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雷動

第四章 風雷動

我緊緊抓著母親的深紫色回紋扶風綉羅襦,手上沁出了不少汗,都順勢擦在了母親綺麗而端莊的g高襦裙上,環視這這緩緩逼近的灰衣人,他們有著同樣的高高的鼻樑,深深的眼睛,但是面孔卻好似相同,明明是這樣的陣勢,卻讓人有種相似面容的感覺。

「你們·····」母親和我互相緊緊靠著,她擠出這兩個字。

窅娘微微一笑,深深的眼窩上,眼皮層層疊疊,說不出的魅惑,她輕啟朱唇,悠悠說道「安定公分明是好的,精通詩詞,溫良如玉。安定公夫人分明也是好的,端莊美麗,知書達理。但是,有什麼比的上手握南唐權柄呢?」她湊到母親耳邊,悠悠說道。

「到底如何了?」母親抓著我的手,她的臉上浮現了一絲鐵青的病容,她的手滑膩而冰涼。卻讓我覺得無比的安心,在這被一群灰衣人圍著的小圈子裡,我和母親這些天來的堅冰彷彿被什麼打破了,她的手雖然是冰的,在我看來,卻暖意融融。我緊緊握著她的手,瞪著窅娘,感覺自己的膽氣充滿了胸臆,這一瞬卻是天塌下來都不怕了。

窅娘看著我,左手抬起衣袖,不自覺的擋了一下臉蛋,輕輕的笑起來,笑聲朗朗,無情地動人,「二小姐,你莫不是要吃了我------你那麼小,倒也也吃不下我,還撐到了自己。哎呀!合著你剛才也給我吃了勞什子毒藥,我們這不是扯平了?」

「哼!」我扭過頭去,心下轉了幾個來回,「你說,你啞了之後怎麼辦啊?你比比劃划的和人說話,人家會應聲嗎?」我盯著她碧藍碧藍的眼睛,故意這麼問道,只見她遮著臉的衣袖僵了一下,隨即一點一點的撤了下來,「周二小姐,你不要敬酒不吃-------」

「阿檀!」母親捏了一下我的手。

「窅娘,你說,這杯酒,是誰敬給我們的?我們該吃嗎?你剛剛說,是太子?」我接著問道。

母親一聲低叱,「大膽,小小女婢,趕口出狂言,辱及國體。」只是她的聲音卻不是那麼肯定了。窅娘抿了抿稍顯的豐滿的嘴唇,「辱及國體?哼!夫人不會不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道理吧?何況,太子本為儲君,不過是提前登基而已。口出狂言?夫人認為,我說,我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內,由我--------一個小小女婢決定夫人和二小姐的生死,您能相信嗎?」

她白皙的面容上刻著狂放,碧藍的眼睛中寫滿了不屑。

母親的手指倍加的冰冷了,「你們,怎麼做了?」她連每一個音符都是顫抖的,彷彿一出口,就用盡了支撐她的整個力氣。

窅娘不屑的彎了彎嘟嘟的豐滿的嘴唇,「還以為前宰相周宗的夫人,前任驃騎將軍之女是個精通世事的,沒想到--------」母親的眼神變得屈辱而空洞,「這都要怪安定公,您的大女婿。太子本是驍勇善戰的好儲君,可他卻假仁義,憑著一手酸文章、小詩詞就收買不少人心,害的那皇帝老字五次三番的想把寶座給他。就這樣我們被逼的無奈,才--------」

「所以你就動手了,包圍了安定公府,不對,你們是不是早就控制了宮中?」我聽到有一個細細甜甜的稚嫩童聲問道,在這分外寂靜的園子里聽的分外清晰,飛鳥從密林中劃過,拍打著蔓蔓枝枝的密林,那聲音伴著它的聲音,竟是刻骨的綿延。那分明就是我,周家二小姐阿檀,而現在,卻是被太子黨劫持的安定公夫人的親眷。

「呵呵,呵呵呵,」她又笑起來,那麼的暢快,好似盛夏里,酷暑掀起一陣陣的熱浪,卻被臘月雪水毫不留情澆滅了的淋漓酣暢。「周二小姐,以前你姐姐還說你如何如何精靈調皮,玉雪可愛。我竟是以為周娥皇在胡謅。沒想到。周家就這麼一個有見識得。倒不像這位夫人生的似的。」

「姐姐------你們把我姐姐怎麼樣了!」我忽然想起了姐姐,整個安定王府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了,不不不,什麼太子!這樣的手段,分明是篡位!

篡位!

篡位!

「你這分明是篡位!」

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正處在活生生的漩渦之中,每一此的風起雲湧都可能導致自己的粉身碎骨,縱然自己在小心翼翼,在如履薄冰,在慎之又慎,一步的毫釐都有可能是以血灌溉的千里。因為,我在這裡,我的姐姐在這裡,我的家人在這裡。然而這卻是我以前沒有意識到的。

一直以為這樣的流血,這樣的鬥爭只會出現在故紙堆中,只會出現在腐儒的文筆撻伐之下,我的生活即使不是繁花似錦,也是波瀾不驚,沒想到,它是不按設想的波濤暗涌,甚至掀起了滔天駭浪。

初夏的天,卻彷彿是入冬一樣,綿綿冷風,過境之後,留下了入骨的凄寒。我不禁簌簌的抖起來。

「嗯?」窅娘看著我緊張的樣子,瞄了一眼圍在我們身邊的灰衣人,夏風柔柔的,帶著几絲暖暖的溫度插過阿沁勉強給我梳好的高髻上,我的幾滴汗瞬間被吹乾了,不知箅一箅能不能有小鹽粒子。

「你姐姐嘛------」她特意在我面前,故意繞了兩圈,「你說呢?」

「她不會有事!」

我死盯著她,搶白著,卻肯定的說。

她卻從鼻孔中冒出一團氣,「你憑什麼認為她沒有事?她又算什麼?」

她惦著小腳推開一個灰衣人,靠近我蹲下,鉗著我的下巴,捏地生疼,「哼,你們只不過是生的好而已,你以為自己還是貴胄小姐嗎?連舞姬都不如!」她碧藍的眼睛忽然滲出恨恨的光。

接著,我的下巴一松,她爽利地接著道,「你姐姐倒是不會有事,怎麼說,她也是個美人兒,但是,她肚子里的那個就不一定了。」

說罷,立即起身,一拂衣袖,寬大的錦緞打在我的臉上,我吃痛的想揪住她的衣袖,但是母親虛弱的雙手卻搭在了我的手上。「別,阿檀!」她對我搖了搖頭。

「我們是案板上的肉啊。怎麼能坐以待斃呢。」我看著母親,心想。「她決定不了。」母親附耳過來,吐氣似的說。而後,卻是身子一歪,倒在了我的身上。

「好重。」我儘力扶住母親,之見她頭上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珠,臉上一片鐵青,已然暈過去了,手和身上卻是冰涼,整個人有一種生命力彷彿正在飛快的喪流失,有什麼東西好似飛出去了一般。我先是小聲的喚了她幾聲,她是我眼皮輕輕顫動了幾下,卻沒有睜開眼睛,她的呼吸,啊,菩薩保佑,仍在繼續。我接著搖著她,大聲的叫著她,她依然沒有應答,好似沉沉的進入了夢境,不知夢裡是悲是喜。

阿沁悄悄地鑽過來,「二小姐,我來扶著夫人吧。」說著將母親扶過去。我感到身上一輕,竟然涼快不少。

反觀阿沁,「你這個時侯,倒也不害怕,還想著來伺候娘親?」

阿沁揉著母親的人中,聽了我的話,低聲道,「伺候夫人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到死也是奴婢啊,現在奴婢能做什麼呢。」聲下黯然。

我看著天邊逐漸變得昏黃的,燃上金邊和血色的殘陽和晚霞,一時間竟然有種恍惚的感覺。窅娘、阿沁、奴婢、太子、奴非奴、王非王、侯非侯。俱為塵土。但是,就像爹爹說的,阿檀的日子還有好長----------我的日子就要終結到這裡了嗎?

一個舞姬,一個太子派來的舞姬,就可以決定我,周家二小姐的生死,身份,家族,榮耀,連我們的琴棋書畫,容貌心機都沒有用。

殘陽被永夜咽盡了一絲餘暉,我覺得夜的清涼開始向上籠著。窅娘開始彷彿等待著什麼,後來倒是不耐煩了,和其中一個衣裳間掛了青碧玉小貔貅腰牌的灰衣人低聲說了什麼,只見那一群灰衣人開始齊齊的從袖口中抽出短小精良的匕來。最後一絲的陽光映在匕的刀刃上,我只覺的通體都僵硬了,看到的彷彿不是真實一幕了。

「倒是圍著,也是白費,圍著這麼久,也不見有消息。」窅娘依然魅惑的聲音好似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卻清清楚楚縈繞的在耳邊「不如現在就動手吧。」

金屬撞擊的聲音頓時撞擊起來,刀子刺向**的聲音是那麼的渾濁,那味道是那麼的腥臭刺鼻,由口鼻直衝向口腔,直直導入胃,掀起一陣陣痙攣。

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和污濁?難道我的魂魄已經飄到了極樂世界?

我緩緩張開眼,幾個侍女的屍體倒在我面前,攔腰截斷,嘴歪眼歇,面孔猙獰,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我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容接連倒下--------她們,竟然以肉身做盾,擋在了我的面前。我還沒有擦乾糊在眼上的淚,又是一批的侍女圍住我,然後將我使勁將我推向後花園中的假山,「二小姐,小心!」

假山有一條狹長的黑洞。我還來不及多想,久被她們七手八腳的趁亂推在了這個黑洞中,卻現這竟是一個可以容納一個小孩子大小的假山洞。她們以肉身做盾,阻擋著這一場無邊的殺戮,縱使螳臂當車,卻是剛烈無比。

幾個灰衣人見狀殺過來,她們商量好似的四處連忙散開,僅指留下一個「恰好」跑的慢的,躲閃不及,被一刀刺中了脖子,支持不住,倒在了假山上。

我只見一個綠衣的瘦小的人影像慢慢悠悠我砸來,急忙一縮頭,她強撐著假山石壁,以站立的姿勢魂歸西天,直到死,她也為硬生生擠在石縫中聽著她們慘叫與血流聲的我阻隔了一切懷疑的目光。

我不安地摸摸著她的脊背,愈來愈冷了,她的靈魂與身體絲絲剝離,直到沒有一絲人氣。

可明明,我們幾天前,還在肆無忌憚的打鬧,玩笑,我給她惹了不少的麻煩,她氣急敗壞的要讓姐姐來治我,可現在---------「小綠!」

看著那隱隱的光傳過這用死亡為我擋住所有危險的人,淚水順著臉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外界何其喧囂?殺人,被殺,這淚滴的墜落只有我聽得到。

灰衣人們殺紅了眼,不管是誰,見人就刺去,那匕小,殺死人卻是不易,加之侍女們又是拚命掙扎,他們不耐煩的亂砍亂刺,我只聽見我們周府的隨行侍女們在掙扎,喊叫,疼痛,翻滾,良久,良久,一個一個接著倒下。天地彷彿有靜了下來。

「娘親!」我想著母親,聽著外面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滴著,「嘀嗒,嘀嗒,嘀嗒。」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有什麼東西從心臟,流向了我的四肢百骸,流向了我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那一瞬,我的指甲尖都是紅的。堅硬的石壁上頓時留下了我的血痕,我狂忍著要出去的衝動------窅娘開始低聲對母親說著什麼,母親又回答了什麼?醒了嗎?會怎麼樣?我躲在這裡,什麼也看不到,聽到的,也僅僅是模糊的聲響。只聽見窅娘一揮她那華麗寬大的衣袖的破空之聲,幾個灰衣人拖著母親,就要把他們帶走了。

天空中竟然升起了皎潔的明月,灑下一片清輝,那麼的明朗,彷彿這一切都是虛幻,夢幻泡影。要不是這尚未乾涸的血液、還有餘溫的**和這鋪天蓋地的血腥味,我彷彿還沉浸在月色的溫柔的沐浴中。籠罩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了。」

周圍堅硬的石壁,潮蟲爬了幾隻過來,我看著它們圓滾滾油潤潤的身軀,那麼多隻腳旁逸斜出,竟然不覺得害怕。「竟然還有你們。」

它們爬到了我的手上,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不知道母親看著我和蟲子玩會說些什麼,不過,萬事都由不了自己了。我勉強伸了伸腳,「啊!」好疼。果然,一伸腳就被石壁的溝壑划傷了。

應該可以了吧,寂靜使我覺得時間分外的漫長,當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決定鑽出來探探。

推到了一直站在我前面擋住所有人的小綠的屍體,我留戀的看了她一眼。

「今天,竟然是上弦月呢。」我看著月亮想。幸虧,它不是滿月。

一回頭,一個灰衣人鐵塔一樣的出現在我面前!腰間的碧玉貔貅掛件打著月光,分外的亮。

「啊!」我控制不住的叫出聲來。「不要過來!」汗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手按在突兀的假山上,既冰冷,又堅硬。可內心的恐懼卻像海潮一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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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江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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