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會得到1個皮球(2)
「準備好了嗎,小子?這就是你選的人?」
米若尋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兩個小孩,其中一人體型胖胖的,圓臉寬額,短髮下面眼神茫然。而另一個就精明得多了,一直不斷觀察著身邊站坐著的各位。
「我的朋友裡面,只有他們兩個會踢球。」謝秋璇摸摸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其他的都在那頭。
他轉過頭,指了指遠端的場地。
米若尋順著看過去,三三兩兩的孩子或聚或散,修鍊著其他的一些項目。
他點點頭:」還差一個,我幫你選吧,你把那個女生叫來。」
「女生?」謝秋璇問道,那裡只有一個女生,他知道說的是誰。
「不錯。」米若尋縱橫多年,手底下成名的弟子數不勝數,一眼便能從人群中看個大概。而等他說完,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的凌滄海也發現了不對。
不過他看了看已經選好,背上貼著黃符的三個小孩,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去吧。」
「是!」
謝秋璇答應著,然後一跑一跑就到了那個女生的面前,兩人交談幾句,結著伴又走了過來。
女生在這個年齡段都發育得早,看著比在場的其他小孩都高一個頭,穿著只到膝蓋的普通短褲,雙腿顯得細長。她頭髮不長,不像普通女孩那樣垂下成辮子,而是向上翹起,怯生生的打量著坐在地上的米若尋。
「把這個扔了吧。」米若尋指了指,女生手中拿著的一個圓形扁平的飛盤。「你叫什麼名字?」
「阿菊。」她答到,然後看著手中的飛盤,猶豫了一下,扔向了剛才來的方向。飛盤在暗黃色的天空背景之下劃出一道極有美感的弧線,穩穩落在了黑泥草地上。
米若尋靜靜地看著那飛盤落地,臉上浮現出笑容:」不錯,天生鋒體。如果以後能用腳完成這個弧線就更好了。」
「用腳?」阿菊問道。
「他跟你說了嗎?過來是踢球的。」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看了一眼謝秋璇。
阿菊點頭道:「說了,可是我不會踢。」
看到米若尋並不像之前遇到的的大人那麼凶,阿菊剛剛的緊張減輕了一點。
「沒關係,只要不用手就行了。」
「把你的人叫上。」他說著,費力地支起身子,阿菊想要去扶卻被他擺了擺手阻止。
米若尋站了起來,指了指謝秋璇手中拿著的黃符。
「把舌尖咬破,吐出的血抹在手上,然後分別沾一點在這個黃符上。」
他耐心地教導著小孩該如何去做,看著猶豫的謝秋璇,一點也沒有急躁的樣子。而遠處,為了表示應有的氣概,凌滄海也索性一言不發,抱著手冷眼看著。
時間就這樣慢吞吞地流逝,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擔心朝廷的大軍什麼時候會來了一樣。
謝秋璇皺著眉頭,他知道自己是得了一些好處的,但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是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偏偏要咬破舌尖。之前虎村的大人們聚在一起聽書,那些寧死不屈的大英雄被人廢了武功,總是試圖咬舌自盡,現在要自己咬破舌尖,即使不會死,也要大病一場吧?
而且他一向怕痛,平時有些磕碰流血,都要難受很久,更別說現在讓他自己主動去咬破舌頭了。
米若尋沒有去猜這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在想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他,讓他自己選擇。
可是那些大英雄也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
對吧?
謝秋璇慢慢下了決心,他並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但看著這三位外來人的架勢,也明白這絕不是滴水之恩那麼簡單。
終於,他眼睛閉起來,眉頭深深地緊了一下,又慢慢鬆開。過了幾個呼吸,謝秋璇睜開有些濕潤的眼睛,包著的臉頰前面,他舉起右手,用力吐了一口。
包裹著許多口水和鮮血混合的液體飛撲到手上,謝秋璇學著凌滄海的樣子,小心地在三張黃符背面沾上一點,然後交到三位夥伴手裡,又跑到場地另一個球門前,抓住金屬門框,抹了上去。
「大讓,你們快過來!」他揮手喊道。
其實應該是「大壯」,但謝秋璇嘴中余痛未消,口腔正在急速分泌唾液,讓他現在說話有些包。
兩個男孩都是他的死黨,對於要做什麼事從來都沒懷疑,一聽喊聲就快速跑了上去。而阿菊心思則細膩了一些,她看了看米若尋,有點猶豫。
「去吧,聽他的就好。」米若尋笑著點點頭。
阿菊面無表情想了想,扭頭也跑了過去。
那邊的凌滄海終於等到了現在,他招呼著謝秋璇走到場地正中,陰沉地看著比自己低幾個頭的瘦弱小孩。
「你如果想好了,就回到球門那裡,在門線的地上再最後劃一道線。」凌滄海的頭點向謝秋璇的右手,示意還是用舌尖的血,「但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時候你就沒有退路了。」
謝秋璇話都沒聽完,轉身就快步跑到球門下,在地上飛快劃了一條線。凌滄海搖搖頭,也回身走去。
「看起來是個下定決心就不會動搖的孩子啊。」米若尋遠遠嘆道,「倒是比我那時候的心性好了不少。」
「你真的不告訴他輸了會怎麼樣嗎?他只是個孩子。」徐月問道。
「他不會輸的。」米若尋笑道。
......
天光依稀,六人已在場中間站好,謝秋璇苦著臉退了出來。還好剛才凌滄海說得早,要是手上的血幹了,讓他再咬一次舌頭,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另一側凌滄海慢慢走到球門,也在地上隨手一抹,最後二人又走到場地中間,相互握手。本命精血融合一瞬間,突然身邊金光閃過,猶如神靈顯跡,嚇得謝秋璇差點跳了起來,他連連後退,退到場地外圍。
他的眼中,原本簡陋破敗的小場地突然泛起光芒,而與那慘淡如血的殘陽冷日比起來,這金光更純凈,更聖潔,使人心神安寧。而後光華褪去,幾條金色的光線貼在地面,將場地整齊劃分出一塊長方形。光影流轉至長方形的兩頭,以球門為基準點,又各穿梭出一塊半大方框。接著金光如溪流剪影,向中路快速穿行,於正中將場地平等切割,最後留下一塊圓形。
而這還沒有結束,只看到場地那頭,凌滄海雙目中白光一點,整個人就似神遊天外般放空。他雙手張開微舉,身體極度放鬆,腳尖也輕輕踮起,似乎一道無形的張力要將他懸浮起來。片刻之後,這無形的力量消失,凌滄海自然垂下雙手,眼睛緩慢張開,柔和而深沉的目光散開,注視周遭。
這一邊,謝秋璇也堪堪睜開雙眼,一股暖流在心頭湧起。與凌滄海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中閃爍而過的是一點紅光。
這讓凌滄海有些意外,按照他掌握的知識來看,對道統的接納程度與修為水平有很大的關聯,謝秋璇這個小孩才是第一次鬥法,就能和他差不多地完全接納了道統之力,難道是個天才?
但那又如何?凌滄海咬咬牙,他在安帝門從小見著天才長大的,說一句不誇張的話,他凌滄海能有今天,腳下的墊腳石哪一個不是什麼「天才」。
那就來吧!
謝秋璇很快就感受到了這股敵意,但就像一種全新的本能在心中充滿一樣,他一點也不害怕這種「敵意」,反而更有躍躍欲試的衝動。
「來吧!」凌滄海喊道。
謝秋璇點了點頭,與對方同樣,向前走了一步。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界限就在球場邊緣,這是來自那股不知名力量的提醒,只要站在這條界線旁邊,他便覺得渾身舒坦,如沐陽光。
而目光延展過去,阿菊她們六人站在的方形場地上,暗白、帶著些微淺黃的發亮光線浮動流轉,將場地按照某種規律劃分為一塊又一塊的方格。
二十塊。謝秋璇心裡數了數。
他不知道這有何用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能看見,還未細想,凌滄海的聲音就又響起了。
「阿月!」他對著徐月叫道,「你來做公證,我們安帝門的人,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這話像是對徐月說,卻又是對米若尋說的。而後者依然只是注視著球場,並不說話。
徐月皺著眉,像是有話要說,但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了場上撿起一個皮球。然後引領著兩邊各一位小孩走到她身邊,低頭交代著什麼。
終於,短暫的開場就這樣結束,日頭低垂,球場上幾條長短不一的倒影斜斜地交匯穿過,徐月後退了兩步,對著獨自站在中圈、腳踩住那個皮球的阿菊點點頭:
「開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