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還債

張世豪坐在門口守著爐子上鍋。

不守著不行啊。

鍋里的紅燒肉實在是太香了，整個小巷子都能聞著。

就這麼一會兒，家門口就已經圍著一群十幾個掛著鼻涕蟲的小傢伙，兩眼發綠的看著爐子上那個並不是很大的鍋。

張世豪暗道失策，不過現在已經沒辦法了，總不能肉才燒到一半就把鍋端進屋吧。

小孩子還不是重點，畢竟都是孩子，膽兒小。

可街坊鄰居就不一樣了。

這邊紅燒肉剛剛散發出香味，街坊鄰居大媽們就圍了過來。

「喲，張世豪，今個兒你家吃肉啊。」

「張世豪，白眼兒狼啊，你有錢吃肉，不還我家借的兩升米。」

「對啊，還欠我家五毛錢呢。」

五毛錢，都能買兩斤肉了。

張世豪鍋里的二刀肉也不過才花了五毛錢。

轉眼間，街坊鄰居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聚攏了，無不是聲討張世豪還錢。

張世豪都感覺自己快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各位叔伯嬸嬸，你們聽我說，這錢呢，肯定會還給大家的，不過現在大家這麼空口無憑的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被一群大媽圍在中間，唾沫星子汗臭味兒撲鼻而來，簡直跟天下小雨沒什麼區別。

「張世豪，你什麼意思？不認賬是不是？」

「你媳婦前些天才在我這裡借了一串鞭炮，說是算成五毛錢還我的。」

「還有我，你媳婦兒在我這裡借過二兩肉。」

「就是，我這裡有欠條的。」

「還錢，不還錢就把鍋端走。」

「卧槽，你們幹什麼！」

張世豪眼疾手快擋在爐子前，燒好的紅燒肉差點兒就讓人給端走了。

「各位，你們放心，一會兒我媳婦兒回來就還你們錢好不好？對了，你們趕緊回去找借條啊，一會兒要是沒借條，我可不認啊。」

「看到沒，我這裡有一百塊錢，一會兒我先還有借條的，要是遲了錢不夠，可不能怪我啊。」

張世豪這麼一提醒，一群大爺大媽頓時一個個雙眼發光，咋呼呼就往家裡跑，幾個還在流口水的小屁孩兒也被粗暴地拖走。

沒隔多久，韓若冰牽著女兒回來了。

「你從哪兒弄來的肉？」

韓若冰聳了聳鼻子聞到鍋里的肉香。

「哇，有肉肉吃！」女兒朵朵則兩眼綠油油的，和剛才那些小孩兒差不多。

「今天掙了點兒錢，就想著買點肉回來，給你做了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張世豪溫柔的說道，「朵朵，今天不僅有肉吃，還有糖果哦，你看，這是什麼！」

張世豪拿出一袋子糖果，朵朵頓時興奮得手舞足蹈，手忙腳亂得撕開塑料袋就準備往嘴裡塞糖。

韓若冰一把將袋子搶走，「這得多少錢啊，你哪兒來的錢？是不是又去賭錢了？」

在她心裡，張世豪雖然是個十足的混蛋，但每次贏錢之後的心情總是很好，買肉買糖也沒少干，所以韓若冰第一時間就懷疑張世豪又去賭錢了。

「哪兒能——」

張世豪還沒來得及解釋，街坊鄰居像是約好一樣，大隊人馬就衝到家門口。

他只能暫時放棄解釋，要是讓街坊鄰居知道自己掙了錢，恐怕等不到明天天亮，整個縣都會知道。

「你們來做什麼？」

韓若冰一見這陣勢，也顧不上理會張世豪了，叉著腰將街坊鄰居們攔在門口。

「做什麼？還錢啊！」

「對啊，剛剛張世豪說的，讓我們回去拿欠條。」

「韓若冰，你們兩口子不會是唱紅白臉，反悔不還錢了吧！」

面對鄰居大媽們的質問，韓若冰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張世豪趕緊將韓若冰拉到身後，「各位叔伯嬸子，還錢，肯定是要還的，不過你們這鬧哄哄的，我這先還給誰啊。」

「你們趕緊排好隊，我一個一個還，行不？」

「排隊？那怎麼行啊，萬一要是你的錢還完了怎麼辦？」有大媽高聲問道。

張世豪趕緊又摸出一摞大團結。

「大家看，這是兩百塊，應該夠了吧，你們趕緊排隊。」

「對了，我張世豪也不是那種借米還糠的人，這家裡也沒有準備，所以之前借大家的米啊，肉啊什麼的，就只能折算成錢給大家了。」

這年頭，欠賬還錢也不是那麼好還的，買米買肉都需要糧票肉票，這玩意兒都是限量供應。

當然，也有人倒賣這玩意兒。

「不過，大家要是覺得折算成錢不划算，那可能就需要等兩天，我去弄票還給大家。」

這年頭，大家小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張世豪覺得街坊鄰居能夠借錢借米給他媳婦兒，也算不錯的，折算價給的也不低。

而且，他們的欠賬已經拖了很久了，好多街坊鄰居都快絕望了，這個時候張世豪說要還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街坊鄰居們哪兒還有心思挑剔啊，當場就答應下來，一個個排隊比軍隊還整齊。

張世豪只能把還在麻木中的媳婦兒拉過來幫忙數錢，核對欠條。

朵朵則抱著爸爸偷偷遞給她的一把糖果躲在屋裡吭哧吭哧的往嘴裡塞，一邊塞還一邊偷偷盯著媽媽，生怕被發現。

韓若冰拿著手上厚厚的欠條，滿臉震驚的盯著身邊的男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動搖了。

他真的改好了？

以前，他贏了錢，最多就是買點肉和酒回來，再給女兒買點兒糖果，吃完肉，喝完酒之後，又開始打她和女兒。

還債，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兩斤米，加上糧票，我給你折算成五毛。」

「二兩肉，還有肉票，這算三毛。」

「半斤油，兩毛，大嬸，這是豬肉油，你自己熬的，不能算肉票啊，行了行了，三毛，可以了吧。」

「拿上趕緊走，下一個，趕緊弄完我還得吃飯呢。」

看著張世豪一會兒大方一會兒斤斤計較的樣子，韓若冰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

看了一會兒，韓若冰回過神來，檢查著遞過來的一張張欠條。

不管怎麼說，今天還了街坊鄰居的錢，她心裡好受了很多，以後至少不用躲著他們走路了。

至於錢是哪兒來的，一會兒再仔細問。

「豪哥！豪哥！」

韓若冰正想著，人群中突然拱出一黃毛。

這個人她認識，正是跟在周天生身邊的陳二狗。

火氣噌噌噌就竄了上來。

「二狗，你跑這裡來幹啥？」張世豪也看到了陳二狗，不過很快他就感覺後背拔涼拔涼的。

他扭頭看去，才發現這是來自媳婦兒的死亡凝視。

張世豪臉上一黑，趕緊將縮著腦袋的陳二狗拉到旁邊。

「豪哥，嫂子的眼神好嚇人啊。」陳二狗是真被韓若冰的眼神嚇著了，昨天，他可差點兒被韓若冰扔的土雷炸成蜂窩煤。

「誰特娘的讓你一副二流子打扮，回頭給我換了，說吧，什麼事兒？」

張世豪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陳二狗，上身的確良襯衣，下身大碎花喇叭褲，流里流氣的，怎麼看都是二流子。

「大事不好啦！」

陳二狗一臉警惕的瞄了一眼四周，確認那些大媽沒有過來偷聽，這才開口。