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許人間獨行（十）

「媽媽，媽媽，你看那個叔叔怎麼了？」

人群中，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女孩拽著母親的衣角脆生生問道。

「噓~，」

「寶兒，那是個怪叔叔。」

母親順著小姑娘的手指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靜止不動的痴獃男子，便拉起她的胳膊匆匆忙忙離開，淹沒於人海。

……

「我……」

顧溪倫望著離去的背影目光有些獃滯，心靈受到了創傷。

他聽力勝於常人，即使隔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也能勉強聽個大概。

剛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為什麼會叫他叔叔呢？

顧溪倫用手無奈地揉了揉臉，逆向逃離了這塊兒位置。

……

BJ時間晚上10：00，

趙都新城中心花園某角落，

一道行蹤鬼鬼祟祟的身影默默徘徊。

「嘶~幸好我跑的快。」顧溪倫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感慨道。

他之前直直地站在單元門口，因為停留時間太久，就被幾個晚上遛狗的大爺大媽善意的向門衛舉報了。

HD的冬夜是漫長而寒風刺骨，這匹原始野獸不受控制般的傾吐著人間蒼寒，恣無忌憚欺壓萬物凋零。

微黃的路燈在濃濃夜色之中寂靜著享受冷清，小區巡邏保安手中時不時晃亮的手電筒倒是給這樣沉沉的夜晚增添了幾分光亮。

顧溪倫隨手挑弄著手邊幾根乾枯樹枝消磨時間，眼睛時不時地瞄向前方不遠處的某棟樓門口。

他心裡不確定裴思菡是不是真的確定今晚去，所以乾脆在這兒候上一晚。

「哈~」

顧溪倫攏起雙手哈了一口熱氣反覆搓擦，牙關早已誠實的開始顫抖。

她怎麼還不出來？

顧溪倫心裡默默算畫著時間，裴思菡應該不會這麼早出發，肯定得要等到晚上沒人的時候再偷偷溜出來。

「是真的冷啊！」顧溪倫哆哆嗦嗦的低聲嘟囔著。

……

過了不知多久，顧溪倫迷迷糊糊的雙眼猛然驚醒，眯起雙眸聚焦地看向前面一道身影。

那個女孩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一頂圓帽把散落的秀髮遮壓住，從單元門口悄悄探身出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落腳輕盈。

是裴思菡！

顧溪倫僅僅看了幾眼就辨識好身份，

還真出來了……

裴思菡出來后輕車熟路的避開巡邏保安，她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然後一路匆忙的走出小區門口，環視幾眼，對著路邊停靠的一輛白色小轎車揮了揮手，徑直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隨即小轎車發動引擎快速駛離趙都新城。

「靠！」

「草率了！」

顧溪倫連忙從不遠處的角落中走出來，看著殘剩的尾氣有些氣急敗壞，直跺著腳。

這麼遠的路程他想到裴思菡會坐車去，但萬萬沒想到她會提前預約了滴滴打車。

顧溪倫焦急的在路邊來回踱步，四處掃望著計程車的影子。

這臨近市中心商業圈，雖然夜已至深，但仍會有少量計程車在外奔波。

過了大概五分鐘，顧溪倫突然一臉激動，沖著遠方還尚有些距離的一輛計程車舞動著雙手，

「哎——哎——這兒——！」

「看這兒——看這兒——！」

片刻過後，計程車「吱哧」一聲停在顧溪倫身前。

「砰——」

顧溪倫未待車輛完全停穩就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關上車門就急躁的喊道：

「叔，快快快，永夜樓！」

「快走啊叔！」顧溪倫看車輛沒有發動，著急地催促道。

「永，永夜樓？」

前排的大叔回頭抬高聲音質問了一遍。

「對啊！褚河路那個永夜樓！」

「停停停！你下車吧，這活兒我接不了。」大叔聞言連連擺手。

「？！」

「大叔，我有急事你快點吧，行行好，算我求你了！」顧溪倫見狀趕緊出聲說道，

「我加錢！加錢！」

前排大叔苦笑了一聲說道：「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這樣叔！你就把我送到褚河路就行，不用送到頭！」

「這……」

大叔猶豫了片刻，嘆了一口氣，

「行吧行吧，這大晚上的也都不容易。」隨即腳踏油門重新啟動車輛。

「呼~謝謝你了叔。」

顧溪倫見狀緩了一口氣，軟著身仰靠在後座上，望著窗外飛馳後退的街景，困意漸漸湧上眼皮。

……

……

「喂，喂，小哥醒醒醒醒，咱們到了。」

顧溪倫被輕輕推搡著，耳旁回蕩開大叔的聲音。

「唔……好的好的，」顧溪倫睜開疲憊的雙眼，看了下漆黑的窗外。

「多兒錢？」

「不多不多，50就夠了，」

「嗯，我轉您。」

顧溪倫有些肉疼的付了款，看了眼時間已經逼近十二點。

「嘶~」

顧溪倫剛開門下車就被呼嘯的寒風迎面直灌，倒吸一口冷氣，困意徹底消散。

「小夥子，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往前順著這條路再走幾百米就到了，」

計程車大叔正掉回車頭準備離開，駛出一小段距離后又停下來，不放心的把頭探出窗外向後喊著：

「那地兒邪乎的很，你最好別靠近它。」

「嗯嗯，謝謝叔叔，我有分寸，我就遠遠的看看，不進去。」

顧溪倫露給大叔一個放心的微笑，揮了揮手告別。

「嗞噌——嗞噌——」

望著遠去的車影，顧溪倫在寒風中搓著手回過身，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路。

沒有片刻猶豫，堅實地踏上了濃濃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