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媽媽……」

路燈下，少女捂著嘴，淚早已泛上了眼眶。不可能！真正的媽媽早就在那場災難中死去了，只留下一副軀殼在世間漂流。可眼前的又是誰呢？是敵人的能力么？

眼前的媽媽正痛苦地扭動著，她的後背上是一個獰笑的中年男子。「這是我的能力沒錯，但在你眼前的也是你真正的媽媽——或者說，是她的神志。世間的生命不過是【大群】在【表象】上的投影，死去的意志會回歸【大群】，而我的意志，正是將已經完成回歸的意志重新拉回世間。」說到這裡，男子又往「媽媽」的後背上扎了一刀。「不要想著殺死我，否則你的媽媽就會永遠消失——從根本上，死第二次。現在，在我面前自裁，我可以放你媽媽一命。」男子把刀扔了過來。

吳廣鑫撿起刀，手不住地發抖。「廣鑫！」聽到過去常聽的聲音，她的淚更是簌簌流下。「媽你聽我說，廣平長大了很懂事，我也過得很好，我……」拙劣的謊言已經噎住了口鼻，明明是好不容易的重逢，明明有好多話要說、好多事要做，明明……

「別廢話了，既然不能為我們所用，你也沒有活在這世上的必要。或者說，你想讓我動手？」男人皺了皺眉，從腰間拔出一把森冷的槍。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吳廣鑫的意識飛速流逝，她感到一陣恍惚，媽媽、敵人，彷彿都不存在了。她正身處一片乾旱的沙漠，眼前枯瘦的青年哀求地看著她。「水……」

「水？」她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杯水。青年捧起了雙手，吳廣鑫趕緊將水倒在他手上，可水卻一滴剩地漏了下去！

青年的手上，是兩個巨大的空洞。

吳廣鑫不禁倒退一步。

「人之子，你的宿命並非死亡……」青年貼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下一刻，她的意識又回到了戰場上。她的指尖已經對準了敵人，濃烈的黑色從中迸發而出，擊穿了對手的手槍。手槍沒有被腐蝕掉。

「垂死掙扎。」隨著扳機的扣下，哀嚎聲一同響起——手槍炸膛了。男人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在地上來回打滾。身下的「媽媽」也受了重傷，倒在血泊之中。

「媽媽！」吳廣鑫不管身邊的敵人，徑直撲倒了「媽媽」身上。「媽媽」緩緩伸出手，擦乾了她的眼淚。「這是過去幾年了呀，你都這麼大了……」最普通的話擊穿了吳廣鑫的心理防線，此刻的她不再是身負詛咒的調律者，而是一個最普通的女孩子。囁嚅了半天，她只從嘴裡掏出了幾個字：「我想你了……」

媽媽的身形逐漸消失不見。她知道，這已經是永別了。

一旁的敵人瞪圓了雙眼，他至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調律者吳廣鑫，你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逮捕了。」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吳廣鑫抬起頭看，正是她親愛的弟弟。只是他的眼中沒有絲毫親情，只剩下仇視與冷漠。

銀色的手銬在雙手間哐當作響，訴說著這個破敗家庭的悲劇。

「主席，你什麼都知道對不對！你為什麼要讓廣鑫姐被他們抓住？！」辦公室內，何俊達用他的三隻手緊緊抓住主席的衣領。

「人不是她殺的，她是正當防衛，法律會還她清白。」主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似乎在奇怪他為什麼發這樣大的火。

「那些人對調律者的偏見太深了！他們根本不在意人是誰殺的，他們只想處死她，哪裡會依法辦事？」

主席一臉無奈。「好好好，

如果審判的結果真的辜負了法律，我也會用法律以外的手段伸張正義。廢話就不說了，現在，」他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紙，「有個人想見你。」

燈光，蠟燭，西裝革履。謹慎的侍者，散漫的客人。這是一家品味不低的西餐廳。兩個男人，互相警惕著，誰都不願意開口。

終於還是何俊達先耐不住性子了。「吳警官，如果我沒犯事的話，咱倆應該井水不犯河水才對。」

「對。但有個人把我們牽在了一起。你猜是誰？」

何俊達不敢輕易相信這個滿臉假笑的警察。「是誰？」他試探地問。

「吳廣鑫，你的朋友，我的姐姐。現在她身陷囹吾，卻讓我來找你——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吳警官，關係這個詞用得太深了。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

吳廣平嘲諷道：「點頭之交？可你知道嗎，你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只想知道一點，她是怎麼從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正常人，變成殺人犯的。」

「殺人犯？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吧。」何俊達冷笑著。「連自己的親人都不相信，你還挺可憐的。」

「親人？」吳廣平突然激動起來，「從她成為調律者那一刻開始，我們就不是親人了！」

「可你不知道的是，你的姐姐，從出生開始，就是調律者。」

沒錯，吳廣鑫是天生的調律者。

【調律】大事件發生后，【調律者】開始特別集中地出現，從那時起人們才開始使用這個稱呼。但在那之前，【他們】已經降生了——或是被當成超能力，或是偽裝成普通人，直到【崩壞】的一刻到來，他們才得以知曉自己的身份。天選之人，厄運之子，天然的被詛咒者，吳廣鑫就是他們的一員。

「可她卻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帶著你四處謀生。聽說她身份暴露也是因為你——你的姐姐，真的為你付出了一切啊。」

吳廣平頹唐地躺在了座位上。「是這樣嗎……為什麼她從不提起，為什麼她不讓我分擔一點？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天天帶著假面具，這不是背叛又是什麼？」

何俊達站起身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大概永遠不會見面了。吳警官，我希望你能有所思考，你口中的罪犯，即使化身惡魔也要不顧一切地愛你。但願你不是一個沙威式的人物。還有……」

「嗯？」

「服務員，讓他結賬！你給路打油！」

「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