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開機，趙大導演的翻身農奴把歌唱
第二天，《活埋》劇組開機。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好吧，三個人的劇組，也談不上群賢，便是小魚小蝦三兩隻而已。
沒有複雜的開機程序，也不需要扯紅布上香案擺豬頭。
畢竟三個人的話，開機儀式后，豬頭也吃不完，天熱也不好存放。
黃曆什麼的，也不足作為參考。
作為唯一導演，趙睿站在鏡頭前，發表了大概三百字的小作文。
「大風起兮雲風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電影，我趙某是一定要拍的，不拍不行！你想想，你帶著女朋友，進了商場，坐在電影院，吃著爆米花，還唱著歌，突然就被一部爛片給給嗆了……」
「沒想到，胖胖認真起來，胖是胖了點，還是挺帥的。」
蘇艾菲站在下邊臨時執掌鏡頭，拍電影花絮，看著鏡頭，再看看站在桌子上的趙睿，不由笑了。
她現在是負責拍攝花絮和劇照的工作人員。
「他一直這麼胖嗎？」
昨天回去之後，遲余和蘇艾菲聊了不少，也了解到，自己的臨時經紀人，和眼前這個趙導，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
只不過，打的那個是蘇艾菲。
被打的那個，自然就是趙睿了。
遲余有理由懷疑，趙睿現在這麼胖，多半是被打的。
「小時候比這還胖呢，現在好多了。這傢伙，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寫檢討，就跟是表演的時間一樣。」
蘇艾菲說著，聽到趙睿三百字小作文里用的中二辭彙，不由噗嗤一笑。
遲余也聽得極為尷尬。
不過，趙大導演並不覺得尷尬。
他甚至被自己三百字小作文里的豪邁之氣感動了，流下了一滴眼淚。
擦掉眼淚，然後一聲開機大吉，《活埋》正式開拍。
「加油！」
蘇艾菲雙拳沖遲余揮了揮，然後舉收音筒去了。
她現在又變成了劇組的收音師。
遲余臉上已經上了妝，當然是蘇艾菲的功勞。
他來到棺材前，深吸一口氣，直挺挺躺了進去，素麵朝天，閉上眼，等著趙大導演喊開始。
棺材自然不是完全封閉的，拍上面的時候，就是口不加蓋的棺材。
拍旁邊機位時，自然把側面的板子給抽掉。
遲余躺在棺材里，閉著臉，心裡唱著上台前習慣的開嗓小調，期待著，用自己戲瘋子的表演經驗，加上最近兩天對電影表演的小小研究，給劇組另外兩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對於表演，遲老闆是很有自信的。
然而……
「遲老師，剛剛這個表演真是太棒了！你來看看，我覺得單就這一個瞪眼恐懼的鏡頭，能夠送到金姬獎參選最佳男主的獎項了！」
「遲老師，厲害啊！這次瞪眼的表演，又有了多種層次。就這個表情，哎對，就是這個表情，我覺得說相聲的那位，遠遠不能跟你比！」
「遲老師，您剛剛那個在棺材里掙扎的身段，真真是沒有人能比得了。一松一弛，沒有個幾十年功夫下不來！」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雖然遲余知道，趙睿說的那些問題，如果在戲台上，完全是一種誇獎。
但是在這種場合……
捧的越高，就是越在摔打你。
遲余通過原主的記憶，知道一些導演的執導風格，大部分都是那種劇組外面樂樂呵呵，但一坐在導演的位子上，就變成了片場暴君，動輒罵人一個狗血噴頭。
這位卻不是。
他就是吹捧你，讓你無地自容。
整個一上午，遲余就在這種無地自容里度過的。
第一組鏡頭，都沒有拍完。
「來來來，我們先吃飯吧。下午再拍。遲余，你別灰心，第一次當演員，還是solo全場，肯定會有緊張和不適應，咱們不關鍵，慢慢來，對吧？」
不是不會表演，而是表演的出了偏差。
表情動作什麼看著都對，就是很彆扭。
她不知道這種偏差的彆扭從哪裡來的，只以為遲余是第一個當主演，過度緊張所致。
畢竟，演員圈子裡，主演只會瞪著眼睛表演的，大有人在。
至少自家藝人那些瞪眼，並不是雙目元神的瞪眼。
遲余沒有說話。
遲老闆遭遇了表演事業上的第二次滑鐵盧。
上一次對於表演這麼無助，還是第一次登台的時候。
那時他還才十六歲，學戲兩年，就跟著師傅一起登台，結果差點被觀眾給轟下去。
要不是有師傅照應著，他的戲子生涯直接就結束了。
但是現在，他只有自己。
「哥們，下午還能來嗎？要不咱們先歇歇，找找感覺？沒事，第一次當主演，誰都有個不適應的過程。」
趙睿扒拉著盒飯，看一眼對著盒飯發獃的遲余，耐心地勸解道。
其實開機之前，趙睿的想法是，只要遲余的表演，能達到及格的水平，自己就全適當的放水，慢慢來，先把開頭拍過去。
但是他發現一個問題。
老陳給自己找的這個群演，在表演上似乎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表情動作什麼的，真就能把情緒給搞到位了。
就是還有點不夠自然不夠生活化。
對，是有種戲劇表演的感覺。
他並不准備直接點出來。
不是表演不好。
如果不是拍電影，趙睿都有叫一聲好的衝動。
實在是遲余有些眼神，太傳神，太豐富，太有感染力了。
但在電影里，在大屏幕上，太豐富的話，有時候會被說成是匠氣。
雖然遲余的表演，絕對跟匠氣兩個字沒有關係。
遲余有這種有表現，要麼就是以前一過舞台表演的經驗，要麼就可能看過話劇，進入了一個誤區。
先給他一點時間，如果自己能夠悟出來，那就是最好。
遲余板著臉：「下午繼續。」
嘿嘿！
你小子，讓你之前挑我劇本的刺？
哈哈！
現在怎麼樣？
終於落到我手裡了吧？
自從執鏡以後，趙睿就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控制全場的感覺，連蘇艾菲那個女人，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當個劇組工作人員，忙前忙后。
這種感覺真是太舒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太陽啊霞光萬丈，雄鷹啊展翅飛翔，今天風光無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
那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快感，讓趙大導演有些飄飄然。
於是連盒飯都多吃了兩盒。
遲餘一邊吃飯，一邊在反思自己上午的表演。
「我莫名地，又回到了戲子登台表演的狀態。」
「電影表演和戲劇表演，區別就在於，前者更生活化，觀眾看到的，是一個可能生活在身邊的人的狀態，而不是一個戲劇化了的角色。」
「我需要調整表演的思路，我是主角餘生，而不是我在表演一個叫做餘生的角色！」
下午，休息過後，繼續拍開始的一組鏡頭。
躺進棺材里，閉眼之前，遲余看了一眼蘇艾菲。
她仍然帶著滿滿的情緒，沖他握雙拳喊：「遲余，加油！」
再看趙睿。
趙大導演控制著攝像機，鏡頭對準他的臉，準備喊開始。
「我是餘生，我是活生生的人，我現在被活埋了……」
心裡反覆默念著幾句話，像在催眠自己一樣，遲余閉上雙眼，等著表演的開始。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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