僅是一瞬的幻覺，卻讓戴維斯感覺過去了許久。

最後他終於閉上了眼睛，彷彿在深水中安詳死去。

五天後，毒梟來到了倉庫，他是來給戴維斯收屍的，毒梟從未思考過戴維斯有活下來的可能。

他看著裝滿水的蓄水池，打算將這個曾經欺騙過他的男人製作成標本，用來警示所有前來與他交易的人。

一個精美的標本在一個月後便製作完成，被擺在毒梟的辦公室內。

所有人都被毒梟的手段震懾，但是沒有知曉，這兇惡的皮囊下已經更換了靈魂。

戴維斯譏諷地看著身後被製作成標本的毒梟。

從那時候起，戴維斯便進入了超凡世界的大門。

而他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所有超凡者，都將在某個時刻，看到自己的終焉。」

戴維斯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他不相信這句話，因為他從未看交過自己所謂的終焉，他認為那些只是企圖逃離超凡世界的懦弱者編織出來的謊言。但令他意外的是，所有超凡者都篤定這句話的真實性。

傲慢再次充斥這這個男人的內心，原以為超脫社會的超凡者，原來也只是一群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而某天，他在入睡后，看見了一片漫無邊際的黑霧，他站在黑霧當中，穹窿的鐘聲突然響徹天際，透骨的冰涼感讓戴維斯甚至無法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戴維斯從夢中驚醒。

沒有證據，但是心中卻有個聲音在無時無刻的告訴自己。

這便是自己的終焉。

戴維斯放聲大笑，似瘋似魔。他沒想到，自己又淪為了過去最為不齒的那種人。

他竟然恐懼起了自己的終焉。

燈泡和木桌被他全部雜碎，守在屋外的手下聽到動靜后趕了過來，被戴維斯以極為殘忍的手段殺死。

他放棄了現在的一切，逃到了海上，企圖躲避絕對會到來的終焉時刻。

數年的荒頹仍未讓他忘記終焉，只是將其深深埋在心中。

而賞金獵人的到來讓他想起了這一切，他怒視著賞金獵人，想要讓這個打破寧靜的人受盡折磨。

赤色的火焰從腳底向外燒卻，地板一觸即燃。

賞金獵人默默的看著火焰向著自己身前燒卻，沒有挪動腳步分毫。

「擅長欺詐，所以獲得了欺詐的能力是嗎？」

火焰觸碰到賞金獵人的衣物，棕色大衣在火焰下熊熊燃燒。但是賞金獵人卻像是沒有感覺似的。

他抬起左手，盯著火焰中的衣袖笑了起來：「真是逼真的火焰。」

「可惜假的終歸是假的。」

「永遠無法達到真正火焰的效果。」

賞金獵人輕輕一吹，身上的火焰被全部吹滅。

「『詐騙』，這就是你的力量，將現實與虛假相互替換，愚弄被欺騙者。」

「就如你的起死回生，當圍觀者都相信你的表演，當你的表演足夠真實，那起死回生便能替換掉現實。」

「恐怕你在看到我拿出懸賞的時候便開始做準備了吧，將腦袋故意伸過來也是如此。」

「為的只是讓故事的發展走向你的劇本中。」

戴維斯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膽怯，眼前的賞金獵人僅是剛見面，便看穿了自己能力的秘密。

他不敢再與這個賞金獵人纏鬥。

「你很聰明嘛……」

「但是聰明並不能應對所有情況。」

「海霧要來了……」

濃烈的煙霧漂泊起來，整個酒館內都被覆蓋。

「虛假的又如何？有的謊言僅僅是存在一瞬，便能起到作用。」

即便這片濃霧在下一秒便被識破消失，但戴維斯仍能在濃霧消失的那一瞬間，再次升起一片新的濃霧。

他向外踏去，打算趕緊逃離此地。

「所以我說過，你只是一個懦夫，面對無法應對的情況只會想到逃跑。」

「就像你逃離到這兒一樣。」

「但是，有的事情是逃跑無法解決的。」

賞金獵人的聲音彷彿緊緊地跟隨在戴維斯的身後，無論他逃向何處，這陣聲音都無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